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訪談》：發展經濟 法字當先
——加大整治力度 規範市場秩序（三十）
央視國際 (2002年09月25日 21:15)

　　央視國際消息（焦點訪談）：您看到的這個表格，是我們的記者在安徽採訪的時候所看到的，它涉及到一次較大範圍的集資。記者在廣德縣採訪的時候了解到，這個縣為了建設工業園向每個單位下達具體的任務指標，每位幹部職工，按照職稱和和級別的不同，繳納1500到2000元不等的集資款，如果不繳，有關部門明確表態，後果自負。

　　作為廣德縣張復小學的一名鄉村教師，吳茂權老師的生活並不富裕，現有的收入僅夠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開支。縣裏的這次集資給吳老師增添了新的負擔。

　　安徽省廣德縣張復小學教師吳茂權：按照這樣的規定，小學高級教師必須要交3000元錢。

　　記者：3000元錢。

　　吳茂權：另外按10％的比例捐款，就是3300元錢。

　　記者：那麼，這筆錢對您來説壓力大嗎？

　　吳茂權：是有比較大的壓力。

　　在這次集資中，類似吳茂權老師的情況並不少見，然而集資還是照樣開始了。縣裏這次集資的對象主要是那些工資從地方財政開支的人員，包括行政事業單位人員和中小學教師等。對這次的集資，當地的老百姓又是怎麼看的呢？

　　當地群眾1：老百姓都反對，哪個都反對，人家有的雙職工下崗了，都沒的幹的，他還要集資，不集資就扣工資。

　　群眾2：老百姓都不服氣。

　　記者：交了也是很不情願。

　　群眾2：都是不情願的。

　　既然是為了發展地方經濟、造福一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群眾表示反對呢？讓我們來看看當地領導是怎樣推進這次集資的。

　　剛到廣德縣，記者就聽群眾反映，這次集資中縣領導有個“三不”的説法。

　　安徽省廣德縣張復小學教師吳茂權：這件事情竟然在傳達的時候，講“三不”：不下文、不宣傳、不張揚。

　　儘管對於“三不”的説法各有版本，但有一條是共同的，就是不發文。

　　安徽省廣德縣縣長鄒河：之所以沒有下文行政文件，就是因為我們感覺到這是一個號召，下文件就于下任務，就等於是強迫。

　　就這樣，沒有任何一紙行政文件，只是通過逐級的口頭傳達，縣裏的集資活動就開始了。按照當地領導的説法，不發文是為了體現自願的原則。那麼事實果真如此嗎？

　　在採訪中，恰逢當地柏墊鄉政府敦處中心小學向各級學校徵收集資款。在現場記者看到了這樣一幕。

　　安徽省廣德縣柏墊鄉政府工作人員：你們在這翻過來翻過去的，最後的結果還得自己承擔。

　　不聲張、不討論是這次集資的第二個特點。得知記者要來，一些單位的領導警告職工不要在外面亂説集資的事，否則後果自負。

　　記者在縣教育局採訪時就連一些原本是局裏的一些工作人員也謊稱只是來辦事，躲躲散散，避而不談。但仍有一些熱心的群眾向我們道出了實情。

　　群眾1：各個都怨聲載道，就是你到單位去、機關去，人家都不敢講。小老百姓碰到他們還要跑。

　　記者：我聽説有的單位開會説：“不許再外面亂説這個事”，有這事嗎？

　　群眾1：有，有，絕對有。

　　這次集資的第三個特點是沒有正規的收據，集資人繳款後，拿到手的僅僅是一張由縣預算外資金理局自行設計的預算外資金繳款專用收據。當被問及這樣的收劇是否有法律效力時，主管局長竟然不置可否。

　　記者：這個票據本身是否具備法律效力？因為這個票據是你們自己設計的。

　　安徽省廣德縣財政局預算外資金管理局局長焦永寧：這個我可以不回答嗎？

　　記者：不回答的理由是説不清楚嗎？

　　焦永寧： 説不清楚，我也説不清楚。

　　儘管連收據是否有法律效力，這樣的問題都無法得到明確的答覆。當地有關部門為了吸引集資，仍在收據上赫然表明向集資人提供6％的利益返還，對於日後的返本復息，當地領導似乎很有把握。

