[今日説法] 較量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3日 14:49)
記者：張紅蘋 程君軼
攝像：齊海明 蔡智耀 葛曉峰 趙勇傑
編輯：李靜
主持人：肖曉琳
嘉賓：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 副所長陳澤憲
主持人：您好，觀眾朋友，這裡是《今日説法》12.4特別報道演播室的現場。今天在這個特別的演播室裏我們請來的嘉賓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的副所長陳澤憲。您好，陳教授，應該説反腐問題是全社會的公民們都深惡痛絕，在今年在反腐問題上，應該説是國際國內重拳出擊。截止到今年8月份，全國各地檢察系統一共查處了腐敗案件是2.9萬多件。另外據相關部門統計，今年以來因為腐敗問題受到懲處的原省部級幹部共有8人。
郭光允是石家莊市建委的一名普通幹部。今年10月份，記者找到他時他正在醫院，心臟病、高血壓、糖尿病數病纏身，這一切都是這些年舉報貪官遭打擊落下的病根，事情還要從16年前説起。那時，石家莊市建委剛剛調來一位主任叫李山林，郭光允説李山林是一個權欲熏心的人，許多工程都是他指定讓誰幹就是誰幹。郭光允認為李山林有經濟問題，向當時的省委書記程維高舉報，他不曾想到從此惹禍上身。
1995年7月的一天，郭光允在街上被一輛汽車莫名其妙地撞傷了，事後他得知這場車禍是有所預謀的。郭光允漸漸意識到舉報的艱難和危險了，打擊報復如果是與那封發給省委書記的信有關，那就太可怕了。郭光允冷靜的了解了許多具體情況，原來程維高是江蘇人，他來到河北任職後不久，江蘇省的南京二建就和程維高及其家屬搭上了關係，很多的工程都是在程維高的家屬插手幫助下取得的。1997年，國稅局裕華路的一棟辦公樓原來是讓石家莊的省四建築公司施工的，但由於程維高和南京二建關係密切，硬是把已經施工了一半的辦公樓轉給了南京二建。
李山林當時任石家莊市的建委主任，對南京二建青睞有加，很多工程都是他指定由南京二建承攬的，而這一作為令程維高對他頗為賞識，郭光允看到了黑幕，他決定繼續舉報。於是他寫給中紀委等有關部門的信增加了一個舉報對象，那就是省委書記程維高，反映程維高在建築市場方面搞混亂了，程維高和李山林兩人共同負有罪魁禍首責任。程維高真的在建築領域發揮了這樣的負面作用嗎？我們了解到，程維高的秘書吳慶伍、李真等人在被捕後曾交待，1994年11月，河北省建設銀行證券中心建設招標，南京二建因為沒有投標資格而未能參加該項目的投標，但是在程維高的直接指示下，他們卻最終承攬了該工程。
據資料顯示，僅1993-1994年間，南京二建在河北承包工程的人均建設工作量是河北省二建公司的9.5倍，是石家莊市一建公司的29.8倍，在建委，敢於向頂頭上司和省委書記宣戰的郭光允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1995年8月，省內某部門的一個專案組找上了他，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裏，郭光允每天都要去專案組的駐地省軍分區招待所接受詢問，讓他交待匿名信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筆，但預感到大禍臨頭的郭光允始終什麼都沒説。
1995年11月21日下午，郭光允正呆在家中，這時他接到了一個從機關打來的電話，對方稱要給他補發工資讓他趕緊到機關來一趟。儘管郭光允心存懷疑，但還是去了機關。剛一上樓，他就看到了省紀委的人在等他。接著，郭光允被拉到了石家莊看守所。在看守所裏，郭光允受到了特殊待遇，每天幾個犯人輪流看守他，不能看報紙和電視，而且幾乎天天都要接受提審。每天提審的內容仍然是讓郭光允交待匿名信是不是他寫的，開始郭光允一直不説，堅持了一個月以後，由於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壓力，他堅持不住了，他承認了匿名信是他寫的。1996年春節前的一個下午，郭光允再次被專案組提了出來，辦案人員説省領導決定要對他進行勞教了。這份勞教書上面這樣寫著：郭光允投寄匿名信誹謗省委主要領導，干涉建築工程招標，指定中標單位，以權謀私，損害了省委主要領導同志的人格，破壞了名譽，其情節比較嚴重，決定對郭光允勞教2年。
就這樣，郭光允又被帶到了勞教所。因為反腐敗而被關押的郭光允其實是深得人心的，1996年底，中紀委派調查組到河北調查此事，他們認為無論郭光允舉報的內容是否屬實都不應當勞教，這樣郭光允被暫時保外就醫走出了高墻。難得的是郭光允下了決心，將生死置之度外，乾脆由匿名舉報繼而轉為實名舉報，在舉報信上簽下了自己和妻子的名字，決定和腐敗勢力鬥爭到底。1999年8月，中央三講巡視組來到河北省，帶隊的是離休老將軍陰法唐，在座談會上，劉善祥同志提出郭光允同志的事情應當予以平反。為此，三講工作組做了深入的調查，大家認為郭光允這個案子構不成誹謗罪就應該撤銷，這個結論同時得到了中紀委主要領導的認可。
