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上海經濟半壁江山的上海工業,不僅連續第13年保持生産兩位數增長,廉政建設的成果也同樣喜人。2002年伊始,一份反映上海工業連續3年“4個下降”的調查報告引起各方面關注:從1999年起,在全市工業實現利潤年均增長34.3%、每年完成600多億元固定資産投資的背景下,系統內違法、違紀案件總量卻每年以兩位數的幅度持續下降;涉案金額也大幅下降;逾1300家大中型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領導幹部違紀、違法案件下降;包括舉報在內的信訪件也以年均10%的速度下降。
“四個下降”緣于上海工業堅決貫徹執行黨中央和上海市委“以制度創新從源頭治理腐敗”的工作思路和“關口前移、規範管理、立足防範”的指導方針。全系統在一個個容易滋生腐敗的關節點上建起了一道道“防火墻”,用制度堵住以權謀私的“空隙”、權錢交易的“漏洞”,讓人受到震懾、制約,想腐敗也難得逞。
每年近400億元的採購定單,沒讓一個管理者倒下
“定單吃人”。3年前,在上海汽車工業(集團)總公司下屬企業的一宗中等規模採購中,就有1名三産經理“栽”在高價採購拿回扣上,被判處死緩。
3年後,上海通用汽車投資15億美元的上海市1號工程,由於實行採購程序監控,不僅降低成本15%,且未發現一起經濟違法犯罪案件。
短短3年間,變化之大,原因就在於上汽集團吸取下屬合資企業上海大眾的“採購過程控制”和上海通用的“全球採購”管理之長,施行了一套全過程採購管理監控制約保障體系。
在供大於求的買方市場條件下,採購一旦缺乏監督、制衡,必然成為一些人趨之若鶩的“分肥場”。上汽集團採購體系的優點是:權力分散和相互制約。它包括一個口子對外的集中採購,比價、比質、比服務的比較採購,競爭性招標採購,全球採購,以及採購的全面預算管理和計算機輔助信息系統等。凡重大採購事項,一律由廠長、經理負責,經過採購、技術質量、財務、審計、監察等部門負責人組成的採購委員會集體討論決定。每進一批貨,都要經過6個不同的部門把關,這就好比要6把鑰匙全部齊備才能打開一把連環鎖鏈。這樣一種全過程監控,使得集中的權力分散化,隱蔽的權力公開化。當採購價格接近邊際成本時,行賄變得無利可圖,採購中的“分肥”空間也不復存在。
上汽集團的領導實話實説:2000年,集團下屬1個企業有1票10萬元的條形碼採購業務,因為相對於動輒千萬上億元的定單而言,這宗業務金額實在太小,也就沒有進入採購程序,由1名普通財務人員經辦。結果,經辦人受賄2萬多元,被公司除名。事實説明,如果遵循好的制度,採購進入受控程序,上百億元的定單可以不出問題;一旦游離受控狀態,哪怕業務再小,腐敗也有露頭的可能。這件事促使上汽集團把採購監控網編織得更加嚴密。近3年來,整個上汽集團的生産成本同比累計下降了26億元,其中絕大部分來自採購降本。在每年近400億元的採購業務中,二級公司經理以上管理人員未出現一例違紀、違法案件。而這,正是上海工業系統推行“陽光采購”的縮影。
要支取2000元現金,總裁也得遵循“四眼原則”
很難相信,在上海儀電控股公司下屬的合資企業福克斯波羅公司,經營著2.5億元資産的副總裁竟然決定不了超過2000元的現金支出。如業務確需,他也得經過3道關口:先寫申請,再報財務總監簽字,最後由中外雙方總經理會簽同意,方能到財務部門提錢。即便是中方和外方的總裁要支出2000元以上的現金,也得遵循“四眼原則”,由對方和財務總監兩人分別簽字,並背書説明消費的時間、地點、人、事。
位置離錢櫃太近,手中用錢的權太大,就容易産生腐敗。要防腐,就得讓錢遠離權力之手。福克斯波羅公司的現金流量控制管理法,正在上海工業企業中被廣泛借鑒、推行。
上海儀電行業曾是全市的“老大難”,而今已成為傳統工業的“排頭兵”,其轉捩點就是在經營機制轉換後,儀電控股(集團)公司逐步創造了覆蓋集團各個層面和每項工作的“三橫十一縱”監控網絡,貫穿其間的264項工作規範,以及內部審計、監察檢查、報告報審、廠務公開等9項制度。這一網絡恰似高懸的“利劍”,實施著全方位、全過程的監督控制,使整個集團每名員工、每筆資金都處於受控和相互制衡的狀態之中。
“該做的事情做了沒有”、“不該做的事情有沒有做”是集團監控的兩大重點。該做的事情做好與做差,賞罰分明,拉開差距;對於不該做的事情,監控機制為每名員工都限定了職權範圍。即使是公司總裁,也無權動用1分錢投資到外地;每一筆超預算50萬元以上的管理費用須經董事會批准、由董事長簽字才能列支。董事長、總裁的日常開支費用,也全部進入預算管理,按季給定支配指標。在如此嚴密的監控下,資金流動一有異常,很快會被發現。一次,集團下屬單位的一家公司有一筆近百萬的資金流出異常,因發現及時,在合同已簽的情況下,仍追回40多萬元,有關責任人被撤職,並在集團內通報批評,警示他人。這就是儀電集團組建後GDP年均增長20%的重要緣由。