　　安徽省廣德縣縣長鄒河：我們廣德縣的財政每年是穩步增長，那麼每年拿出幾百萬來支付公務員借款的本息是沒有任何問題。

　　那麼廣德縣的這一系列做法是否符合國家現行的法律法規呢？有關權威人士作出了問題。

　　中國人民銀行非銀行金融機構監管司監管處處長閔路浩：首先違反的是國務院第247號令，《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務活動取締辦法》的規定，只要是未經批准，向社會不特定對象進行的集資都是非法集資。往往這些非法集資的項目，事前沒有經過科學評估，而且發債的主體往往不是一個很好的企業，存在著像內部管理混亂、資産不清，甚至個別的還有一些個人控制等等問題，所以往往到期對付會成為問題。

　　為了使集資活動得以順利的推進，當地有關部門實行了層層包乾，將集資任務下達到基層領導頭上。如果不能按時完成任務，個人利益將會受到影響。

　　安徽省廣德張復小學教師何殿國：並且政府領導這麼説的，如果説你們極少數老師不交這個款子，以後涉及到個人問題的話，你個人負責。

　　記者：什麼叫涉及到個人問題？

　　何殿國：什麼叫個人問題呢？只不過是自己以後工資的晉陞。

　　推進這次集資的另一個辦法是下達指標、硬性談判，然而對此當地領導卻矢口否認。

　　安徽省廣德縣副縣長李建平：沒有下定目標。

　　記者：沒有下定目標嗎？

　　李建平：沒有下定目標。

　　那麼這次集資是否真的如當地領導所説，沒有任何指標呢？記者在縣預算外資金採訪時，無疑中在費紙簍裏發現了剛剛撕掉的紙片。記者上前辨認時，主管局長慌忙加以阻攔。

　　記者：你為什麼要把這個作為垃圾裝起來呢？

　　安徽省廣德縣財政局預算外資金管理局局長焦永寧：為什麼？這個撕的紙是統計表。

　　記者：統計表為什麼要把它撕掉呢？

　　焦永寧：可以看一下，多出來的統計表。

　　記者：多出來的統計表。

　　焦永寧：都是多出來的統計表，15號的統計表。

　　經過記者的一番仔細拼接，一份籌資進度表呈現在記者面前。從表上看，集資情況一欄中有明顯數和完成數，所謂沒有指標的説法也就不攻自破了。在這次集資中困難最大的要數鄉村教師，屢屢拖欠的工資和高額的集資款，使他們中的許多人不得不四處舉債。

　　安徽省廣德縣張復小學老師何殿國：我2000年的工資欠我有3500多元錢，再加上這兩年，也是接近3500元錢，欠我的工資現在就有7000元錢。

　　這次集資中最絕的一招是將集資與捐款捆綁在一起，向幹部群眾談判，捐款額為集資額的10％，可謂一箭雙雕。縣裏的這次集資當地領導聲稱是新建工業園，但卻拿不出具體的資金使用計劃。不僅如此，記者調查還發現，這個所謂的工業園到目前位置，一些該審批的手續都沒有完成。

　　安徽省廣德縣工業園管理處主任王志良：這個用地規模，就是用地計劃是這樣的，按照現行的土地政策，都需要省政府批准。

　　記者：那省政府現在批准了你們的計劃嗎？

　　王志良：省政府還沒有批准，在批。

　　在採訪中，記者聽到最多的是廣大幹部群眾對次集資活動的本身合法性和具體操作中的合理性置疑。作為決策者有關人員難道真的不懂政策嗎？

　　安徽省廣德縣縣長記者：在整個工作推薦的過程中間，有沒有遇到過冒這種突破政策界限的風險所導致的一些可能性，分析過嗎？畢竟是突破了政策的框架。

　　鄒河：這個可能性我們當時也不是沒有分析過，當時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個人就表過態，這可能有政策風險，我直言不諱地説，如果有什麼錯誤，我們承擔。

　　看來，當地由於人員並非不了解政策，恰恰相反，正是在仔細研究了政策之後有意突破。

　　中國人民銀行非銀行金融機構監管司監管五處處長閔路浩：從近幾年我們發現的情況來看，非法集資給社會帶來的危害是非常嚴重的，由於一些非法集資不能到期對付，已經引發了一些群體性的事件，對社會穩定、對金融秩序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危害。

　　8月下旬，記者離開了廣德前再一次來到縣預算外資金管理局，電腦屏幕上顯示，集資額已突破14000元。

　　按説想盡辦法發展地方經濟，本來是無可厚非的，關鍵是，是不是從實際出發，是不是依法辦事。據中國人民銀行總行權威人士介紹説，類似于廣德縣的這種非法集資的做法一直是國家依法取締，重點整治的對象。目前，廣德縣政府已經就此事下發通知，同意幹部職工自願退款，對還沒有參與集資的不再催交。

責編：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