儘管平反的決定通過了，可直到第二年春天，這個遲來的平反通知才發到了郭光允的手裏，但還是留有了一個警告處分。郭光允認為自己的舉報是屬實的，沒有違反任何紀律，這個處分仍舊是對自己的不公平，所以他繼續向上級舉報。2002年8月26日，李山林因受賄罪被廊坊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5年。2003年8月9日，經中共中央批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對河北省人大常委會原主任程維高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審查，決定給予其開除黨籍處分，撤銷其正省級職級待遇。在通報中，明確提到程維高在擔任河北省主要領導期間利用職權，對如實舉報其問題的郭光允同志進行打擊報復。
從45歲那年舉報李山林開始，到後來因為舉報程維高被勞教直到今天的平反，郭光允已經年過花甲。郭光允為了行使一個公民的權利，耗費了整整16年的光陰，但他始終覺得有意義，也從不後悔。郭光允是反腐敗的堅強的戰士，他在為真理而鬥爭。
主持人：陳教授，我們看到郭光允先是從舉報自己的頂頭上司開始，到後來舉報省委書記，這個過程整整16年，可是我想即使在茫茫的人群當中像這樣的人還真的不多。像與郭光允有相同遭遇的舉報人應該是不少，但是像他這樣的舉報省委書記而且持續時間10幾年堅持到底的確實不多見，但是我們看到後來他受到的那樣的打擊報復，這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是因為對舉報人的保護不利嗎？
陳澤憲：我們國家的有關部門對於保護舉報人都有著相關的規定，比如説不允許打擊報復舉報人，不允許將舉報的材料轉給被舉報人，要對舉報人的情況保密等等。另外，《刑法》還專門規定了“報復陷害”這樣的一個罪名，對於打擊批評舉報人，情節嚴重的還可以構成犯罪。應該説郭光允這個事件給我們一個非常深刻的教訓，那就是對於一個單位、一個部門、一個地方的主要領導，尤其是一把手的監督機制還是説比較薄弱。
主持人：陳教授，我記得在李真為自己寫的最後一封的懺悔錄當中有這麼一段話：對我的立案偵查如果發生在5年前，絕不會有如此嚴重的問題。比如説我們有沒有對領導幹部的這個反腐問題的警示制度和預防機制？
陳澤憲：在形式上還是有的，但是沒有很認真地貫徹執行，比如説領導幹部的收入申報制度，對這些一些貪官來説那是流於形式，根本起不到監督的作用。還有比如説對一些領導幹部，同級的紀委基本上監督不到他，這些都是應該改進的問題。應該説在反腐敗問題上，今年我國還有一個重大的舉措，那就是加入了《聯合國反腐公約》。從現在開始，我們國家已經把反腐納入了國際化的軌道，聯合國的反腐公約應該對於遏制腐敗，尤其是防止貪官攜款外逃來説是一個非常有力的舉措。一方面是國際社會對於防腐取得了更多的共識，第二個就是有助於加強國際間的刑事司法協助。以前有一些國家互相之間沒有這樣的引渡條約，那麼貪官外逃到這些國家以後，往往就不可能再把他引渡回來。這公約規定了以後，對於增加這樣的引渡的可能性是非常有利的。
主持人：好，觀眾朋友現在又到了我們的話題發佈時間，我們今天所要發佈的話題就是2003年重拳出擊反腐敗，又一批高官落馬。2003年，數位省部級高官落馬：
劉方仁 原貴州省委書記
田鳳歧 原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
潘廣田 原山東省政協副主席
李嘉廷 原雲南省委副書記 省長
叢福奎 原河北省委常委 常務副省長
王鐘麓 曾任浙江省副省長 省國際信託投資公司董事長
程維高 原河北省省委書記
田鳳山 原國土資源部部長
主持人：觀眾朋友，針對反腐敗話題，下面我們連線一下河北電視臺《反腐警示》欄目的李濤和海南電視臺《説法》欄目的黎楓。李濤，請你説説河北的觀眾朋友們對李真一案的反響。
河北電視臺：李真這個案件審理之後，第二天的報紙是一搶而光，我們做反腐的有關的系列報道收視率也達到了很多欄目難以企及的高點。
海南電視臺：我們在街頭采訪的時候，很多群眾在説，這樣的腐敗的高官落馬的確是大快人心，今年力懲腐敗的力度確實讓老百姓拍手稱快，但是觀眾也普遍地期待能夠有一套更好的運行機制來堵住腐敗的根源。
主持人：感謝兩位同行，給我們帶來的最新報道。應該説2003年反腐敗的力度已經加大，從中也可以看出我國反腐敗的決心，但是反腐必須治本，只有將反腐敗工作納入法制的軌道，建立起一系列的規則制度，才能真正築起反腐敗的“長城”。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如果您對我們今天的話題感興趣，請您按照我們屏幕上展示的方式來參與投票。感謝你們收看《今日説法》12 4特別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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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常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