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連線]追蹤陳化糧之一：“民工糧”真相  

央視國際 (2004年07月13日 10:58)

	陳化糧

　　CCTV.com消息（時空連線）：最近一段時間，全國十多個省市的糧油批發市場上，陸續出現了一種被稱作民工糧的大米。這種民工糧價格要比一般的大米便宜三分之一還多，而且非常搶手。那麼究竟什麼是民工糧呢？時空連線4路記者分別到河北省廊坊市、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以及北京、天津糧油市場進行了調查。

	黑龍江最大糧油市場的某個攤主的庫存

　　朝陽市場是河北省廊坊市最大的農貿産品批發市場，9個攤位在出售大米。

　　記者暗訪

　　記者：有沒有民工米啊

　　糧販：有

　　記者：這個米怎麼賣啊

　　糧販：那種便宜的四十八

　　記者：這是一斤多少的

　　糧販：四十六斤

　　記者：四十六斤啊

　　糧販：一塊零點兒

　　記者：這個米吃得多了工人沒事吧

　　糧販：沒事，他們老吃，他們就是在工地幹活的

　　記者：這裡主要是建築隊是吧

　　記者注意到，在廊坊市的朝陽市場一半以上的糧油攤位都出售民工糧。但這民工糧並不是擺在明面上，大多是藏在後庫房的，和其他的大米相比，民工糧顏色發黃，拿在手裏聞聞，還有一種發黴的味道。

　　記者：這裡頭有味 什麼味啊

　　知情者：捂味

　　記者：捂味 就是一種發黴的捂味

　　知情者：對，一直賣，都是工地的，只不過就是今年賣得特別得兇

　　記者：這個利大嗎

　　知情者：那個利可大了 他們現在都換四十斤當五十斤賣 你説這利大不大

　　記者：他們都是自己裝袋的

　　知情者：有的不是 都是從那邊來的

　　記者：他現在賣那個陳化糧比賣正常大米掙錢嗎

　　知情者：那是掙錢啊，你看那70多塊錢的才掙一塊多錢

　　市場上的人告訴記者，一般的米賣出一袋，米店老闆也就能掙1塊多錢，而民工糧價格雖然便宜三分之一，但其1袋的純利至少在7、8塊以上。

　　記者暗訪

　　記者：你説這米一塊錢一斤，那要多呢？

　　糧販：多了也一塊，我們給誰都是那些錢，一説工地那就是不少要。

　　記者：你這賣得挺快是吧？

　　糧販：那車皮就捎回來這點來，捎回400袋來，就快沒了。

　　記者：你沒看電視演，你拉這黃米給誰吃啊？

　　糧販：給民工，給學校，我説爺爺你要是記者，這下咱倆要一對話又麻煩了，我也上電視了。

　　“民工糧”因大量銷往工地而得名，工地食堂在加工這些民工糧的時候還會採用特殊的辦法。其關鍵就是浸泡加揉搓，這麼一泡一搓，民工糧黃色沒有了，難聞的霉味也淡了許多，而且一粒粒的米還白白胖胖的，可謂舊貌換新顏。

　　記者暗訪

　　某工地老闆：你看這個，你看這個顏色，不一樣了是吧，泡一下，泡一下就發白了，那個米有一點細的太多，我這沒有，都是艮的，一泡就看不出來了，這麼一泡細米就變成粗米了

　　記者：你吃這米好吃嗎

　　某工地老闆：不好吃，民工讓我換我不換。

　　記者：您跟我説説 好米和次米一個月下來能差多少錢

　　某工地老闆：一個月差得多，一個月下來肯定差很多，好米他們吃得多，這個米糙一點工人們就吃得少一點，本來一斤就少幾毛錢，這個米糙他們又吃少一點，加起來就是四五毛錢，一個人就省下去了，好的米就是一個人一天多花五毛錢，就不划算了。

　　這位老闆告訴記者，他的工地上有民工300多人，自從改吃“民工糧”後，用在買米的花銷明顯減少，而且買“民工糧”還能拿到些回扣，這樣算來，靠著“民工糧”，老闆每個月至少能從民工的嘴裏摳出5千元來。除此之外，另一路記者在黑龍江哈爾濱也發現了“民工糧”，在這裡，無論賣方還是買方，提起“民工糧”都顯出有幾分神秘。

