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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車難過偏頭關》終於播出了,這是我來到“訪談”後的第一個節目。回頭看看自己處女作産生的過程,竟然比郵車過偏關還要難。在偏關縣,郵車要過的僅僅是一條路、一群山、一座偏頭關,而我這次經過的卻是三大關,並且一關比一關難。究竟我過的是什麼關?莫急,各位看官,請讓我慢慢道來。
自信關 剛剛接到這個選題的時候,我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自己終於可以結束一個月零兩天天天在家拆信上網看報回傳呼--找選題的日子;害怕的是,將這麼一個好選題給我,自己是否可以製作成一期節目。
在此之前,我已經有過一次"處女show"的機會--採訪"長江採沙",可惜因為種種原因,我們在長江邊苦等了三個日夜以後,卻是"一秒的鏡頭也沒有拍"(攝像宇歌語),只好在一個陰天的下午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北京。可是見到製片人後,他卻只是很輕鬆地對我説"沒關係!好好休息一下吧";其他老編導也開導説,在訪談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可對我來説,這次如果再像上次那樣空手而歸的話,就不正常了,無論是因為什麼理由,我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了,所以我好擔心、好害怕。
另一個擔心是,線索的真實程度。對於這個選題,同事的初步判斷是偏關方面"明執法 暗勒索",為了給對方定這個"罪名",還有幾個關鍵的細節需要落實,可是"線人"對此卻講不出更多的內容,只會説"我們沒有半點違法的事""他們扣我們的貨沒有一點理由"。單從外表來看,這個"線人"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好人,更像一位"奸商",對於他的話只能半信半疑,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也不好和偏關方面聯絡。所以,在趕往偏關的途中時,對於節目是否成立這個問題,我的心中一直還充滿疑慮。
最後一個擔心,是自己的能力問題。《焦點訪談》不同於我工作過的那些欄目,它擁有著數以億計的觀眾,其影響力是其他同類欄目所難以達到的。同時,我也深知《焦點訪談》對節目要求也是極高的。自己的採訪、製作水平能否適合要求,我沒有把握,我擔心最後因為個人能力的問題影響節目的播出。
正因為存在著這麼多的擔心,所以自己的自信心也就受到了極大地打擊,每天目光游離不定,走路左搖右晃,心情沒著沒落,就這種狀態怎麼還能去採訪呢?最後,是司機牛哥幫了我。在送我們去機場的路上,他語重深長地對我説:"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啊,你勝利歸來時,我到機場接你們。"説者無心,聽者有意。短短的幾句話仿佛給我的後腰夾了一塊鋼板,讓我挺起了腰板找到了自信。
採訪關 自信並不代表成功,接著我就迎來了第二關--採訪關。
我們首先進行的是暗訪,這是此節目能否成立的關鍵所在。但是我們的暗訪卻遇到了困難。開始,以為他們會在辦公室裏商量具體的罰款價格,所以我們計劃讓劉文混在人中,拍下他們討價還價的場面。可是,偏關人辦事也喜歡走偏道,不在辦公室裏見面,而是來到當地唯一一的家桑拿中心,在一間狹小昏暗的按摩房間裏商量,根本就不讓我們進。在裏面他們説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我們都不知道,藉故闖了兩次,都被他們給轟了出來。這樣下去可不行,怎麼辦呢?關鍵的時候,經驗豐富的劉文兄發現,我們裝攝像機的包和"線人"隨身攜帶的皮包外型相似,就隨機應變,兩個人換了包,讓"線人"自己去拍。經過一個小時的協商,雙方終於在罰款數額上達成了一致,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等我們回到賓館房間看鏡頭時發現,因為"線人"過於緊張,兩個手緊抓住皮包,結果把鏡頭給弄脫了,好多精彩的場景是只有聲音沒有畫面,我在那裏急得拍腿,"線人"也是不停地用頭撞墻。就在我們準備放棄的時候,奇跡出現了,鏡頭上出現了公安局治安股股長講價的鏡頭,並且還很形象的用手勢來輔助説明,也就是後來大家在節目中看到的"我處理,四萬;其他人,八萬"這個寶貴鏡頭。
