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小平豐碑永鑄—老外交家周南緬懷鄧小平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17日 22:46)

　　新華社北京8月17日電(記者譚晶晶) “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應該明確肯定：1997年中國將收回香港。”“如果中國在1997年，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48年後還不把香港收回，任何一個中國領導人和政府都不能向中國人民交代，甚至也不能向世界人民交代。如果不收回，就意味著中國政府是晚清政府，中國領導人是李鴻章！”1982年9月24日上午10時許，人民大會堂福建廳。中英雙方關於香港問題一場針鋒相對的外交較量上演了。

　　

鄧小平鄭重地對當時的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説：“所以，現在，當然不是今天，但也不遲于一、二年的時間，中國就要正式宣佈收回香港這個決策。”“我們還考慮了我們不願意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如果在十五年的過渡時期內香港發生嚴重的波動，怎麼辦？那時，中國政府將被迫不得不對收回的時間和方式另作考慮。如果説宣佈要收回香港就會像夫人説的‘帶來災難性的影響’，那我們要勇敢地面對這個災難，做出決策。”

　　這番話高屋建瓴，擲地有聲，句句有千鈞之重，充分體現了站立起來的13億中國人民滌雪國恥收復失地的志氣與決心。

　　仲夏北京的午後，記者如約來到曾主持過中英香港問題談判的原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周南古色古香明靜雅致的居所，大廳正中央一幅鄧小平與撒切爾夫人的彩色照片格外醒目，雖然有些年頭，但相片上老人慈祥和藹的笑容依然神采飛揚。記者問起相片的來由，77歲的周老看著相片，娓娓講起那段段激動人心的往事……

　　 “主權問題一分一毫都不能讓”

　　周南説，小平提出的“一國兩制”構想，體現了原則性和靈活性的高度統一。按照這一構想來解決香港問題本來已經充分照顧了英國的利益，但英國對被它搶佔和統治了一百多年的這塊寶地很是難捨難分。

　　1982年9月底，撒切爾夫人帶著英國剛剛戰勝阿根廷保住了馬爾維納斯島這塊殖民地的余威來華訪問。她的算盤不是將香港交還中國，而是要以一個新的不平等條約代替三個舊的不平等條約，即名義上將香港主權交給中國，換取中國同意英國繼續長期統治香港，也就是“以主權換治權”。在此之前，她甚至還考慮過以軍事手段對抗中國收復香港，考慮過使香港“獨立”，變成“第二個新加坡”，或搞“國際共管”。

　　“但這位鐵娘子碰到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被毛主席封為‘鋼鐵公司’的鄧小平。”周南笑了笑説：“因此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勢必上演。”

　　然而，聽完鄧小平開篇引述的那段嚴正陳述後，撒切爾夫人精神恍惚，敗下陣來。周南説，事後，她對英國代表團團長柯利達説，鄧小平真是“毫不留情。”

　　“小平是一位罕見的偉人，”周老説。“如果説‘一國兩制’方針的提出體現了他作為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家的遠見卓識，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在解決新問題方面表現出的偉大理論創新的膽略和勇氣，那麼在具體指導中英談判和其後過渡時期中出現的各種事件中，則突出體現了這位偉大政治家對複雜事物的高度洞察力和準確預見性，尤其是體現了他作為一個最徹底的愛國者為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而堅決奮鬥的大無畏的革命氣概。”

　　雖然在與撒切爾夫人的會談中，鄧小平毫不留情地給了對方“當頭一棒”，但英方並沒有死心，而是採取步步為營的策略，繼續就“主權換治權”等一系列涉及主權問題與中方糾纏。

　　周南回憶，在耗時兩年、多達22個回合的談判過程中，英方多次企圖修改協議文件中的內容，如把香港的“高度自治”改為“完全自治”和“最大限度的自治”，要求英國人員可以在未來特區政府中“擔任文職中最高職位”等等。

　　這些招數都被小平識破，並一一加以批駁。鄧小平指示：“在主權問題上一分一毫也不能讓，更不要説是一寸。”

　　而後英方又對中央在港駐軍問題百般阻撓。關鍵時刻，鄧小平拍案而起：“為什麼英國可以在香港駐軍，香港回歸後中國反而不能在自己的領土上駐軍？駐軍是主權的象徵！如果這點權力都沒有，還講什麼恢復行使主權？”英國態度不得不軟化下來。周南感嘆，真可謂是“文王一怒而安天下”！

　　這位親歷了中英談判曲折進程的老人感慨萬千地説：“回顧那一段歲月，在解決香港問題的每一個階段，都是由小平在關鍵時刻，抓住關鍵問題，做出了關鍵性的指示，從而保證了鬥爭的勝利。”

　　“中國絕不做超級大國”

　　“中國現在不是，將來也不做超級大國。什麼叫超級大國？超級大國就是到處對別國進行侵略、干涉、控制、顛覆和掠奪，謀求世界霸權的帝國主義國家。”

　　1974年4月10日下午，時任副總理的鄧小平在聯合國大會第六屆特別會議上發表完這番氣勢恢弘的講話後，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各國代表紛紛來到中國代表團席位前對鄧小平表示祝賀，並熱情地與他握手擁抱。鄧小平敏銳的思想、果斷的作風、犀利的言辭，給在場每一個人都留下難忘的印象。

　　周南回憶説：“正是這次在聯大的發言，讓我和小平有了第一次直接接觸。”