　　記者暗訪

　　記者：有工地的米嗎？

　　糧販：屋裏呢。

　　記者：這多少錢一斤？

　　糧販：一塊零二分。

　　記者：黃的夠多的，還有死粒呢。

　　糧販：便宜啊！

　　記者：現在賣每天走得怎麼樣啊？

　　糧販：這米賣得挺快的。

　　記者：一天走多少？

　　糧販：四五千斤。

　　記者：每天往外走四五千斤 都是哪些地方用

　　糧販：一般都是工地。

　　不僅是河北，黑龍江，就連北京、天津這些大城市的糧油批發市場上，也都有相當數量的“民工糧”在出售，那麼，這些價位低、色澤黃，卻十分搶手的民工糧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大米呢？記者帶著4份樣品找到了國家糧油質量監督檢驗中心。結果發現，4份民工糧都是不合格大米，其中兩份黃粒米的含量，也就是品質極次的大米的含量嚴重超標。來自廊坊市朝陽市場的這份民工糧，次米含量居然是國家規定次米最高含量的7倍還多。那麼這些品質極次的民工糧，其真實身份又是什麼呢？

　　記者暗訪

　　記者：米特別黃怎麼回事？

　　糧販：就是時間長了，都好幾年了。

　　記者：有五六年嗎？

　　糧販：差不多。

　　記者：吃不死人吧？

　　糧販：吃不死，但就是有味。

　　記者：這米是不是有五六年了？

　　糧販：這就是從糧庫倒來的陳化糧。

　　記者：吃得壞嗎？

　　糧販：告訴你，一蒸白著呢，好著呢。給你我的電話，勤向我諮詢一下，你要是記者你也諮詢我，咱們沒問題，電視你就上我，陳化糧就是我賣的。

　　陳化糧就是指已經陳化或變質，不宜直接作為口糧的糧食。按照國家規定，陳化糧的銷售處理，應採取在縣級以上糧食批發市場公開拍賣的方式進行，拍賣的對象主要是釀造、飼料等工業用糧大戶，陳化糧是絕對不允許直接作為口糧進行銷售的。但如今，這些陳化糧搖身一變，改名為民工糧，並且已經被端上了餐桌。因此我們不禁要為民工們的身體健康捏上一把汗。因為相當一部分陳化糧當中，都含有大量的致癌物荃，以及黃曲霉毒素。

　　採訪中國農業大學食品學院副院長 胡小松：黃曲黴素B1的毒性是氰化鉀的十倍以上，毒性非常強，再有，黃曲霉毒素比如説B1進入人體以後，它對肝臟的損害是非常強的，更可怕的是它能夠引起肝的癌變。

　　專家告訴記者，陳化糧中所含的黃曲霉毒素，是目前發現的最強的化學致癌物，試驗表明，其致癌所需時間最短僅為24周。也就是説，這些每天吃著陳化糧的民工，其實每頓咽下的很可能都是高致癌物。

　　主持人：如此的黑心，把質量不合格的大米賣到工地，那些曾經種糧的人為了生計在外苦苦打工的民工，吃的確是這種黑心的“民工米”，而且這些米竟然是國家明令禁止不能作為口糧的陳化糧加工而來的。目前，“民工米”在市場上是一個什麼情況？除了民工那裏，它流到了什麼地方，接下來我們就來連線三位記者。第一位是在北京、天津採訪的《中國質量萬里行》的記者王黎明。黎明您好。

　　王黎明：您好，主持人好。

　　主持人：第二位是在河北廊坊糧油市場進行採訪的記者崔艷。

　　崔艷：您好，躍軍。

　　主持人：第三位是在黑龍江的哈爾濱進行調查採訪的記者袁柏鑫。

　　袁：躍軍，您好。

　　主持人：首先問一下黎明，你在北京、天津採訪的情況來看，從市場的角度來看，在這個市場當中，所謂的這種民工米，銷售的量大嗎？

　　王：非常大，天津市場，我調查了新中市場和新奧市場，那個市場內民工大米，不但量非常大，而且銷售呈公開化的趨勢，有的經銷商打出了廣告。廣告直接説次米和民工米，直接寫著牌子什麼的。

　　崔：我採訪廊坊市場來看的話，這個比例還是比較大的，我舉個例子，在最大的朝陽市的批發市場上，它總共是有9家批發店，其中有四家在銷售民工米。

　　袁：我們在哈爾濱走了兩個市場，這兩個市場都是哈爾濱市比較大的，那麼在這兩個市場裏邊，我們都發現了這種工地用米，有一個業戶公開地跟我們講他賣的就是陳化糧，這種米就是陳化糧加工的米。

