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報記者在採訪中發現,距北京亞運村北約幾公里的一個村子,是制售假公章和假證件販子的集散地。這裡姑且稱之為“假證村”。
如果購假者需要做的假證件不是學生證、身份證、畢業證書等“大路貨”,而是有特殊用途的證件或立等可取的公章,你將“有幸”被攬活兒的人帶到“假證村”去和“老闆”當面洽談。
在村裏,男女老少嘴上説的,手裏拿的,自行車筐裏裝的,都是假證件和假章。村裏環境臟亂,除了制假販假的,據説還有賭博的、賣白粉的、抽大煙的、私人接生的……
本報記者親歷“假證村”,探訪出的內幕令人震驚。
在北京亞運村附近,常年流動著一些為做假證件攬活的外地人。見著過路的人他們就殷勤地問:“辦證嗎?”記者曾在北辰購物中心門口,聽見一個小夥子興奮地告訴給他做假學生證的年輕女人,用假證買半價火車票成功了。
那女人很得意:“我説跟真的一模一樣吧,你還害怕,這陣子做學生證買票回家過年的人多啦!住我們院兒一個四川打工的,也讓我給他做學生證,他已經讓學校的學生給他訂了半價火車票,怕車上查。我給他做了個北大的。”
“不過,做學生證最不賺錢,30塊錢得給老闆20塊,其實那章坯子是從河北進的,才一塊五一個。”
“做一個畢業證多少錢?”記者湊上前問。
“200塊錢。畢業證比學生證難做,上邊還得有校長名章,不能弄錯。老闆的大本子上都有記錄,按區分的,朝陽、東城、海淀,哪個學校的領導人是誰都記著吶。今天上午我剛給人送去兩個山東師範大學的畢業證,他給上海人做的,還得郵過去。昨天我在肯德基門口看見一個帶小孩的女的,她一看就認識我,她以前找我做過武警的駕駛證。她讓我給兩個男的做成人高考的畢業證,一個1998年的、一個2001年的,按她自己的真證做。”
“做畢業證書非要用原件嗎?”
“不用,你要哪個學校的,哪年畢業的,大學的、大專的、成人的、高中的都能做。”
“能一模一樣嗎?”
“能。不過剛才把證給那女的,她拿真的一對比,別的都一樣,就是假的紙薄點兒。”
“做什麼證賺錢多?”
“最賺錢的是車牌子,一個好幾千塊錢。上次有人讓我給他做警備車牌子,我不敢給他做。車牌子不是我們這夥人幹的,都是從溫州運來的,全部都是電話聯絡,隨便拿一副幾百塊錢,你要指定號得1000到3000塊錢,不過得做一個禮拜。那爺倆給人做了4副車牌子,掉進去了,公安跟他們家要8萬罰款,他女人不出錢,現在還關著沒判呢,多長時間才能掙出8萬塊錢呀!”女人侃侃而談。
“你們每天什麼時候出來?”
“公安的11點半下班,我們一般中午都在這兒練攤,下午3點半聯防的上班一過來,我們的人就撤了。”
幾個小夥子走過來,和她打招呼。“都是我們這夥人”。她説。
“這些小夥子身強力壯的,幹什麼不好呀,幹這個多擔風險。”
“他們原來在老家幹瓦工,給人蓋房子,一天干十三四個小時,累死了也掙不了多少錢。現在一般都是老頭兒幹那個,年輕點兒的都出來幹這個了。這些男的比我們能掙錢,他們會侃,一個畢業證能侃到400塊錢。一個身份證要300塊錢,我才要150。”女人説,“做證都是我們江蘇人最先幹的,有幹好幾年的,現在還有朝這兒來的。河南的、東北的也跟我們學,但他們拉活也得找我們的人做。”
“幹嘛都集中在這兒,不換個地方?”
“中關村那邊活兒多,報上對那邊做畢業證的事兒曝過光,連外地人都知道那邊能做,來北京就奔那兒,一做就是好幾個。可那邊抓的太緊,便衣天天都在那兒看著,一抓就幾車人,像我們生道兒的不認識便衣,不敢去。”
“這兒有便衣嗎?”
“有,昨天就來了好幾個。”
“你怎麼知道誰是便衣呀?”
“看得出來,你要多少錢他給多少錢,還給你車錢讓你回去取。等你把東西一拿來,他‘卡嚓’一拷,就把你逮走了。”女人神秘地悄聲説。
她朝一個走來的瘦男人迎上去,問:“帶來啦?”
瘦男人點點頭,警惕地看著記者。女人説:“這也是打聽著想做的人,沒關係。”
她帶著瘦男人和記者走進陽光廣場,指著不遠處長凳上坐的倆人説:“那也是來拿東西的。我們拉了活兒都上這兒來。”原來此廣場是他們交易地點。
瘦男人拿出一張單位介紹信,説要照著做上面的公章,而且要馬上拿走。女人説:“那得按加急算。”
“加急多少錢?”
“100塊錢。”
瘦男人嫌貴。“這還貴,上次那人要做全套公司的章,7個跟他要了1200塊錢呢。”女人説。
“能做得和真的一樣嗎?”記者問。
“做公章是最保險的,老闆都用電腦刻章,知道公章的規格,38的,40的。有個女孩讓我給做平谷公安局的章,説是開證明用,把我嚇壞了,夜裏都睡不著覺。後來她又找我做戶口本,我問她公安局的章用了嗎?她説用完銷毀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80元成交。女人讓瘦男人跟她找老闆去做,記者説也想去看看,如果做得像真的,以後沒準兒也做一個,女人同意了。
坐了近半小時的車,下車後女人先在路邊一家刻字店把介紹信複印了一張,然後帶我們進村。村口一條街上兩邊都是雜貨攤。女人打公用電話找到老闆,約好在賣麻辣燙的地方見面。我們在那兒等了約10分鐘,老闆沒來,女人又去打電話,説得換個見面的地方,還説,他們和老闆都是單線聯絡,老闆一般不見外人。有一次便衣把一個拉活兒的逮著了,他供出了做證的老闆,公安到老闆租的房子裏把機器都抄走了,老闆被逮走判了刑。
在一家飯館門口等了會兒,一個鬍子拉茬的中年男人朝我們走來,女人介紹我們都是她的老客戶,把瘦男人的介紹信遞過去。中年男人掃了一眼,説:“你們在這兒等會兒。”就拐進一條小巷。
大約20分鐘,刻章的人來了,把做好的公章給了瘦男人,他仔細地和介紹信上面的公章對照,表示挺滿意。刻章男人腰間的BP機響了,他用飯館的電話回話,對方大概讓他做一套公司的章,他忙不迭地掏出小本記下了北京某公司的名稱,説得去趕活兒,就匆匆走了。
“老闆活兒多,白天黑夜地刻也刻不過來,眼睛都刻花了。最多是刻財務章的,上次我一下子給了他15個,後來又給了7個,都是財務章。”女人邊説邊接過瘦男人的80元。(本報記者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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