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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中國乙肝第一案原告:我們不是弱勢群體

央視國際 (2003年12月03日 17:18)


大學時代的張先著

  狀告蕪湖人事局乙肝歧視,當事人首次向媒體公開真實姓名

  張先著稱,希望通過這場官司促進國家立法早日消除歧視

  ■對話動機 11月10日,張先著狀告蕪湖市人事局,理由是人事局歧視乙肝患者。身為乙肝患者的張先著告訴記者,刊發稿件可以使用他的真實姓名,而此前自己面對媒體時均使用化名。張先著稱,這將更加堅定他的態度,乙肝人群的維權之路已經邁出,他堅信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他的行列中來。

  ■人物檔案 張先著 安徽蕪湖人,2001年畢業于皖西學院環境學系,先後從事網吧網管、營銷等工作。今年夏天報考公務員,體檢時被查出是乙肝病毒攜帶者,該市人事部門以此為理由不予錄用。11月10日,張先著一紙訴狀將蕪湖市人事局告上了法庭。此案被媒體稱為“國內乙肝歧視第一案”。

  新京報消息:我們可以像任何正常人一樣去工作、學習和接受教育。社會不應該人為地設定框架,然後一刀切,一棍子把我們這些“乙肝”全部打死。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狀告蕪湖市人事部門歧視乙肝患者這一舉動,已被媒體稱為“國內乙肝歧視第一案”。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對這場官司的預期,你覺得勝訴的可能性有多大?

  張先著(以下簡稱“張”):勝訴的可能性……我現在只能説不好説。

  記:為什麼?

  張:從根本上,這是一個制定標準的問題——公務員的體檢標準,大、小三陽和其他類型的乙肝病毒攜帶者究竟哪種有問題哪種沒問題的問題。

  記:你覺得難度非常大嗎?或者説變更標準的可能性在現階段來説微乎其微。張:是的。我的戰友們(“肝膽相照”網站的網友們,他們基本都是乙肝病毒攜帶者)期望這場官司能打贏,對乙肝患者自身的維權是一個很好的促進作用,對社會的進步發展應該更有幫助。

  記:作為你個人呢?你呈上了訴狀,難道不考慮結果?

  張:我現在真的不考慮結果,因為結果對我來講沒有太大意義。

  記:你的意思是説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不管結局怎樣,你今後都要以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身份來面對社會了……

  張:現在就已經有人認為我是在炒作了,他們認為我是在搞輿論宣傳,想出名,很多人都在批駁我,還有來自政府部門的聲音。你説説看,我攜帶乙肝病毒是我的隱私,我把隱私暴露出來,我的目的是要出名嗎?他們僅僅是站在一個非常局限的角度上來分析我,而乙肝歧視,卻實實在在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

  記:你剛才提到隱私,那你為什麼暴露自己的隱私?

  張:有很多戰友支持我鼓勵我,希望我把這件事堅持下去。如果在這個冬季我不站出來,過一段時間肯定會有另一個戰友站出來,我只不過將它提前了。但是這兩天已經有無形的壓力過來壓迫我了……

  記:你指的壓力是……

  張:比如説,有很多人認為我們就是弱勢群體。

  記:你們不是弱勢群體嗎?

  張:我們乙肝患者不是弱勢群體!我們可以像任何正常人一樣去工作、學習和接受教育。社會不應該人為地設定框架,然後一刀切,一棍子把我們這些“乙肝”全部打死。

  希望以此促進立法

  我只是希望通過我們的維權,促進國家立法,讓社會早日消除(對乙肝患者的)歧視。

  記:在決定站出來時,考慮過必須要由你來直面的一些困境嗎?比如説你剛才提到的,又比如説你從此將不再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來面對社會。

  張:提起行政訴訟之前我考慮了足足一個多月。肝膽相照網站的斑竹們説,這場官司可能會造成很大影響,由此而來的就是對我個人的影響。不過如果能用我個人換來社會對乙肝患者的尊重和平等待遇,難道不值得嗎?

  記: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但要走到這一步好像不容易。

  張:最好當然是通過這件事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所有不合理的規定規章改掉;最壞又能壞到哪呢?無非是我們這場維權運動失敗了,公眾對我們的支持達不到預期的效果,社會愈加歧視我們,無非就是我們這個群體現在所面臨的這種際遇罷了。

  記:聽起來你似乎也沒有抱很大信心。

  張:我只是希望通過我們的維權,促進國家立法,讓社會早日消除歧視。週一超案件(4月3日,週一超報考公務員因“小三陽”而未能如願,持刀刺向嘉興市秀洲區政府兩名負責公務員招考的官員,導致二人一死一傷)為我們做出了一個鋪墊,而我則將維權導入了實質性的階段,不談結果,重要的是我們已經走出了這一步。

  記: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感染了乙肝病毒的?