　　主持人：三位在不同的地點進行調查採訪，我首先想問一下崔艷，你在廊坊採訪的時候，像這樣所謂的民工米，它的價格是多少？

　　崔：它的零售價格基本是在一塊錢一斤，稍微高一點的就是一塊零幾分，但是最高不會超過一塊一毛錢。

　　王：北京、天津這樣的，北京我發現最便宜的是9毛8左右，

　　主持人：市場當中一般合格的，符合質量標準的大米，一般是多少錢一斤？

　　崔：在廊坊大米的價位不定，但相對來説，有的是一塊七，一塊八，甚至就是説稍微低一點，大概就在一塊兩毛錢，一塊三四的樣子。

　　王：在北京市場，合格大米是在一塊二以上，我説的價格是批發價格。

　　主持人：黎明，你了解到的情況，在天津、北京，這些民工米流到工地上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流向呢？

　　王：我在北京的錦繡大地市場，親眼看到有一個買買陳化糧的，100袋，説賣到附近的大學裏。因為在六里屯的市場，有一個買民工大米的説，大米被他賣到，拉到食堂，這個食堂是供紡織女工用的，是工人吃的大米。

　　崔：我們確實到廊坊一些大學的食堂中進行了暗訪。在暗訪的過程當中，有一些食堂的銷售人員告訴我們説，以前的時候像一塊錢一斤的大米，確實也用過，但是大學生吃了以後，感覺這米不太好，後來有一些人把好米次米一起蒸，有這樣的情況。

　　袁：是這樣的，剛才講了，一個是往工地，一些學校，但是有一個業戶明確地跟我們講這種陳化糧，這種大米，最好用來做膨化食品，比如説鍋巴這些東西，因為做這樣的一些食品，裏面加上辣椒，就可以有效地掩飾這種味道。

　　主持人：黎明，你在天津、北京的市場所了解到的，比如批發的市場當中，很容易買到嗎？

　　王：通過我的暗訪發現只有你要民工大米的時候，他才會拿出這個大米，一般情況，他不會擺在明顯的位置，所以正常情況下你看不到這個大米。但是在天津就不一樣了，天津的米，一般擺在明顯的位置，而且經銷商，當你要價格比較便宜的，或者民工吃的米的時候，他直接就會拿出來好多。

　　崔：我們發現這些經銷商是非常謹慎的，他們就像你説的賣熟的不賣生，他們自己固定的客源，有固定的客戶。

　　袁：我們在採訪當中幾家是這種情況，就是説把我們領到屋裏，在角落裏面，把樣品，那個米的樣品，一個小袋子，很掩蔽的，把它拿出來給我們看，不是放在很顯眼的地方。並且還有一家是這樣的，樣品在庫房裏，在他的攤位上樣品都沒有，他跟我們講，如果你要的話，那麼就交定金，交定金以後，咱們電話聯絡，然後我們再給你發貨。

　　主持人：在市場銷售的大米，拿出來以後，作為普通市民，一下能夠辨別出它是不是不行的糧，還是好糧？

　　王：所謂民工大米特點比較明顯，比方説色澤發黃，在太陽底下發黑，聞起來是霉腥味，特別明顯，一般正常情況下是能夠辨認的。

　　主持人：比如説我現在有一袋好大米，我拿掉三分之一，加上三分之這樣所謂的民工糧，混在一起向外賣的話，一般市民能夠把它鑒別出來嗎？

　　王：這樣的話，難度增加了，因為攙上好米之後，這個米跟那個味道、色澤就會沖掉一些，這樣一般市民就很難辨認了。

　　袁：我在整個調查當中，我費了很大努力，拿到了一袋，大概有50斤這種陳化糧加工的大米。我拿到這袋樣品以後，放在我的房間裏，我把袋打開了一下，大概過了15分鐘左右，整個房間裏面味就非常明顯。有些業戶跟我們講，如果要用的話，最好是好的糧食相互摻雜一下，這樣的話，無論是做飯，或者是你再拿給別人辨認的時候，就很難。

　　主持人：崔艷，你了解的情況，像銷售的上端會是哪兒，

　　崔：在廊坊市場來講的話，上線的買家是比較成功的，基本是兩個地方，一個就是黑龍江的五常，一個就是遼中地方，

　　王：在北京和天津發現的情況來看，民工大米，主要來源是東北。

　　袁：我們在黑龍江採訪的時候，整好趕上前一段時間黑龍江的一個縣尚志縣破獲了一個案件，利用有拍賣陳化糧資質的企業，然後從企業手裏把陳化糧倒出來，最後加工成大米，流入市場。

