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論壇]期末又來亂收費
央視國際 (2004年01月16日 10:05)
主持人:董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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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員:勞凱聲 王蓉
策劃:孫騰越
編輯:蔣薇薇
主持人:各位好,歡迎來到《央視論壇》。
近來一些媒體不斷收到一些家長和學生的投訴電話,他們反映在學期末的時候,學校又開始亂收費,比如説有一位重慶的家長他説,他的孩子近一週的時間已經拿回了將近一千塊錢的各種收費的條子,比如説有託管費、間餐費,甚至連下個學期的午休床位費和間餐費也都提前收繳了,我們在想這個問題,為什麼在各級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門加大治理教育亂收費的這種情況下,為什麼這些學校還敢頂風作案,教育亂收費這個問題難道沒有辦法得到根治嗎,今天我們演播室就請到北京大學的王蓉博士和北京師範大學的勞凱生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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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張貼出告示,告知家長教育收費情況 |
在我們印象裏,什麼時候學校收費呢,就是在開學的時候收費,但是現在發現不是了,我們剛才從新聞裏面看到,在學期末的時候也收費,
勞凱聲:我想這件事情可能是因為現在風聲比較緊,在社會上大家對學校收費這件事情議論比較多,政府也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來制止學校的亂收費,這就會導致一部分學校會想方設法地巧立名目,來把費用收取上來。
主持人:那我們看這筆錢,期末的時候學校收的都是些什麼名目的錢。我們來看看,一個是南通的一個小學生的家長反映,學校這兩天要補交85塊錢的費用,説是這學期的學雜費透支了,但是具體是什麼費用,學校並沒有説。還有一個縣裏面的小學生的家長説,學校這兩天開始向學生要錢,如果不交這筆錢的話,學生就不能參加本學期的期末考試,只能回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重慶市的一個中學生的家長反映,在開學的收據上明明寫著,學生是交納了306塊錢的雜費,但是學校説我只收了你268塊錢,你還欠著我107塊錢,所以期末的時候要補交。
那麼我們看,我剛才舉的這三個例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學校並沒有説明這筆錢交了到底是幹什麼用,而且似乎學校在有意模糊這個收款的款項到底是幹什麼用了,那就很奇怪了,學校收錢為什麼不能向家長明説我收錢幹什麼用呢?
勞凱聲:我想通過這個現象,應該看到背後問題的實質在什麼地方,實際上我感覺到在學校和學生家長之間,它有著一種信息的不對稱。
就是説家長在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學校,在這所學校登記註冊繳納各種費用的時候他並不是特別清楚這筆費用是用於什麼的,這筆費用夠不夠他孩子的培養費用,等等這些情況他並不了解的,因此他只是聽學校説,培養一個孩子需要多少錢,我每學期需要收多少錢,孩子家長一般來説,學校要我交多少錢我就交多少錢,這就表現為一種信息的不對稱。
王蓉:對於教育亂收費這個問題其實是很本質的,本質上是很複雜的一個問題,因為它是有一些教育自身的特點來決定的。剛才您説到家長,實際上在我們教育當中,可以把它簡單地稱為生産和消費的過程,消費者和提供者的地位是如此不平等。
王蓉:我曾經提到過,我們在義務教育當中存在著很多義務消費,因為教育法決定你孩子必須去上學,這個就剝奪了家長和孩子,不受教育的自由,然後我們國家又實行了多元化的教育籌資的體制,上了學,孩子要交錢,有相當一大部分的義務教育經費,是由孩子和家長自己承擔的,你必須去上學,上了學又必須要交這些錢,這個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很本質性的一個問題。
