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班長 親哥哥—— 工友眼中的陳德華
央視國際 (2003年04月25日 09:35)
新華社北京4月25日電 那天在雀兒山上,我和五道班的工人們圍了一屋子,開心地擺起龍門陣。
五道班共有13個工人,除了陳德華和後來上山的他的妹妹是藏族以外,全部是內地來的漢族同胞。最大的是陳德華,今年45歲,最小的叫劉孝剛,只有19歲,全班平均34歲。
我請陳德華介紹一下這些工人的特點,他樂了,指著每個人的鼻子挨個數來:陳震,會畫畫,是雀兒山的大畫家;曾雙全,飯做得香,是雀兒山上的特級大廚;程建華,喝點酒就能歌善舞,有一次半夜想家,灌了一瓶酒,唱得滿雀兒山都睡不著……一屋子人笑得前仰後合。
屋外車響,州公路局來人找陳德華,他出去了。屋裏的工人這下來勁了,班長不在,他們把想説的話倒了個底朝天。
雀兒山上的艱苦是每個工人上山以前怎麼也想象不到的,缺氧,缺水,缺蔬菜;太陽大,風大,雪大,就這幾樣把個人整得牙齒鬆動,指甲變軟,頭髮脫落,嘴唇乾裂,二三十歲的小夥子看過去要比平原的人老10歲。
更苦的是他們常年生活在荒無人煙的大雪山上遠離人群的那種孤獨和對親人的思念。在五道班有一個規矩,任何一個人的家信都要在班上公開傳閱,他們借此來分享更多一點家庭的溫暖,遇上誰的家信有些傷心的話,他們就會淚眼相對,甚至放聲大哭。
這時候,有一個人心裏有雙倍的痛苦,那就是班長陳德華,他既有與大家一樣的思家之苦,又心疼眼前的這些兄弟們。
陳班長話不多,有什麼心思,他就默默地做出來。為了給大家補充營養,他經常託人從山下的家裏帶些酥油、糌粑、奶子、牛羊肉上來,他父母種的菜很多也都被他帶上山來。剛開始,班上許多人都吃不慣這些食品,陳班長就手把手地教大家怎麼做,怎麼吃,看到誰不吃,他就站在一旁,非逼著你吃下去他才放心地走開。他常説,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這山上只有吃了這些東西,人才長精神。
過往的駕駛員給他們帶上一些新鮮蔬菜,他的那一份總是放了又放捨不得吃,等大家都吃完了,他再把那點已經放幹的蔬菜拿出來做成菜湯,分給大家喝。
陳班長還試著種過菜,不成;又從山下帶上過幾隻母雞,想讓它們下蛋給大家改善伙食,由於山上條件太惡劣了,帶上山的母雞越養越小,而且不會下蛋,最後只好把雞燉成湯喝了。班長説:“在雀兒山上,只有我們人能生存,我們是最棒的!”
有一件吃魚的事,工人們很難忘。那天傍晚,大家收工回來,看到有一桶鮮魚,差點沒樂瘋了,一打聽,原來是陳班長為了給大家補身子特意託人從金沙江打來的。大家都知道,藏族同胞有不吃魚的風俗,可班長為了大夥,真是把心都扒出來了。那晚,全班人圍著一大盆紅燒魚吃得熱火朝天,班長在一旁啃著糌粑,樂得嘴都合不攏。
全班每個工人都是陳班長心上的肉,有時候遠距離長時間在外面推雪、搶險救車,他都是把別人換下來回道班吃飯,而他自己指指糌粑口袋笑著説:“我有這個。”大家知道他又要用雪團捏糌粑吃了,勸他説:“班長,你胃老疼,不能再吃這麼多雪了。”他卻開玩笑説:“趁現在有機會,以後想吃可能還沒條件呢!”
陳班長拿自己不當回事,可是班上哪個工友有個頭疼腦熱,他就會跑前跑後,煎湯熬藥,非逼著你吃下去不可。有一年工友王能康生病下山住院,醫院不備被褥和伙食,班長就從自己家裏搬去了被褥、炊具,還買了一大籃子雞蛋和奶粉,讓妻子志瑪在醫院裏照料了半個多月。現在説起這事,老實巴交的王能康依然兩眼淚水,不斷地念叨:“親人哪!”
陳班長的前15任班長都是漢族同志,他説,他們都是他的榜樣。為了搞好工作,他認真學漢語,學習管理和養路技術。他是一個愛思考的人,經常把一些想法交給大家討論。在勞動安排上,凡是吃苦危險的活,他總是先搶到手;有了什麼好事,他總是先讓大家,自己躲在後頭。每一天,他都是第一個出去,最後一個回來,臨下班時,還要檢查一遍當天做的工,看任務是否完成,質量是否合格,要是體力弱的同志還沒幹完,他就去幫助幹。班長也有發脾氣的時候,他對工作要求嚴,如果哪一次活質量差,他就會堅決要你返工。他常對大家説:“高原上風大,氣候惡劣,小毛病不搞好,很快就會又出問題。公路是我們自己的,連著千萬人的命,我們得用上全部心思,一點不能馬虎!”
五道班缺人,山上條件差,來個人不容易,陳班長就和在山下當養路工的妹妹商量,妹妹一口答應,25歲那年到了雀兒山,從此結束了五道班幾十年沒有女性的“和尚道班”的歷史,這個藏族姑娘愛笑愛唱,給大家帶來許多歡樂。
陳班長家很困難,上有多病的父母,下有妻子、幼兒,但他從不談家裏的困難,有什麼苦都是自己往下吞,那年他妻子生娃娃,他沒能回去,工友們看到他背地裏偷偷地掉眼淚。他家離山上只有70公里的路,他上山20年,回家的時間加起來不過半年。每年春節,他都是讓工友們回去探親,説:“你們家在內地,更難。”後來他妻子志瑪等不上他,就每年上山來“反探親”,這一來給其他工友的家屬做了榜樣,“反探親”的女人越來越多,最多的一年,雀兒山上同時來了7位妻子。
陳班長在山上呆了20年,在這座山上他入了黨,做了班長,當了全國勞模,全國優秀共産黨員,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昨天的事了,唯有讓他放不下的是這條路。去年,組織上要調他下山,可他説:“有路就得有人養,這條路我熟悉,有感情,幹起來要容易。等什麼時候雀兒山隧道打通了,路上不再有危險了,我再下山!”
陳班長是一個真正的康巴漢子,他胸懷寬廣,能擁抱藍天雪山。在這樣艱苦的地方,工友們能呆的住,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把大家團結在一起。班上許多工友被調到其它地方以後,都非常懷念這裡。副班長宋文學説過一句話,最能代表大家的心意,他説:“當一個道班工人,能遇上這麼個好班長,是天大的福氣!跟著這樣的班長,哪怕在山上幹一輩子道班工,也不後悔!”
陳班長在每一個工友心中烙下的最真切的感受就是——“好班長,親哥哥!”
陳班長平日裏不大唱歌,但他特別高興的時候就愛唱一首藏族民歌《藏、漢民族是一個媽媽的女兒》,每當聽到他情真意切的歌聲,大家就覺得這首歌是從他心裏流淌出來的……
(記者 張嚴平)
責編:陶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