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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訪問]數字化生存——專訪尼葛洛龐帝  

  訪談:

  水均益:當時張朝陽的公司只是一個設想,或者只是一個名字,是什麼促使你這麼快下了決心呢?

  尼葛洛龐帝:中國是非常大的國家,發展的潛力非常大,而且電信業也將毫無疑問成為這個發展的一部分,而電信業發展的未來就是因特網。而我眼前的這個人有了很多在美國生活的經驗,這些東西加起來感覺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成功的菜譜,所以説你是對的,我當時並沒有對這個人做太多的研究,下決定也不是那麼困難。

  水均益:我之所以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問了您這個多,是因為當時在1996年的時候,中國的因特網就像一片沙漠,差不多就是一個夢想國,人們對這個沒有什麼概念。也不知道互聯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尼葛洛龐帝:這也就是中國市場為什麼對我如此有吸引力的原因。因為這個市場沒有飽和,沒有很多人在共同搶佔一個東西,而是有很多可以在這方面有所作為的人。

  水均益:但是您對此見了他之後,通過那短短的30分鐘談話肯定不知道這些的。

  尼葛洛龐帝:對,當時一點不知道,一點也看不出來。

  水均益:您當時就沒有擔心過或者有這方面的考慮,擔心您的錢一點都拿不回來呢?

  尼葛洛龐帝:沒有,當你做像我這樣的投資的時候,你每投資十美元,就會損失九美元,這是一個規律。我做十個投資,會有九個投資是賠錢的。我是一個高風險的投資者,所以對失敗也就習以為常了。這就是當時早期投資的一個情況。從另一個方面説,你確實可以對這個投資者進行非常仔細的研究調查,可以做到非常謹慎,但是在早期投資的時候,投資方式與現在是非常不一樣的。當時這樣的投資也不是很多,現在好像更少了,因為市場在過去五六年之中變化非常快。

  1943年,尼葛洛龐帝出生於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就醉心於藝術和數學,由於有誦讀困難症,他不喜歡閱讀。從3歲起,尼葛洛龐帝就隨著父母遊走世界。23歲的時候,他就成為了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後來,他還創辦了著名的媒體實驗室。與此同時,他還是一個有名的投資家,在全世界投資了50個以上的公司。

  訪談:

  水均益:不管從您説話的方式,投資的方式,還是應對挫折的方式,我感覺您像一個小孩子。您不在乎這樣的衝擊或者是失敗,您只是不停地努力,這跟你的童年有關嗎?我的一些資料顯示,當您在瑞士念一個寄宿學校的時候,您就非常喜歡類似探寶這樣的活動。這之間有關係嗎?

  尼葛洛龐帝:是的,看來您比我更了解我的童年。

  水均益:我確實做了很多的調查。

  尼葛洛龐帝:我的童年過的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好,可能是我的運氣比較好,我的父母都非常富有,我就有了很多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能在不同的國家學習和生活。如果你看過很多,做過很多,這樣的成長經歷就會使你長大以後變得非常自信。首先我長大以後第一件意識到的事情就是犯錯本身並不是錯誤,你必須嘗試很多事情。當人們你做錯了的時候,這只是他們的一家之言。也許只是從他們的觀點來看是錯誤的,而你必須有一個實驗的精神。我從來都是一個冒險者,在各個領域都是,這從投資組合或者個人經營來説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這就是我的天性。

  水均益:教授先生,這個回答解決了我的很多疑問。當我的同事們看您的資料的時候,都會發出同樣一個問題,這個傢伙到底從哪兒弄錢的?

  尼葛洛龐帝:我父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則,當我們一畢業,我們就不能再從家裏得到任何資助。我30歲的生日的時候,我的生日卡裏夾了500美元,這是我的第一筆也是最後一筆從家裏拿的錢。

  水均益:我當時還以為這些錢是你從家裏繼承來的錢,看來我錯了。

  尼葛洛龐帝:不是。人們總是這麼想,但是我沒有從家裏繼承錢。

  水均益:當你在1966年就是你23歲的時候,已經成了麻省理工的教授,這是真的嗎?你當時真是非常年輕。

  尼葛洛龐帝:是很年輕,但是在麻省理工的歷史上也不是前所未有的。麻省理工的很多係都有非常年輕的教授,這對我從事的領域來説確實很年輕,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水均益:您當時怎麼成為教授的?