主持人:我舉到的那幾個例子,都是在學期末的時候開始收錢了,馬上就要到寒假了,學期結束了不意味著交錢就結束了,到寒假,我們知道,在寒假裏面,據我所了解到的,比如説寒假有補課班、有冬令營,補課班學生能不去嗎,有很多學校把新課放在補課班裏面講,學生家長怎麼可能不讓自己的孩子們去。兩位有沒有了解到什麼冬令營,我聽説冬令營裏面的貓膩也是挺多的。
勞凱聲:在學校正常的教育教學活動之外,學校組織各種各樣的活動,包括冬令營,也包括各種各樣的補習,特長班,以及其他的活動,應該説是不少的,這樣一種活動嚴格地説它和我們教育大綱所規定的教育教學活動是不同的,也就是説我們國家規定的教學大綱並沒有規定這部分內容,因此學校提供的這部分教育服務是國家規定的教育大綱之外的一種教育服務。
我贊成這部分教育服務是可以有償的,學校提供這種教育服務以後可以收取一部分費用,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市場並不規範,如果説這是一個市場,是一個教育服務的市場,應當是一種平等的自由交易的關係,家長也會做一個選擇,這個班是不是名副其實,收取的費用是不是和你提供的教育服務相稱,我要做一個選擇,但是事實上很多家長,很多學生實際上是在一種無奈的被迫的狀態下來參加學校舉行的各種活動,就帶來一些怨言。
主持人:比如您剛才説到冬令營,冬令營是在國家教育大綱之外的,應該收費。但是這就等於給很多學校提供了一個空子,什麼是收費,什麼是亂收費。
勞凱聲:這個問題可能根本的出路,不在於制止收費,而在於規範收費,實際上我想規範收費這件事情儘管非常複雜,但是是可以做到的,比方説我們可以核定它做這件事情的投入、成本是多少,然後可以獲得合理的回報,在這個基礎上我們來制定出一個合理的收費價格,讓雙方都可以接受,所以我想這件事情其實關鍵不在於如何來核定價格,而是關鍵在於你學校做這件事情能不能被社會、被家長、被學生所認可。
因為我覺得現在社會上的一種觀念恐怕也是導致現在大家教育抱怨比較多的一個原因,大家覺得教育就應該是國家提供的,一收費就成了一種和過去不一樣的教育方式。
主持人:這種觀念對不對?
勞凱聲:我覺得是不對的,也就是説從目前來看,教育我們實際上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義務教育,按照法律的規定,應當是由國家來提供的,因為它涉及到了所有的人,因此,它不應該進入市場,也就是説老百姓在市場上不能獲得的産品,應當由政府來提供,那麼在義務教育之外的其他領域,其他的教育産品,儘管我們不把它看成是一種商品,看成是一種産業,但是它適當的是可以和市場發生一定的聯絡,包括高等教育。
高等教育過去在很多國家,有一些國家是不收費的,像英國、德國,現在也逐步都開始收費了。
主持人:合理的教育收費和不合理的教育亂收費之間的界限就是那麼難以區分嗎,比如説前一段時間我跟勞教授探討過一個問題,中小學在開學的時候到底應該收什麼費用是合適,一個是學雜費,另外一個就是書本費,除了這兩筆費用之外都叫亂收費,但是咱們靜下心來想一想,學雜費這裡面可鑽的空子就挺多的,什麼叫雜費,很多學校把這個就利用成,叫雜費是一個框,什麼都可以往裏裝,它把很多名目的費用就叫學雜費?
勞凱聲:實際上現在政府也在力圖規範學雜費的收費標準,比方説現在做的,一費制以及核定的學雜費的最高的收費的額度,一般來説我所了解的,在北京大概學雜費的收費不超過300元左右,在300元上下,這樣一個收費,應該説大多數的老百姓是可以承受的,我覺得現在的問題是什麼呢,現在的問題就是實際上由於教育面對的對象和其他的消費面對的對像是完全不一樣的,比方説汽車消費,房地産的消費,它是分等級的,我這個收入比較高一點,我買汽車,我收入低的我買自行車或者是以步代行,都是根據量力為出,根據自己的收入,但是教育這件事大家不是這麼理解,不管我多窮,我兜裏有沒有錢,我都應該和別人,跟有錢人一樣受到同等的教育,這是大家對教育的一種理解。
王蓉:實際上美國義務教育立法也有非常長的時間了,它就提到政府應該給孩子們提供免費的義務教育,但是關於這個免費,就是幾個世紀的法律訴訟案的一個核心、焦點,什麼叫做免費,比如説學校收取了一些孩子的雜費,收取了一些課本費是不是就意味著你這個義務教育不是免費的,這方面有非常多的法律訴訟案,這裡面就涉及到一個核心的問題,就是説我們教育的核心的成本是什麼,超過這個核心的成本,是出於你個人的某些特殊的教育需求,這個應該由家長和孩子自己來擔負,而屬於我義務教育的核心成本那個部分,應該是屬於我法律規定的免費義務教育所涵蓋的地方,這個很有意思,就是説看到一個1891年訴訟案的結果,一個判決的結果,就是説學校如果收了5—10美元的雜費,因此使孩子不願意和不能夠到學校來上學的話,這樣的雜費這種制度是違反憲法的。
