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報]永恒的生命之光
------追記優秀共産黨員、哈工大教授馬祖光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07日 14:50)
中國教育報消息:2003年7月15日,我國光學界著名專家、國際激光領域知名學者、中國工程院院士、哈工大教授75歲的馬祖光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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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的日子裏,哈工大網BBS每天都有100多人發帖子,自發地悼念他:“以後若當教師,一定像他那樣”;“先生是平凡而偉大的人”。
如今,馬祖光離開我們近一年了。在哈工大的校園裏,他的名字依然響亮;在他為之奮鬥的事業中,他的影響依然深遠。清高孤傲的學者提起他唏噓不已;風華正茂的學子提起他肅然起敬。
馬祖光,何以讓我們不能忘懷?
“我們要建一個有特色的專業,要在國際上佔有一席之地。與世界科技界有同等對話的權利。”
激光作為“光的驕子”,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在國際上一齣現,便迅速在各個領域被廣泛應用。激光切割、激光打孔、激光測距、激光焊接、激光手術、激光制導等等。但是中國的激光研究當時還落後於世界先進國家。
這個新事物深深地吸引了馬祖光。“中國的激光研究不能落後。”20世紀70年代初,剛從牛棚回來的馬祖光,那種追回損失的時間、大幹一場的願望十分強烈。在當時國家沒投一分錢的情況下,馬祖光和同事們開始了創辦激光專業的艱難歷程。
馬祖光預見到,激光在軍事上有廣闊的應用前景。但是激光對他來説也是陌生的領域。當時在國內專門介紹激光的書和資料非常少,激光專業怎麼辦,誰都説不清楚。馬祖光就去省圖書館查閱、摘抄國外的激光文獻資料。甚至連午飯都顧不上吃,經常看到圖書館關門。圖書館的人半開玩笑地問:“這是哪個牛棚裏出來的反動學術權威呀?”後來,大家常悄悄地遞上一杯開水,或者一個麵包,表達著他們的敬意。
辦專業的物質條件極差,什麼設備也沒有。當年和馬祖光一起創業的王雨三教授説起那段艱難日子,感慨萬分。他説:“大雪天,我們幾個人和馬老師推著手推車到廢品收購站買舊的蒸餾水玻璃瓶。在回來的路上,一直是老馬‘駕轅’。馬老師比我們大十幾歲,我們和他爭,他不肯。他的臉上淌著雪水和汗水,渾身冒著熱氣。當時我們還開玩笑地説‘老馬識途’、‘老馬駕轅’。馬老師那時就有心臟病,只是我們年輕,對病沒有體驗。現在想起來,於心不忍啊!”
就這樣,馬祖光和他的同事們,不靠國家投資,白手起家,在很短的時間內辦成了我國第一批激光專業,一個走在國內同行前列並有一定影響的專業。
我國“激光”專業根據國家教委統一規定改名為“光電子技術”專業,馬祖光就把“為航天光電子技術發展作貢獻”作為主導思想,建成了一個具有國際一流水平的實驗基地。
最初爭取來的實驗室用房是電機樓地下室的一個大倉庫。站在這個滿是灰塵、空蕩蕩的大倉庫裏,馬祖光鼓勵大家説:“咱們要吃豬肉,必須從蓋豬圈開始,現在不是挺好嗎?”