  尼葛洛龐帝:首先你必須把麻省理工和其他一般的大學要區別看待。

  水均益:我21歲大學畢業,23歲的時候我只是報社的一個實習記者。

  尼葛洛龐帝:麻省理工是一個非常具有進取精神的學校,而我當時從事的是電腦設計,我當時創立實驗室,然後為這個事做投資,差不多到了25歲的時候有那麼一些人願意進行投資,投資帶來更多的研究,更多的研究也帶來更多的投資,本身看起來更像是企業活動,而不是單純的學術活動。並不僅僅是你寫篇論文發表出來,然後人們再加以評注,我經歷過這樣的過程,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方面。

  (清華大學演講)尼葛洛龐帝同期聲:曾經一度,我認識用電腦的每個人,當時全世界也只有三台電腦。但是我第一次使用EMAIL是在1966、1967年。而我第一次使用互聯網是在1979年,當時我在一個非常偏遠的居民不足2000人的小島上,離土耳其不遠。我要説互聯網就是我的生命,我有時發現很難講互聯網,就像魚對水的感覺一樣,經常會意識不到身在其中。

  訪談:

  水均益:您是怎麼時候開始最初使用電子郵件的?

  尼葛洛龐帝:我第一次使用電子郵件是在1966年,1967年的時候。

  水均益:1967年, 那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前了。

  尼葛洛龐帝:然後我做開始勸説更多的我的同事來使用電子郵件。所以儘管當時它的普及率應不高,但是我認識的人很多都在使用電子郵件。

  水均益:這麼説您對電子郵件的依賴程度很大了?

  尼葛洛龐帝:差不多是100%。

  水均益:100%?

  尼葛洛龐帝:差不多100%。

  水均益:別人説打電話根本找不到尼葛洛龐帝教授。

  尼葛洛龐帝:我很少打電話。

  水均益:你不打電話?

  尼葛洛龐帝:是的我不打。也許你該換一個方向問,為什麼要打電話呢?打電話是一種很不好的做生意的方式,大家都在互相尋找對方。打電話對一些行業來説比較有效,但是我認為面對面地交談和用電子郵件,這樣的效果更好。我必須承認我有點走極端了。

  水均益:這麼説您總是帶著電腦在身邊了,帶幾個?

  尼葛洛龐帝:兩部電腦。

  水均益:為什麼是兩部呢?

  尼葛洛龐帝:因為其中一部壞了,你還可以使用另一部。

  水均益:好像你的家人、朋友、同事包括你的熟人他們都能理解你,理解你做事的方式,已經接受了你這個人。

  尼葛洛龐帝:是這樣的,也許事業上的夥伴和朋友還不一樣。當然這一方面這看來確實有一些不方便,我的很多朋友就抱怨説我們只能通過電子郵件和你交談,但是他們註冊一個電子郵件,到最後他們會感謝我,他們對我説謝謝你,剛開始我們會以為跟你説話會非常費勁,但是在電子郵件裏我們可以談論我們的孫子,談論很多事情。有的時候對一些人來説是非常煩人的事情,到最後會成為一種全新的交流方式,對我媽媽來説就是這樣的。

  水均益:我聽説過這樣的故事。

  尼葛洛龐帝:她一下子發現了電子郵件能讓她和以前從來不知道的方面發生聯絡,因為一般人會對媽媽説我星期六下午給你打電話,這很平常。但是當真的星期六來臨的時候,你可能又不想跟媽媽説話了,但是還得打這個例行電話。當時碰巧你媽媽也在想其他的事情,也不想説話,然後你們雙方都在進行一個煩人的講話,互相問候,兩邊裝得很高興,但其實效果並不好。比較而言,如果你用電子郵件交流的話,比如説我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就會給她發電子郵件,有時候就是一句話,説我今天碰到一個很有趣的人在採訪市長。只有一句話,只花上十秒或者二十秒,但是她每天都收到這樣的話,甚至是一天收到兩次。而她收到四個兒子或者説來自孫子的電子郵件,她的交流方式一下子變得豐富了許多,而且一個星期都有,每天都有一兩句話。這同聽聲音是不一樣的,同你打電話去感受一個人的情緒是不一樣的。但是這種方式是持久的,一個星期七天,天天都有,是真誠的。有的時候你答覆一個電子郵件,有的時候你不去管它,但是關緊是這同一個例行的電話是不一樣的,這是種更加豐富的交流方式。

  水均益:這是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數字化的生活方式?

  尼葛洛龐帝:首先你必須知道我的工作性質並不要求兩個人面對面地進行互通,所以説我不是聯合國的外交官,也不是大公司的CEO。我現在做的工作多少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我不需要花時間去開會或者説打電話,所以説我的工作模式跟其它大部分工作不一樣,比如説你就必須現在趕到這裡,這樣的話我們才能進行一個對話,這是對你的一個要求。我的生活是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是更加情緒化的,所以説如果你看一看我過去幾年的日程表,您會説這個人是個大玩家:他冬天的時候在滑雪,夏天的時候在希臘,秋天的時候又跑去新西蘭,他到底在幹什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嚴肅。這是因為我的工作的地方其實就是我手提電腦所在的地方,就是我能進行交流的地方。這樣的話我就能過不同的生活。在我看來星期天和星期一是沒有區別的,它們都是一樣的,我不用一個鬧鐘提醒我起床。當然我在旅行的時候是情況會不一樣,會有不同的時間安排,但是這樣我感覺我的生活其實有更多的交流。人們總是説成天泡在網上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嗎?而我過這種無線生活差不多有25年了。

  水均益:你一天上幾個小時的網?