  張:1998年,我考上了皖西學院環境學系,新生入學要參加體檢,最後出的結果是“一、五陽”。

  記:當時什麼心情?害怕?

  張:這結果我們班所有同學都知道了,班裏一共有三個,我特別沉重和傷感,主要是害怕被退學回家。學校醫務室組織感染了乙肝的一百多名新生開會,明確表示,讓我們放心學習,保持良好的心態去面對生活,不背思想包袱。之後所有的新生都注射了乙肝疫苗。

  記:這之前你對乙肝的了解有多少?

  張:根本不了解。也聽説過,但主要是從廣播電視上治療乙肝的廣告上知道的,具體是怎麼回事就不了解了。

  記:上學時你不知道乙肝會影響你今後的生活嗎?

  張:對,我知道這一點,應該是在今年夏天我參加公務員考試體檢過後,蕪湖市人事部門表示不錄用我。你知道我有多鬱悶?後來我上網查乙肝的資料,發現了肝膽相照的論壇,我就把我的故事貼了上去,傾訴心聲。

  “肝膽相照”的謀劃

  (提起訴訟)是我們這個集體的行為,是有計劃的,最後由我來走向前臺,我的責任就是主動站出來。

  記: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如果你沒有發現“肝膽相照”,沒有“肝膽相照”的網友們,可能就不會有今天的“國內乙肝歧視第一案”。

  張:肯定是這樣的。“肝膽相照”網站有一個網友古道風10月6日發了個帖子,內容就是這個事情,當時我們的想法是準備向安徽省人事廳提出行政復議。後來又經好多朋友出謀劃策,現在的行政訴訟應該説是拉開了乙肝維權運動的高潮。

  記:這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訴訟?

  張:是,這是一個集體的訴訟,是一個有計劃的行為,最後由我來走向前臺,我的責任就是主動站出來。

  記:為什麼“受傷”的是你呢?和你一起參加考試的人還有其他人被查出乙肝不予錄用啊。

  張:我是“一、五陽”,不包括在不合格的範圍內。其他人的情況一般都是小、大三陽,他們的理由不充分,而我是非常典型的。

  記:從你這一點上尋求突破……

  張:對,局部先邁出步子,後面的道路仍然很長,但指日可待。社會對乙肝不了解

  艾滋病患者也好,乙肝病毒攜帶者也好,都不應該是孤立的,都有權得到社會的同情和幫助,而與此同時,他們也應對社會對他人負責。

  記:從你畢業到這次報考公務員,其間有兩年時間,你都做了些什麼?

  張:一直在外面打工,做過網吧網管,做過營銷,都不需要體檢,而且是在很小範圍內活動的工作,很不穩定。

  記:這期間你的老闆和同事知道你是乙肝病毒攜帶者嗎?

  張:不知道。

  記:如果他們知道了呢?

  張:從現在的社會來看,肯定他們會躲避我,用不好的眼光來看我,可能我就會被炒魷魚。

  記:你這種隱瞞是刻意的?

  張:這是我的隱私,隱私肯定是害怕別人知道了。

  記:但是隱私有很多種,有純粹個人的隱私,也有涉及公眾利益的隱私。我舉個例子你別介意,假如你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你認為這是你的隱私,然後你就在刻意隱瞞的情況下戀愛、結婚、生子,那麼這樣的結果就是你保護了你的隱私,但是你的愛人就有可能成為你這種隱私的受害者……

  張:這個問題問得好。但你想過沒有,艾滋病患者也好,乙肝病毒攜帶者也好,都不應該是孤立的,都有權得到社會的同情和幫助,而與此同時,他們也應對社會對他人負責。作為我,我會儘量避免和別人接觸。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我的傳染性非常非常小,但社會上最缺乏的就是對這個問題的了解。因為不了解,所以拒絕。

  現在大家談乙肝色變,你拒絕了乙肝病人進入你的辦公室就沒問題了嗎?你坐公交車,乙肝病人碰過了的扶把你接著碰,乙肝病人坐過的座位你接著做,甚至站在你旁邊的就是乙肝病人,你怎麼辦?你這樣防是防不掉的,對吧?

