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現象”正在吸引世界的眼球。世紀之交,這個資源小省活力迸發快速崛起。2001年實現GDP6700億元,比1998年增長34.9%;財政收入856億元,比1998年翻了一番;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人均收入分別達10456元和4582元,比1998年增長33.5%和21.7%。今年1到4月,浙江主要經濟指標增速繼續高居沿海省市前列。紛至沓來的參觀研究者從“體制結構、專業市場、政府推動、文化底蘊”等視角,解釋浙江發展之謎。記者採訪發現,城市化是一個迄今尚未引起足夠重視、但正在對浙江發展發揮關鍵作用的強大引擎。
新的思路
走馬浙江,禁不住感慨:浙江人真富。驅車滬杭甬高速公路,兩邊的農民別墅瓷磚黛瓦,方冠尖頂,三四層、五六層,鱗次櫛比。論硬體設施,與西方發達國家的農村比也不遜色。當地農民介紹,改革開放20多年來,杭嘉湖平原上的農民住宅已經蓋到“第四代”,眼下正在向第五代邁進。
面對“田野上的建築繁榮”,4年前,剛剛調任浙江省委書記的張德江深入城鄉調研,提出尖銳批評:“走了一村又一鎮,村村像城鎮;走了一鎮又一村,鎮鎮像農村”。浙江是一個“七山一水二份田”的省份。散落城鄉的住宅、廠房,浪費掉多少土地、環境資源?人們不能不思索浙江農村的未來走向?
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快速發展,順利實現從溫飽到小康的跨越。如何實現“從小康到基本現代化”的第三步戰略目標,是一次意義更加深遠的歷史變革。1998年10月,江澤民總書記視察浙江農業農村工作時,要求沿海發達地區率先基本實現農業現代化。根據黨中央的戰略部署和浙江發展實際,1998年召開的省第十次黨代會制定“2020年全省提前30年基本實現現代化” 的奮鬥目標,作出 “不失時機地推進城市化”的果斷決策。
浙江省的決策層看到:1998年浙江鄉鎮工業産值、利潤在全國奪冠之時,仍有兩個重要經濟指標凸現浙江的差距:其一,城市化進程落後於江蘇、山東、廣東等省份,城鄉二元結構格局依舊;其二,第三産業增幅緩慢,總量落後於第二産業,而第三産業的快速發展恰恰是現代化的重要標誌。
如何克服差距?大力推進城市化,探索發展新路。省委、省政府清醒地看到,固化城鄉壁壘,鼓勵農民“離土不離鄉”,發展鄉村工業,是一條鋪攤子、浪費資源的粗放發展路徑。在廣大農民完成小康建設、邁向現代化目標的發展階段,浙江再不能延續數量擴張的粗放增長方式。人類文明的進程,就是要素資源不斷向城市積聚的歷程。美國、日本的大都市區就聚集了全國80%的人口。浙江必須走以質量提升為主的集約型發展道路。基於此,4年前的省第十次黨代會上,“加速推進城市化”成為浙江動員全省人民“提前基本實現現代化”的“主戰略”。
新的突破
城市化大幕初啟,一個現實難題考驗浙江的智慧: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鎮都是城市化的組成部分,浙江是抓“大”,持“中”,還是揀“小”?