　　1974年，鄧小平剛剛復出，毛主席決定派他率中國政府代表團參加聯大特別會議。當時周南正在聯合國工作。鄧小平讓時任外長喬冠華準備講話稿，喬冠華就叫上周南和外交部一個主管部門的同志一起去見剛從江西回來的鄧小平。

　　在阜成門外一間不大的小樓裏，周南見到了面容慈祥、衣著樸素的鄧小平。他穿雙舊布鞋，叼著煙卷，踱著方步，一邊走一邊説：“我們要利用參加特別聯大的這個國際大場合把中國的對外政策和立場明確告訴全世界。”

　　鄧小平的原話被立刻記錄下來並加到演講稿上，作為後來聯大講話的結束語。這位資深外交官説：“小平真不簡單，他言簡意賅地把問題最核心的部分，三言兩語就説清楚了，從不講長篇大論的官話、空話、套話。生動的語言體現了他思想的深度，可謂‘誠于中而形于外’。”

　　“對英國人一點都軟不得”

　　1984年，周南去北戴河向鄧小平請示在中英談判中如何處置中英聯合聯絡機構進駐香港等問題。

　　鄧小平明確指示，香港問題要講五不要，其中四條是經濟方面的，主要是不要讓英國把沉重的財政包袱留給特區；另一條是政治方面的，小平強調説，不要讓英國人搞一套“治港”的班子，強加給特區政府，這是一條很重要的原則。

　　周南回憶，在《基本法》起草階段，鄧小平很關心要為特區政府制定一個能確保長期穩定繁榮的政治體制的問題。鄧小平指出，香港需要一個穩定的政治體制，這點很重要。香港不能照抄西方議會民主的那套，而是要根據香港的實際情況來制定自己的政治制度。即使要搞普選，也要有一個逐步的過程，要一步一步走，否則將造成動亂，破壞香港的穩定和繁榮。

　　“最終，《基本法》起草委員會根據小平的指示在《基本法》中規定了特區應採用‘行政主導’而不是‘立法主導’的政治體制，同時確定了按照‘循序漸進’和‘均衡參與’的原則，逐步發展民主，”周南説。

　　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談判任首席，折衝供趨走”，前後十余載，那段難忘歲月讓周老與鄧小平有過比較多的接觸，也使他對這位偉人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認為，小平對一切複雜事物都能看得深、看得準、看得透、看得遠，觀察事物的高度洞察力和高度預見性，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

　　1992年夏天，彭定康出任港督後，英方推翻了原有協議，單方面搞所謂“加速民主進程”和變相直選，企圖以此為突破口，變“行政主導”為“立法主導”的體制，以便在回歸後繼續由外部勢力操縱香港政局。

　　這種圖謀為鄧小平一眼看破，及時指出英國是以搞“政治民主化”入手，妄圖在回歸後延續其對香港的管制。他告誡大家：對英國人一點都軟不得，對他們背信棄義的做法，必須堅決頂住，決不能讓步。“如果他們一意孤行，我們就另起爐灶。我過去講的必要時在另外的時間，採取另外的方式收回香港的話，今天仍然有效。”小平又一次在關鍵時刻做出了關鍵性指示。

　　“正是由於貫徹了小平的這些指示，挫敗了英方的圖謀，才保證了香港的順利回歸，”周南説。

　　他還肯定地説，鄧小平關於“一國兩制”必須是以“一國為前提”；關於“港人治港”必須是“以愛國者為主體”；關於“高度自治”不是“完全自治”，且中央要保留必要的權利和必要時進行干預等精闢論述，進一步闡明了“一國兩制”理論的精神實質和豐富內涵，今天仍有深遠的現實指導意義。

　　“到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

　　周老説，在那些年代中，小平最關注並一直親自領導解決的問題，一個是改革開放，另一個就是香港問題。應該説香港問題發展的每一階段，都是在他的親自領導下解決的。小平多次講，香港回歸後我哪怕坐輪椅也要到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

　　周老説鄧小平這句話他一直銘記在心。1992年初春，鄧小平南巡到深圳，周南特地從香港趕去拜見他，並向他表示：香港同胞都熱切期待著你老人家在1997年到香港走走看看，和大家一同慶祝回歸。聽罷，鄧小平連連説：好，好，還要繼續奮鬥呀！

　　“沒想到在距離香港回歸只有幾個月的時候，他突然與世長辭了。”説到這裡，周南聲音低沉了下去，滿臉的哀傷和遺憾……

　　“之前我們聽説小平病重了，估計他未必能來香港參加回歸慶典，”周南説。2月17日晚上，突然接到鄧小平去世的噩耗，大家都泣不成聲。緊接著，新華社香港分社召開會議，佈置設靈堂，安排弔唁活動。

　　他回憶説，那些天大家天天守靈，親眼看到香港同胞扶老攜幼，從早到晚一連幾天排著長隊到新華社香港分社來弔唁鄧小平。許多人一進門就跪倒在地，號啕大哭，表達他們對鄧小平的衷心愛戴，那種震撼人心的場景在香港歷史上十分罕見，真是令人刻骨銘心。

　　周南説，“任憑歲月流逝，香港同胞將會永遠銘記和愛戴這位偉人。”

　　採訪結束時，周老深情地説：“小平既是個徹底的馬克思主義者，也是個徹底的愛國者。”鄧小平所表現出來的氣概、魄力折射出他的睿智、人格和魅力。人生百年歲月長，這位一直與人民在一起的偉人，將永遠珍藏在人民的記憶深處。

責編：劉雅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