  記:就是這樣一個問題,乙肝人群要求有學習和工作的權力這無可厚非,但同時也必須保證正常人群的健康和利益不受侵害,這沒錯吧?

  張:當然,首先要明確的是具體問題具體對待,不能一刀切。根據不同的病人情況,比如不存在傳染性的、肝功能不正常的、小三陽、大三陽等都要分類,要制定制度,按照不同分類來保護乙肝人群,而他們自身也要認識到患病的程度,在自身許可的範圍內更好的生存和發展。其實乙肝人群對自己能從事哪方面的工作都比較清楚,但要由社會來分配工作,不能只要是患者就不能工作,對吧!

  官司過後背井離鄉

  很多已經三四十歲了,人生的最精華部分一直由打擊伴隨著,和他們比較,我才25歲,才剛剛開始,我並不覺得痛苦。

  記:你所説的社會對乙肝人群的歧視你經常能感受到嗎?

  張:這場官司過後可能就是這樣了,儘管我的情況是不嚴重的,但是大家不懂,他們不會這麼認為。

  記:你打算如何面對?

  張:中央(電視)臺報道過一個乙肝患者後,她(該乙肝患者)已受到沉重打擊。我呢,準備離開這個地方,躲開這個圈子,很多戰友邀請我到他們那裏。

  記:背井離鄉?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張:對我個人來説是這樣的。但還有很多人的遭遇比我還痛苦,很多已經三四十歲了,人生的最精華部分一直由打擊伴隨著,和他們比較,我才25歲,才剛剛開始,我並不覺得痛苦。

  記:如果你勝訴了,你也根本不考慮去縣委辦公室去上班嗎?

  張:也許會去上班,只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很多人都問過我官司之後會不會去上班,前提固然是訴訟的結果,但關鍵是要社會消除歧視。我現在之所以還猶豫不決,就是因為我害怕那種壓力。

  記:説了這麼多,其實骨子裏你還是害怕的,是嗎?

  張:我怕我承受不了這種壓力,我怕辦公室的同事們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害怕……這個問題我不想現在過多地考慮,我還要再徵詢大家的看法。

  記:你有沒有這樣考慮過?訴訟的勝敗只是法律意義上的界定,而如果你有一天真的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在縣委辦公室裏,你把同我聊的這些話都講給同事們聽,你可以通過你的努力讓他們明白同一個“一、五陽”在一起工作是不可怕的、是沒有問題的。當你做到了這一點,當你扭轉了他們對乙肝人群的種種誤解,那麼是不是僅僅比你這一場官司的輸贏要有意義得多?

  張:這個我還沒有想過……你説得很對,很有道理……很感謝你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和我的戰友們的努力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讓他們不要歧視我們……我會考慮,我會認真地考慮。

  患者缺少保護意識

  我現在的責任就是要喚醒他們,參加到維權的隊伍中,爭取以更大的力量來讓社會早日消除對乙肝人群的歧視。

  記:家裏怎麼看待你這個乙肝病毒攜帶者啊?他們也躲著你嗎?

  張:親屬們都沒有拒絕我……(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喜悅,這是整個採訪過程中張先著惟一一次笑),他們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也沒有誰被我傳染上啊。農村的醫療水平比較低,我估計自己是小時候打針時被傳染上的。我父親七十二歲了,讀過初中,在他們那個年代他的文化水平是高的了。我是家裏惟一的兒子,父母對我寄予最大希望,讀了這麼多年書,到現在找不到工作,他們很難受。

  記:所以你決定要打這場官司的時候,老爸老媽都支持你嗎?

  張:開始不是啊,他們都害怕,要我放棄。老爸説,算了啊,在家裏安安穩穩的就行了。在他們看來,只要是打官司就不是什麼好事兒。像他們就是缺少了一種保護自己的意識,乙肝病毒攜帶者也是這樣。我現在的責任就是要喚醒他們,參加到維權的隊伍中,爭取以更大的力量來讓社會早日消除對乙肝人群的歧視。

  記:問你個私人問題,有女朋友嗎?

  張:不敢談女朋友。一個是沒有穩定的工作,不敢過早地去追求,另一方面我又是病毒攜帶者。

  記:哪一個是主要原因?

  張:各佔一半吧。(記者 高爽)

責編:范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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