　　主持人：感謝三位記者。

　　陳化糧加工後竟然流到了工地，甚至可能還有普遍百姓的餐桌，這背後究竟還有哪些我們記者一時無法了解到的黑幕呢？接下來我們再來連線一位長期從事糧食生意的王先生，王先生也願意站出來揭一揭這裡的黑幕。王先生您好。

　　王：您好。

　　主持人：您做糧食生意多少年了？

　　王：我是98年。

　　主持人：到現在6年的時間了？

　　王：對，6年。

　　主持人：王先生，首先想問一下，對於像在市場上銷售這種民工米，或者説由陳化糧加工來的這種民工米，您為什麼會願意站出來揭一揭裏面的黑幕呢？

　　王：我認為大米加工企業他不應該掙這個錢，因為這個大米對人的身體，常吃這種大米，特別是民工，本來就是身體什麼的，需要社會的關愛，但是你不能坑這個民工。

　　主持人：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發現有人把陳化糧加工成大米，到市場銷售呢？

　　王：在去年的12月份，或者是今年2月份的時候量特別大。

　　主持人：為什麼在去年的12月份，和今年的2月份，突然之間加工陳化糧的特別多？

　　王：去年12月份的時候價格比較高，新米的價格比較高，陳化糧的價格比較低，再一個，還是為了利潤，加工陳化糧利潤比較高，

　　主持人：大到什麼程度？

　　王：在北京市場上，在天津市場上基本上都有。

　　主持人：您説的加工點，或者説産地，是什麼地方呢？

　　王：一般地説，應該説東北的地方比較多一些。但是在安徽的方向也有，都有，加工大米的，基本上都有。

　　主持人：加工這樣的陳化糧，這裡邊利潤多大？

　　王：他們大米企業加工大米，一般就是兩分錢到三分錢，高的時候達到兩三分錢。加工這個大米，一般正常情況下就是一毛，或者是更多。

　　主持人：你從加工廠看到的陳化糧加工成大米，你怎麼敢肯定這個加工的稻穀就是陳化糧了？

　　王：第一個是顏色，第二個是氣味，它的顏色特別黃。

　　主持人：加工後會講，説這是我保管不善造成的，一部分糧食出現了發黴變質，我使的不是陳化糧。

　　王：如果説保管不當，只能説有個三兩噸，三五噸，但是説10噸、20噸、30噸、50噸，或者一個車皮，兩個車皮，那肯定是陳化糧了。

　　主持人：一般像陳化糧加工成大米，這個中間是怎麼樣一個程序，怎麼樣一個過程，怎麼樣加工出來？

　　王：第一個是除塵、處雜，第二個是去皮，第三個接著加工成，碾白，這個米碾白。碾白以後就是色選，色選以後就是拋光，再灌上袋裝，這就是成品大米了。

　　主持人：據您了解，這麼多的陳化糧在進行加工，這些加工的陳化糧是從哪兒的來的？

　　王：一般就是從糧庫直接購買的，或者是從他們的酒精企業，或者是飼料行業來了之後，再轉到加工廠的。

　　主持人：糧庫它應該是按照國家規定，要通過拍賣才能處理陳化糧的，有著非常明確的規定，怎麼才能從糧庫直接出來呢？

　　王：通過關係，肯定是關係，沒有一定的關係，肯定是買不到這些（陳化）糧食了。

　　主持人：據你了解，像這種米，從市場到民工群體，除了民工之外，到什麼地方去了？

　　王：一般就是工地上，大工地上，一般是工地比較多，還有什麼，這個大米為原料的加工企業。

　　主持人：比如説呢？

　　王：比如説味精、啤酒，或者是膨化食品。因為這個價格低的原因，降低成本，生産成本。

　　主持人：王先生，你怎麼保證您説的話是真話，或者相關的證據？

　　王：肯定，我見過，因為我的朋友有做這種生意的。

　　主持人：比如説您拿什麼證據説這個話是真的？

　　王：直接從他們那個倉庫裏，或者什麼地方，都可以發現這種大米。

　　主持人：感謝王先生接受我們的採訪。

　　按照國家規定，陳化糧的使用只能是由糧庫通過拍賣的方式賣給有資質的企業，然後由這些有資質的企業來製造成工業酒精和飼料，但是現在卻在工地、食品廠、釀酒廠等地發現了大量的陳化糧，從有資質的企業到這些工地、食品廠、釀酒廠等地，到底是中間的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時空連線》明天繼續追蹤。

責編：陶柯 　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