實驗室邊建設邊出成果,一流設備給這裡的高水平試驗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馬祖光領導的國家級重點實驗室已成為在國內有相當影響的、為國防光電子武器裝備服務的研究基地。馬祖光和同志們的許多國際首次做出的成果,就誕生在這個簡陋的實驗室裏。
在學科建設中,他根據國家發展需要,不斷調整自己的研究方向,帶領學科組以多項創新工作和引人矚目的一流成果,奠定了這個學科在國內外同領域的地位。
——馬祖光開拓了四原子準分子激光研究新領域,這個課題填補了國際空白;
——馬祖光提出開展“小型化X光激光”研究,被納入“863”計劃;
——在馬祖光的指導下,課題組在國際上第一個做出離子準分子短波長激光;
——“藍光激光水下通訊”,是至今國際上仍未成熟的研究領域。馬祖光提出並指導研製了純放電S2藍綠可調諧激光器件;
——馬祖光指導進行的“高功率快速調諧TEACO2激光器的研究”,具有國際先進水平;
……
馬祖光凝練的學科方向明確而有特色,在基礎研究領域做出了高水平的創新性工作;在應用研究領域,以光電子武器裝備建設為特色,取得了一批高水平成果。他領導的物理電子學學科總體辦學水平達到全國高校同類學科前列,這個學科的某些方向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馬祖光認為:“一個前沿學科,必須要有一支過硬的隊伍。如果我們
本身不能培養一支高水平的隊伍,不能培養一支勇於創新的隊伍,那麼我們的學科就不能在國際上保持前沿地位。”
1981年,正在讀高中的陳德應從報紙上讀到了馬祖光的事跡,為此他報考了哈工大,報考了馬祖光的專業。師從馬祖光20年、已經是哈工大光電子技術研究所所長、國家級重點實驗室常務副主任的陳德應説:“先生的言傳身教不僅教我科學嚴謹地做學問,更教會了我如何為人做事。在我的成長中,處處都有先生無私的幫助。在復旦大學讀完博士後我又回到了哈工大,那是先生的人格?魅力在吸引我,是先生的淵博學識和他的這個團結戰鬥的集體在吸引我。”
在學術研究上,馬祖光對虛假的、腐敗現象深惡痛絕。學生們都知道,要想在馬老師那裏搞歪門邪道,是絕不可能的。
為了培養學生嚴謹、系統、重實踐的科研思想。他要求學生在實驗前一定要把實驗準備,包括電源、水的安全等全都寫出來,並仔細檢查實驗方案,跟學生一起討論,一步步引導學生。他經常親自參加博士生的實驗,也常告訴學生:“一定要有創新成果。如果你的論文與別人撞車了,你就要改做別的課題。試驗結果不能光聽,一定要親自去做,親眼看到,我們是在做科研,不是聽故事。”
2002年,實驗室要做一個激光大氣傳輸的實驗。因為這個試驗要求在夜裏11點以後才能開始做,年輕人勸他:“您先回家休息,我們會隨時向您報告試驗進展的情況。”“這哪兒行,不親自操作,不親眼看到,這叫什麼試驗?”馬祖光堅持和年輕人一起觀察數據,一直到清晨6點,試驗數據才出來。
有個博士生要做“毛細管放電”課題實驗。馬祖光審閱了他的論文後,覺得有個數據還拿不準,就和學生一起研究,從概念的確定到制定實驗方案,做得非常詳細。學生説:“馬老師,我知道怎麼做了,您先回家吧,等實驗數據出來我馬上打電話告訴您。”馬祖光卻堅持與學生一起做。這個實驗一做就是6個小時。“馬老師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實驗室,眼睛時刻盯著測試儀器。數據出來已是晚上10點多。天又下起雨來,我攙扶著馬老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送到他家門口時,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一陣發酸:導師啊,多像我的父親……”
馬祖光特別支持年輕教師創新。當一位教師了解到“慢光”是一個很新的研究方向,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取得一定進展時,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馬祖光。馬祖光聽到後,立即興衝衝地從家裏趕到實驗室:“好,你再演示一遍!”看完實驗過程和數據,馬祖光高興地跑了好幾個辦公室,逢人便説:“做出慢光了,這可是個新領域呀!”