  尼葛洛龐帝:我不知道,每天情況不一樣,最少是兩三個小時。

  水均益:最少兩三個小時?這個時間不短。

  尼葛洛龐帝:這對一天來説並不算很長,但是是每天都上的。人們也許會認為這非常糟糕,其實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糟糕。有的人決定有那麼一個星期或者十天把自己完全和現實世界脫離,去另一個地方度假什麼的。我認為人生可以是一個連續的度假,連續的週末,在因特網的幫助下,你可以把兩者更好的結合起來,在很多很好的地方度過更多的時間。

  作為數字時代的先鋒,尼葛洛龐帝過得是典型的數字化生活。然而,就在大家期待他有更多更準確的未來預言時,他卻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第三世界,在柬埔寨等地方尼葛洛龐帝開始普及兒童網絡教育。

  搜狐公司首席執行官張朝陽:他在第三世界尤其是關注教育,關注如何靠數字化的信息技術使得在教育方面能夠有很多沒有這種權利來接受教育了解各種機會的這種地區、這種小孩、少年、兒童,能夠有這樣的機會,這是他盡心盡力做的。

  訪談:

  水均益:現在中國很多家庭都有電腦,很多小孩子也能把電腦使用得非常好,也能在上面玩遊戲,在聊天室裏聊天,做任何事情。下一步是什麼?

  尼葛洛龐帝:這個……

  水均益:這不是一個預言。

  尼葛洛龐帝:我要告訴你我下一步會做什麼,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但這是我想做的事情。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讓使用電腦和上網成為一個花費非常低的事情。比如説手提電腦只要100美元,甚至都不到,上網即使不是免費的,花費也會非常低。這就是我所謂的下一步會有十億的人使用因特網。所以説我想把電信帶到世界上每個角落裏,甚至是偏遠的農村地區。

  水均益:你打算怎麼來做這個事情?現在在中國的大部分地區電腦還是一種奢侈品。我還記得您幾年前説過,您希望看到只有一美元的個人電腦出現,但是現階段還不是現實,我們也沒有看到這變成現實,我們怎麼才能實現這個夢想?

  尼葛洛龐帝:事情解決的方法很多,我個人能做貢獻的方式也有很多,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研究開發一百美元的電腦,有兩個方面,一個是技術上面的問題,顯示器是一個最大的難關,我們相信我們現在能做這個事情,但是這還需要很多技術方面的東西,另一個就是採用新的技術開發硬體,我們採用的是開發軟體的技術,我相信這兩者是同步發展的。

  水均益:最後一個問題,也是一個很怪的問題,您認為自己是誰?因為我之前聽到過很多種説法,而在今天的在採訪中也給了我很多新的想法,如果説我錯了,你可以打斷我。您是一個投資者,是一個教授,研究者,有人也把您叫做一個未來學家,有時候也是一個生意人,有時候是一個傳話人,很多的時候您看起來更像一個好奇的小孩子。您到底認為自己是誰?您剛才説自己不是一個搖滾明星,但您在中國確實是一個大明星。

  尼葛洛龐帝:我不知道中國的諺語或者傳説中有沒有這樣的故事,別人問蜈蚣走路的時候先動哪只腳,於是蜈蚣就天天想這個問題,結果它哪兒也去不了了。這點對我來説非常重要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投資者或者是這個或者是那個,但我參加摩托羅拉董事會的時候,是董事會的一名成員,我參加某個會議的時候,一定程度上是未來學家,當我投資的時候是投資者,你其實扮演了很多角色,有時候你是一個父親,有時候你是一個登山者,你是一個滑雪者,這要看你在做什麼事情,我本人對找一個頭銜來概括我自己並不是非常感興趣。

  水均益:也許通過這個採訪能讓我們中國的觀眾自己做出判斷,讓他們去回答這個問題,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尼葛洛龐帝:這對我來説一點問題都沒有。

  《數字化生存》中文譯者胡泳同期聲:有很多人是一輩子預言來謀生的,他不停地做出一個預言,然後又做出下一個預言。但是我一開始就説尼格羅旁蒂和他們不同的是,他除了觀察和預言之外,他自己也腳踏實地地在做事情。

  搜狐公司首席執行官張朝陽同期聲:現在中國互聯網已經成為主流了,互聯網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是一個非常深刻的。所以,互聯網當初在94年衝出實驗室,變成一個普及的技術所給人們社會帶來的各種各樣的這樣一種承諾和期望,現在都在變成現實。

  主 持 人:水均益

  編 導:陰麗萍

  助 編:包玉婕

  攝 像:牟小松 劉 藝 楊 帆

  配 音:郭 雷

  技 術:程 崢 陳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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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范小利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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