在暗訪時,我們的身份是隱藏的,行動比較被動,只能耐心地等待、記錄,而不能左右當事人的言行;而當公開身份,手握話筒的時候,我們就要做到"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讓被採訪者的言語和思想按照記者的意圖發展,這應該是採訪的最高境界。
為了達到這個境界,在採訪偏關縣的兩位執法人員前,我設計了幾十個問題準備提問,腦海中不斷預演著和他們見面時的情形,心情是緊張又激動,仿佛馬上要見的是自己的心上人。等見到那位治安股股長時,我竟然會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和我第一次約會時的感覺極為相似),畢竟這是我作為《焦點訪談》記者後的第一次採訪啊!可當我穩下神看看眼前的這位股長,他竟然比我還要緊張,目光一直不敢正視我,雙手也在發抖。看到這種情形,我反而鎮定起來,預先準備的問題也就一一向他拋去,他的思想一直在我的控制之中。在家裏的時候,製片人不斷囑咐要給雙方提供説話的機會,所以,在採訪治安股長時,儘量從他的角度想了幾個問題,讓他講講查扣郵車背後的苦衷,沒有想到這一招還挺靈,他向我承認,他們的上級制定了具體的罰款任務,並且還和工資挂鉤,這次對郵車罰款也是不得以而為之。其實,這一現象在全國各級執法部門是比較普遍的,可真正能夠讓我們的鏡頭拍攝下的,還真不多。接著,他又進一步解釋説,"我們的執法環境不好,下面幹警的積極性不高,罰兩個,彌補一下,調動一下積極性"。當時我心中直罵"你們的積極性提高了,老百姓的疾苦你們還管不管?"為了能夠從他的嘴中套出更多的好東西,當時我還是假裝很深情地看著他,並且很緩慢地點了下頭,同時用低八度的聲音問他"你們個人有什麼好處?"其實,提問時我的心裏特沒有底,我知道他回答這個問題的可能性很小。不知道是因為前面和我聊得比較開心呢,還是為了解釋這次罰款他個人拿的其實並不多,他對我説"誰辦案,就會有10%的回扣"--這絕對是意料外的收穫。
製作關 其實,對電視我應該不算陌生。在地方檯已經工作了六年時間,又在學校經過了三年的正規教育,並且還給大學生開過《電視編輯》課,對於後期編輯我自認為應該算內行。在上課的時候,我曾經形象地給學生打了個比方:前期採訪,就好比去市場買菜,需要你消息靈通、口齒伶俐、頭腦靈活;而後期製作,就好比燒菜。相同的材料,不同的人,燒出菜的味道會迥燃不同,因為取捨不同、佐料不同、火候不同。我剛採訪完的時候,一直認為自己採購回來幾種稀有原料,這道菜,肯定很好看很好吃。
可開始編輯後,我發現我錯了,我徹徹底底地錯了。其實我原來根本就不會燒菜,我只會"亂燉",自信和採訪關並不是我最難過的,最難的應是後期編輯關。這個節目我前後共製作了8版(不知道這是不是訪談的最高紀錄了)。現在,讓我一時半會兒説清楚是怎麼過的這個關,很難!在這個方面我距離訪談的要求還很遠,至於下次做節目時準備怎麼過關,我心裏也沒有底,只好到時候再説吧!反正天掉下來,有製片人撐著呢,怕什麼。
完整做了一期節目後,我有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感覺:做訪談節目竟然和討老婆有著天然的相似之處。你不信?可能是你感覺不夠或者你還沒有討老婆的經歷。請看:海量信息(美女如雲)--確定選題(選擇對象)--前期採訪(感情交流)--後期製作(建立家庭)--家長過關(領導審看)--結婚(播出)
所以,自己的處女作播出的那晚,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結婚的那天。要是問我是什麼感覺?一個字--困。結過婚的過來人都知道,結婚的儀式、環節很多,親朋好友也會有很多,真正等到洞房花燭夜之時,兩個人的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已經沒有心情去製造浪漫了。這個節目播出的時候,我已經是40個小時沒有合眼,回到房間倒頭便睡了,可過了沒多久,我被搖醒了,是和我同屋在二套實習的同學。他興奮得臉發紅,眼發光,大聲説:"大鵬,節目播了,你怎麼還能睡著啊!走走,喝酒去,慶賀一下"。
當時,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用更大的聲音告訴他"我娶媳婦,你激動什麼?"
撇下一頭霧水的他,我扭頭又睡著了。
我夢見自己不久又討了回老婆,這次好像還挺順利的!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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