許多年輕教師忘不了:“我們做的許多科研課題,有的是馬老師爭取來的,有的是在他指導下立項的,但他卻把這些課題分給年輕教師,並讓我們當課題組組長。他指導我們,卻很謙虛。他給我們挑重擔的機會,給我們創造了成長的條件。”
馬祖光主動把重要崗位和關鍵崗位讓出來,指導青年人發揮作用。他推薦了一批人進入“863”領域和有關專業委員會中擔任要職,造就了哈工大一支星光燦爛的的光電子隊伍。
激光專業成立之初,馬祖光就高瞻遠矚,把專業的發展定位在國際前沿水平上。他提出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口號:“我們要建一個有特色的專業,要在國際上佔有一席之地。與世界科技界有同等對話的權利。”他用自己的奮鬥與生命實踐了。
“做學問也好,做事情也罷,首先一定要做一個高尚的人。顧大局,讓榮譽,要具有無私、無畏的精神。”
劉連滿是我國登山隊的隊員,在攀登珠穆朗瑪峰時,他自告奮勇地用冰鎬在前面刨臺階,用雙肩搭人梯,把戰友一個一個托上去。在離頂峰只有100米的時候,他自願留了下來。在缺氧的情況下,他毅然關掉氧氣瓶,把生的希望讓給了戰友,把登上珠峰的榮譽讓給了別人。
馬祖光給研究生上的第一堂課,就是講劉連滿的故事。
馬祖光説:“做學問也好,做事情也罷,首先一定要做一個高尚的人。顧大局,讓榮譽,要具有無私、無畏的精神。”
馬祖光何嘗不是一個“劉連滿”!
中科院在審閱馬祖光報評院士的推薦材料時,曾經有這樣一個疑問:作為光學領域的知名專家,他的貢獻在光學界是有目共睹的,可在許多論文中,他的署名為什麼總在最後?
馬祖光貢獻第一位,署名在最後,在哈工大航天學院已不是什麼新聞。
老教師王月珠不會忘記:“馬祖光剛從德國回來時,他把自己在國外做的許多實驗數據和照片交給我,讓我測試。論文他改了三四遍,我便把他的名字屬在了前面,他堅決不同意,把他的名字排在了最後。”
這樣的事,教研室每一個人都遇到過,並且不只一次。幾乎每一篇論文的署名都有這麼一個過程:別人把馬祖光的名字排在第一位,馬祖光立即把名字勾到最後一位,改過來勾過去,反復多次。
馬祖光把自己的成果和經驗看作是集體的財富。30多年來,他收集、積累了大量資料。一本本小冊子,一張張卡片,記滿了各種實驗數據和計算公式,誰需要他就給誰看。教研室每一個同事都使用過馬祖光的文獻卡。
有的外校學生得到過馬祖光的幫助後,這樣和同學們説:“考博一定要考哈工大,那兒有位非常好的老師馬祖光。”
20世紀80年代初,國內開展光譜研究的很少,有的單位研究的內容對外都保密,馬祖光除了給人家講自己的成果外,還介紹國外的先進技術。大家説:沒有像他那樣的“大傻帽兒”了。
對此,馬祖光坦坦蕩蕩:“楚人失弓,楚人得之,都在中國,不算失。”“科學是祖國的科學,能讓更多的人分享成果,國家的?這一領域不就進步了嗎?培養人才沒有什麼門戶之分。”
1997年,哈工大為馬祖光申報院士。他不但不同意,還把申報材料從校人事處追回來。1999年,學校已將材料寄出。馬祖光知道後,竟給中科院寫了一封信:“我是一個普通教師,教學平平,工作一般,不夠推薦院士條件,我要求把申報材料退回來。”2001年,新的評審規則要求必須有申請者本人簽字。馬祖光卻拒絕簽字,實在沒辦法,黨委書記李生以校黨委的名義出面做馬祖光的工作。
可是,在另一個領域,馬祖光卻“爭名”爭得很強烈。
1980年,馬祖光到德國漢諾威大學做訪問學者。他選定的“鈉雙原子分子第一三重態躍遷”這個被預言為近紅外激光發展中的一個難題,是當時國際激光研究的一大熱點。德國的科學家聽説馬祖光要搞這項研究時,搖著頭懷疑地説:“美國、蘇聯、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家的科學家對這個難題已探討多年,都沒有成功,你就不要做了吧。”馬祖光暗下決心:“外國人搞不出來的東西,中國人不一定就搞不出來,這口氣一定要爭!”他平靜地對德國人説:“請允許我試一試。”