覆蓋經營活動每個環節的財務預算制度,使“小金庫”斷流
上海建材集團下屬建築新材料公司,2001年初上報了實現年利潤280萬的預算計劃。按以往標準,這是個不錯的數字。然而,當建材行業進入上海工業全面推行的財務預算機制,預算利潤都必須放到這樣的一架天平上來衡量:天平的一邊是公司被授權經營多少國有資産,另一邊是這些國有資産應該産出多少效益回報。這一機制還與經營者的命運挂鉤:回報多者勝出;回報較少者出局。
上海建材集團立即組織精算師深入這家企業,與企業經營者一起,對一個個産品的市場前景進行分析,對一筆筆經營費用和一項項成本損益認真測算,反反復復,5上5下,預算利潤增至800多萬元。年終,這家公司果真實現利潤840萬元。今年的預算利潤則上升到1200萬元。
變“毛估估”的“橡皮泥預算”為切合實際的“鋼性預算”,以覆蓋企業經營活動每個環節的財務預算,鎖定企業的各項經營任務,這既是上海工業系統考核經營者的重要指標,也是對企業實施有效監督的切實手段,迄今這種方式已在全市八成工業企業推行。它不僅逼著企業精打細算、增收節支,更重要的是鏟了賬外賬的“源”,斷了小金庫的“流”。
上海市工業紀委的幹部介紹説,如果一家企業每年完成幾百萬元的利潤就算達標,而它實際實現的利潤達到近千萬元,那麼,只要將財務成本打得虛高,多出的“超額”利潤去向可能五花八門,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為各種形式的腐敗提供財源。上海市工業黨委曾對前幾年一些經營者的腐敗案件進行剖析發現,這些案件大多出自私設“小金庫”、為個人謀利的亂投資、亂擔保。反腐敗,既要抓教育,築起“道德防線”;更要以制度約束權力,以制度的穩定性克服人為因素的隨意性。而嚴格的預算制度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種。
上海電氣(集團)總公司是全面推行預算管理的先進企業。集團專門請來麥肯錫諮詢公司“診治開方”:將推行全面預算管理作為發揮總公司管戰略、管資産、管主要經營者3大功能的重頭戲來抓,每年要用半年時間來反復修正、磨合,力求預算準確,控制有效。公司還運用先進的科技手段,建立覆蓋子公司的財務信息網絡。在集團內,無論是現金流量、資産負債、經營損益等經濟運行信息,還是諸如土地批租、産權抵押、擔保拆借、銀行開戶等重大財務事項信息,均在財務信息網絡系統內一覽無余,為企業和集團的財務總監實現動態適時的監控提供依據。一有預算外的異常資金流動,系統就會報警。借此,電氣集團僅去年清理出“小金庫”429個,追回資金1579萬元。
工程甲乙雙方簽訂《廉潔協議書》,受賄、行賄都要受罰
在上海工業各個重點工程工地,建設單位幾乎都要與中標的施工單位簽訂一份《廉潔協議書》或類似的合同。這份協議書與工程主合同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由上海華誼集團在建設重點工程中首創的《廉潔協議書》規定,建設單位人員若向施工單位索賄,施工單位應該舉報。若舉報屬實,施工單位優先享有承接後續工程的投標權。倘若施工單位向建設單位行賄,一經發現,不僅要終止承包合同和雙方今後的業務關係,且要追究工程總造價1-15%的違約金。
“工程上馬,幹部下馬。”曾幾何時,這成了經濟生活中的常見現象。面對全市每年600多億元的固定資産投資項目和成千上萬個技術改造項目,如何防止工程成豆腐渣,管理者陷入經濟犯罪的泥塘成為人渣?上海工業系統的經驗是嚴格實施過程監控,嚴肅執行招投標制度,對整個工程建設流程進行效能監察,在工程開工前即進行程序制約、屬級制約和懲戒制約的過濾,封殺各種不廉潔問題的萌芽。《廉潔協議書》即是其中一招。
在上海工業各建設工地,開工之初,紀委、監察室就指派專人參加工程指揮部的各種重要會議,參與各個50萬元以上項目的招投標、承發包活動,直接進行深度監察。而這些坐鎮工地的監察幹部同樣處於受控狀態,上級紀檢部門不定期聯手工程專家,在工程建設中途進行檢查,制止、糾正不合製度的行為。督察之下,華誼集團的一個工程中就有200多人次上交禮金,價值近20萬元;而一個工程隊在完工撤走後,還被審計、追回高估冒算金額6萬元;一個工程隊向建設單位集體行賄,雖然金額很小,也受到通報批評和嚴重警告,險些丟了“飯碗”。
近日傳來的最新統計數據表明:上海市工業系統今年上半年實現利潤227.82億元,工業GDP增長11.3%,而違法違紀的立案僅72起,同比下降11個百分點以上;傳輸民聲、反映民情的舉報信訪件的降幅更在20%以上。事實給人以啟示:通過制度創新可以逐步剷除滋生腐敗現象的土壤;腐敗毒瘤終是可以清除的!(新華社記者 吳復民 徐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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