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十一月二十六日晚,我在四川省達縣採訪的《“管家”敗家》節目在《焦點訪談》欄目播出。節目播出的當天,我正在上海採訪,那幾天上海的陰雨天氣凍得我一直緩不過勁兒來,所以吃過晚飯後早早就回房間蓋上被子進行“緩凍”。迷迷糊糊中同去的實習生告訴我,剛才播你的節目了。當編輯記者的在自己的節目播出後,最關心的就是會不會有什麼反饋。於是,我順手把手機打開放在了床頭。果然,沒幾分鐘,手機響了。然而我萬沒想到的是,第一個打進來電話的竟是我節目中的那個犯罪嫌疑人──原達縣國資局局長鄭鋼。
《“管家”敗家》節目,説得是原達縣國資局局長鄭鋼連賣帶送的把破産企業和轉制企業的資産低價賣給私人,造成國有資産大量流失,工人苦不堪言。達縣人民檢察院以玩忽職守罪對鄭鋼提起公訴。
我們到達縣時法院已經開過庭了。庭審共進行了四天,聽説場面非常混亂,四川電視臺還專門就此案的庭審秩序做了一期節目。我們有幸在當地找到了帶子看,果然非同尋常。只見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法庭上竄來竄去,互相傳遞著礦泉水和各種飲料。當鄭鋼辯解時全場掌聲四起,輪到檢察院的公訴人宣佈證據時,庭內喝倒彩的噓聲不斷,法官也並不制止,法警們在打磕睡,庭內亂作一團。
我們初到達縣時,去了縣法院和縣檢察院,兩院都對我們不理不睬,我們意識到情況複雜,但沒想到竟然會那麼複雜。頭三天,雲裏霧裏,辨不清誰是誰非,鄭鋼的律師晚上找到我們的住地,拿著厚厚的材料,一談就是三個半小時,説得你真想認為鄭鋼是無罪的。直到第四天晚上我和同去的朱邦錄才睡了個踏實覺,因為四川省人民檢察院達川分院的檢察官,用了幾天的時間,回答了我們的許多疑問。並出具了有力的證據,證明鄭鋼犯有玩忽職守罪。廓清了我們眼前的迷團。
鄭鋼的案子所以能在頭幾天弄得我們無所適從,是因為他們編造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故事。根據這個故事,鄭鋼不僅不是罪犯,反而應該是個維護國家資産的英雄。故事的大意是這樣的:鄭鋼由國資局長升任財政局長後,大刀闊斧地追欠款。為了追回縣財政的兩億元外欠款,得罪了一些人,而這其中就有一個私人老闆,他用上百萬元,重金收買了省和地區檢察長以及地區紀委書記,於是這三人欲加罪于他。這個故事印送到中紀委。由於案情嚴重,檢察長、紀委書記等三人被查了幾個月,後被證明此故事純屬虛構。今年三月,鄭鋼的人還拿著這個故事找到我們《焦點訪談》,要求拍成電視,替他伸冤,幸而我們不是電影製片廠,沒有接他這個本子。
11月初,我和朱邦錄接到任務,趕到達縣,但拍的不是他的那個版本,而是要拍他鄭鋼是怎樣敗家的。鄭鋼當時已被依法逮捕,後通過關係取保候審在家。見到鄭鋼時他穿著一件淺格子西裝,打著紅底白點的領帶,完全不似犯罪嫌疑人。拍攝時我和邦錄跟他説,紅領帶上鏡頭效果不太好,哄他摘下了領帶。如果不摘下來,怕觀眾看不明白誰是犯罪嫌疑人。鄭鋼那天是由他母親陪著來的,他母親的一句話曾讓我心顫。他媽媽説,把鄭鋼交給中央來的記者我就放心了。聽到這句話我掂量了好久,生怕採訪有誤,冤枉了好人,傷了一個母親的心。後來,鄭鋼在告狀材料中説我是沒有人格、缺乏職業道德的人,我已不心驚了,因為我在誠惶誠恐,唯恐出現偏差的採訪中得到的事實,已然證明鄭鋼的犯罪事實成立。
鄭鋼在《“管家”敗家》節目播出後打給我的那個電話中説:你是斷章取義,歪曲事實,我向你提出口頭抗議。我説,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先不要急於向我提抗議,先認真等待司法的審判吧。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