我覺得我們國家也是應該在完善對於我們的教育成本核算,你要確定哪一些成本是我們的核心成本,是你進行義務教育活動必不可少要發生的支出,除這個之外,這些可能應該是財政支付的,其他那些,比如冬令營或者諸如此類的,應該是滿足學生特殊需要,由學生自我選擇參加的這樣的活動的成本應該自己來擔負,這個我覺得比較關鍵。
勞凱聲:從理論上來説,合理的收費應當是以支來定收,就是説我這所學校一年生均培養的成本是多少,要開支多少錢,按照這個成本來看,學生應當繳納多少費用,政府應當負擔多少費用,這樣來維持學校的正常運轉,但是事實上我們現在又不是這樣做的,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只是按照現在政府實際的財力有多大,它能給你多少錢,然後再來看看學生能夠收多少錢,實際上是以收來定支,最後我收到這麼多錢,我來辦這個學校怎麼個辦法。實際上是這種情況。
我倒覺得可能收費標準對於人和人來説是不一樣的,比方説現在收到,剛才你説到的這個例子,期末的時候收費拿回來的單子將近一千元,就算是一千元對於一個社會的中等收入階層的人,比方像我,作為一個大學教授,我覺得我沒有任何問題的,我可以支付出來,但是作為一個下崗的職工來説,讓他為自己的孩子繳納一千元可能這就是一個完全做不到的數字,所以我想什麼叫做合理的收費,對於不同的階層來説是不一樣的。
對於下崗職工來説他又不能説因為我繳不起費用所以我不讓孩子上學,這是不可能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治理亂收費還應當包括一個舉措,就是説政府應當對低收入者,無力承擔教育費用的這部分家庭實行一種補助,用這種辦法使收費問題可以比較合理地加以解決。
主持人:我們看到有幾個排行榜,我收集了一下可以幫助我們理解現在教育亂收費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比如説根據2003年末的時候有一個叫做社會上評出來叫做暴利行業排行榜,榜首是房地産,接下來很令我們吃驚,就是教育收費,這是一個排行榜。另外還有一個排行榜,根據國家發改委公佈的數據,教育問題連續三年成為全國價格的投訴的頭號熱點。這也是令人吃驚的。
勞凱聲:我覺得這個問題我們還要做一些分析,因為事實上教育消費所涉及到的人群是多少呢,是兩億三千多個家庭,也就是説我們現在有兩億三千多萬的大中小學生,也就是説由兩億三千多萬的家庭在進行教育的消費,每年甚至每一個學期要向學校繳納各種各樣的費用,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説,它會引起社會比較廣泛的反響這是必然的,總體來説我的感覺,就是亂收費在教育領域是一個問題,而且是一個嚴重的問題,因為教育是涉及到社會公平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天平,但是教育領域裏亂收費和其他暴利行業確實有很大區別。
王蓉:我覺得實際上我們還是要承認我們國家的教育體系是世界上最大的教育體系,就學生數來説,我們主要的校長和教師和學校,都是具有高度的職業道德,還有高度的獻身精神,正是這些人在支撐著我們教育事業的發展,不能因為個別學校的問題來抹殺這樣一個事實,實際上因為我長期在貧困地區做一些教育項目,我知道在那些地方,老師從他自己的工資裏來墊付學生的學雜費,用自己的工資給學生買課本,都已經成了一個非常常規化的做法,甚至這個老師沒這麼做,大家都覺得你這個人不是一個好老師。另外一個方面,我覺得我們現在提出來教育暴利還有亂收費,我們教育行業確實也是到了一個自我批評、自我審視,增加社會對於我們教育部門的一個監管,還有管理,機制健全的這樣一個時刻。
主持人:教育部長周濟在前一段時間總結了一下,説去年查處了八億多亂收費,我這還有一個數字,他還處理了2400多名有關責任人,撤了359名校長,按説這個治理的力度不可謂不大了,但是我們看我們在一開始的時候提到在今年年初,因為學校已經到了學期末,學校要放假了,在這個時候發現又開始收費了,為什麼就這麼治,這麼狠地去治都不能根治,是不是狠治不意味著就能夠根治?