題目選定了,卻受到了在實驗室裏工作條件的限制。別人白天用實驗設備,他的工作時間只能在人們休息的時間:早9點上班以前,晚6點下班以後。為了延長實驗時間,他把早晨的工作時間一再提前,把晚上下班的時間一再向後延,他常常趕不上12點的末班車,只能步行數裏回到住處。還沒睡幾個小時,又起來趕在他人上班前去做實驗。
3個月轉瞬即逝。實驗室的負責人認為已沒有希望,要求他改另外的課題。馬祖光卻堅決而禮貌地説:“希望再有10天時間。”
10天,10個早晨和夜晚!在最緊張的日子裏,他一天只吃兩頓飯。苦戰了7個晚上的馬祖光,終於發現了科學家們夢寐以求的Na2的新的近紅外連續譜區!通過尋找新激光的途徑,在國際上首次觀察到了這一譜區的熒光輻射。
德國方面認為,馬祖光是使用德國的實驗室設備做出的成果,所以在馬祖光寫出的發現新光譜的第一篇論文中,把馬祖光的名字寫在了第三位。可這一次馬祖光堅持認為:“這個發現,不是我個人的事,這是中國人做出來的,這個榮譽應該屬於中國。”
有人問他:“你在國內從來不計較名利,怎麼在國外把名聲看得那麼重?”馬祖光説:“這很簡單,在國內我讓的是個人的名位,在國外我爭的是國家的聲譽、中國人的尊嚴。”
“一個共産黨員對黨、對祖國的愛,都是很具體的,具體在每一天怎樣去做人、做事和對待工作上,具體在你每天怎樣去做共産黨員上。”
1983年馬祖光被評為航天部優秀黨員。1984年他榮立航天部一等功,1984年和1986年,兩次獲黑龍江省特等勞模,1986年獲全國優秀教育工作者和五一勞動獎章,同年被評為航天部預研先進工作者,1990年獲國家教委授予他的工作40年有突出貢獻榮譽證書。1985年9月18日,他作為代表出席了中國共産黨全國代表會議,1987年10月25日,他出席了黨的第十三屆代表大會。
馬祖光曾在一份思想總結中寫到:“共産黨員在貢獻上是要區別於普通人的,要處處走在前面。在利益面前,更不能伸手。”
馬祖光言行一致,數十年如一日履行著自己的諾言。馬祖光曾任了4年的省技術物理研究所兼職所長,所裏送來一筆酬金,他立即給人家送回,往返幾次,最後這筆錢還是捐給這個所的圖書室了;作為第一批“863”專家,馬祖光第一次得到4000元津貼,就把它當獎金分給大家;1986年,馬祖光應邀出席國際會議作特邀報告,大會發給他500美元獎金,他當即用這筆錢給實驗室買了一套“中性衰減片”帶回國;1981年冬,馬祖光從德國載譽回國,航天部把他安排在友誼賓館休息,可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航天部招待所去了,他説:“一晚上的住宿費幾十塊錢,太貴了!”結果,他自作主張調換了一個每天只收5元的房間;馬祖光經常收到來自全國各地小朋友的信,他們在信中好奇地詢問激光方面的知識,有些問題千奇百怪,每次接到這樣的來信,馬祖光都儘量回復,每次他還不忘把郵費給秘書:“這是我的私人信件,別用公家的錢。”馬祖光評上院士後,按院士的待遇,學院給他配了一間辦公室,並要裝修,他急了:“要是裝修,我就不進這個辦公室。”最後在他的堅持下,還是把這間辦公室做了實驗室,他和其他6個同志擠在一個辦公室。
20世紀50年代初,他是最早的哈工大“物理教研室”的副主任。從物理專業、核物理專業到激光專業,國家需要什麼專業,馬祖光就辦什麼專業。尤其是他創辦的激光專業,馬祖光為之奮鬥了30多年。同志們説,他是累死的。黑龍江省一個地區的書記曾經感慨地説:“馬祖光是一個真正的科學家。”
“一個真正的科學家”,這就是馬祖光的真實寫照。
馬祖光的學問是最好的,人們為此尊敬他;馬祖光的品德是最好的,人們從他身上讀懂了什麼是“共産黨員”。
馬祖光逝世後?,哈工大的學生創作了歌曲《你是光》,表達他們的敬意:“你是光,你的名字就是一片光。不會熄滅,不會索取。你的天空有光的赤誠,你的心底有光的能量。”
馬祖光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畢生都在以共産黨員之“德”“激發”出生命燦爛之光的人。
責編:常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