勞凱聲:我想之所以産生這個原因,大致上可能是會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個方面就是説教育這個行業確實容易賺錢,我投資于教育或者通過某種方式可以比在其他的行業得到更多的利潤,就會導致很多人利令智昏,做一些違法的事情,這是一個原因。從另外一個原因來看,就是學校辦學本身的問題,就是經費上的問題,使他們不得不冒險,冒著違反國家的規定,去做收費的事情。
王蓉:現在我們採取的措施基本都是在我們管理體系內的,這個本身有一些問題,一個是從我們中央做出這種決策一直到學校,經過多少層,而且我們學校一般來説都是規模小,比較分散,一個20多萬人口的一個縣就兩三百個學校,所以這種監管的成本,是非常非常高的,怎麼樣去靠這樣一種行政命令去監督,是監督不過來的。另外一個方面,反而使我們受教育者的家長,利益最密切相關的人,沒有一個訴求的渠道,除了給央視打電話,報投訴熱線,在教育的管理體制當中,沒有給他一個合法的地位,這樣反而使消費者自身的主權自由,主體性被削弱到極低的限度,即便是現在亂收費,但是還沒有建立一個觀念,錢是家長掏的,但是有沒有問過家長願不願意掏這個錢,該掏多少錢,跟我的收入是不是建立這樣一種關係,在我們決策機制當中都沒有這樣一種措施。
主持人:現在周濟部長提到了在未來幾年裏要實行一個一費制,我看了看,一費制是這個概念,就是經過深入分析和合理研究之後分清楚哪些是合理收費哪些是不合理收費,經過聽證之後把合理收費定下來,公之於眾,接受監督。我們看這個能不能推行下去?
勞凱聲:我認為實際上一所學校的辦學活動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要按照國家的教育教學標準來辦學。這一部分活動按照現在法律規定應當是免費的,從義務教育學校來説,另外一部分活動是在國家教育標準之外的一些活動,比方説業餘的輔導,補課、特長班,以及放學以後家長沒有下班之前這段時間對於未成年人的照管,等等這樣一些活動,這些活動因為不是國家規定的教育活動的一部分內容,它能有力量來提供這部分教育服務,應當是有償的,實際上在國外,我所了解的,像美國,美國的中小學實際上就是這樣做的。
學校負責的就是國家規定的教育教學活動這部分內容,還有其他一部分內容是由各種教育公司來做的,它可以負責學生的接送,可以負責業餘對孩子的照管,負責補習等等這樣一些工作,我們現在主要是學校好像把這兩件事情都混為一體,都做起來了。很多人就會認為你學校非贏利性活動你做了,贏利性活動你也做了,混在一塊看不出來。所以我想現在如果把這兩件事情分清楚,哪一些事情是不能收費的,堅決制止,哪一些事情可以適當收費,核定價格,讓家長來做一個選擇,這是可以的。
王蓉:我覺得這種措施也是可行的,關鍵的問題是在它的具體設計,我正好講一個故事,就是我自己的一個同事,他的孩子在中關村幾小,家長對班主任非常不滿意,他們十幾個家長基本上都是北大的老師,想向上級校長反映一下,十幾個北大的教授絞盡腦汁寫這封信,修改來修改去就怕讓人家知道,會不會確定這是哪個家長寫的,會怕老師回來對我這孩子有不利的措施。
主持人:通過您舉的這個例子,我就想怎麼監督,誰敢監督?
王蓉:具體的設計層面一定要設計得非常完善,但是採取聽證的制度,包括在事前決策要讓大量的社會的各方參與,讓家長參與,過程之間要有社會的監管,這個方面肯定是必須的,從短期來看必須是努力的。
但是我覺得從長期來看,可能需要認識到,因為我們目前辦學體制的問題造成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政府是辦教育者的代言人,還沒有完全擔負起自己是受教育者的權益保護者的角色。這個我覺得需要更加考慮的。
勞凱聲:其實我覺得治理亂收費這件事情,除了要實行各種各樣做制度上的設計,一費制、聽證制度、監管等等。其實另一方面,因為我們這個社會在逐步向市場經濟體制過渡,在這個過程當中學校作為一種社會組織,非常重要的東西要樹立自己的誠信,有一些東西恐怕是用制度卡是卡不住的,必須要有誠信。比方説我到商店去買一台電視機,我並不知道這臺電視機的內部配置怎麼樣,質量怎麼樣,和廣告宣傳的一樣不一樣,我如何選擇買還是不買,我必定會選擇這個品牌,這個品牌具有誠信的內涵,我就會買這樣一台電視機回家,學校將來它的品牌很重要的內容就是誠信度如何,誠信度高的學校會受到社會、家長的歡迎,大家也相信它。説交多少錢我們就交多少錢,如果是一個誠信度很低的學校,你就説我把收費壓得很低很低,大家還會懷疑這裡面有沒有貓膩。
主持人:很多家長反映説現在的學校學的是越來越精了,在開學的時候亂收費這個問題查得緊,我就把這些費用放到期末去收,如果在期末的時候再來一次大檢查的話,我就把這些費用攤到平時去收。看來治理教育亂收費這個問題僅僅靠平時的檢查是遠遠不夠的,我們不僅要治標,還要治本。與此同時,更需要一套更加嚴密的制度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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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陶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