“著眼浙江實際,大中小協調發展”。省委、省政府作出部署:“杭州、寧波、溫州突出龍頭地位向特大城市發展;紹興、嘉興、金華等地級市向大城市或區域中心城市邁進;24個縣級市努力建設中等城市。實力較強的縣要創造條件,爭取成為中小城市”。“同時,高度重視中心鎮、中心村的發展”。
目標一經確立,浙江不斷用改革的舉措破解難題:報經國務院批准,麗水實施撤地設市,大力建設區域中心城市;蕭山、余杭撤市設區,融入杭州,一舉解決制約城市發展的空間問題;嘉興、紹興、金華調整區劃,勾畫大城市雛形。
推進城市化,資金要素如何解決?改革投融資體制,經營城市。各地將城市土地資源、公用設施資源推向市場,面向社會籌集城市建設資金。杭州實行土地、水權、客運營運線路等稀缺資源有嘗招標拍賣,廣泛吸納城市建設資金,僅土地招標拍賣一項籌集數十億元。
環境和文化是城市的容顏靈魂。追求美化環境、延續文脈與營造現代城市的協調統一成為決策、建設者的共識。天堂杭州實施“跨江發展,旅遊西進”戰略過程中,突出西湖核心景區建設,重修錢王祠、雷峰塔,大力保護挖掘傳統文化;興建西湖文化廣場,杭州大劇院,致力弘揚現代文化。寧波、溫州等市,保護開發兼顧,使得急劇長高的城市凸現文化內涵,洋溢現代氣息。
創辦各類園區,加快城市産業集聚。浙江抓住城市化機遇,制定配套政策,大力規劃興建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教園區、特色工業園區和居民小區,引導企業和産業集聚發展,把産業升級和城市化有機結合,推動全省經濟從量的擴張向質的提升轉變。金華市加快園區建設,2001年,園區基礎設施投入20億元,新進區企業超過1000家,銷售産值113億元。省裏 規劃建設的5大高教園區和浙大新校區,佔地3.7萬餘畝,已投資55億元,校舍竣工面積176萬平方米,進區學校19所,在校學生5.5人。全省現有8個國家級經濟開發區,52個省級經濟開發區,規劃建設100個省級特色工業圓區和100個鄉鎮工業專業區,基本結束新辦企業分散佈點的狀況。
打破城鄉二元結構下的政策體制壁壘,是浙江城市化的驚天突破。各地大膽探索建立城鄉一體化的戶籍制度、就業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構築農民進城的綠色通道。去年春天,浙江率先實施糧食購銷市場化改革,部分地區試行土地流轉,規模經營,破天荒拓寬了勞動力自由流動、人力資源合理配置的渠道;8月,省政府制定出臺“浙江省最低生活保障辦法”,進一步在全國率先建立覆蓋城鄉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全省城鄉有26.8萬人享受了低保救助。長期束縛農民、歧視農民的戶籍制度、就業制度剛性不再,農轉非成為浩蕩春朝。義烏創造性地建立“本地人口城鎮化,外地人口本地化”的新型戶籍制度,以“一戶一宅”為原則,允許農戶拿農村佔用的合法宅基地按一定比例置換城鎮建房用地,或在指定規劃區域內購買水平套房。1年多來,已吸收農民、外來人口1.1萬人進城落戶。溫嶺市實行以固定住所、穩定收入為依據的落戶標準,集聚近6萬人落戶城鎮。大量農民進入城市二、三産業,成為新市民。
經過全省上下的努力,浙江城市化水平由1998年的36%提高到去年的42%,年均提高2%,比改革開放以來的平均水平高出1個百分點。城市建成區面積從1998年的977.8平方公里,擴大到去年的1499平方公里,年均增長15.3%。
新的局面
出紹興縣城柯橋,跨過古老的運河,舉目眺望,碧藍的天幕下,一處粉強黛瓦的徽派建築閃入眼簾。這就是被專家成為“鄉村城市化新模式”的新未莊。步入小區,街巷縱橫,一色新樓。彎彎曲曲的清澈小河,石頭壘岸,垂柳拂堤,逶迤穿城而過。小區中央,一處江南園林,亭臺樓閣,風簾翠幕,鳥語花香。誰能料到,這座新城的主人們,2年前還是散落在柯橋田野上的地道農民。縣委書記徐紀平説,新未莊集聚了周圍1000多個農戶,建有公園、幼兒園、農貿市場、電力、電信、寬帶網等公共設施,是一座“統一規劃、集中建設、基礎設施資源共享”的農民新城。
新未莊絕不是唯一的例證。城市化堪稱浙江大地上正在上演的一幕激動人心的活劇。雖然這幕活劇的高潮仍在孕育,其現實效應已經足以讓人驚嘆。
像幸福的新未莊人一樣,3年多來,浙江有已有230多萬農業人口“離土離鄉”、“進城進鎮”,轉為非農人口。農村從事非農産業的勞動力佔52%。農民的減少,促進了農民增收。2001年,全省農民新增收入中83%來自非農産業。
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突飛猛進,帶動投資和消費需求不斷增長。1998年以來,全省固定資産投資持續快速增長,累計達6922億元。其中,城市交通、通信、防洪等基礎設施和房地産開發投資達3500億元,年均增長25%;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性支出增幅均超過兩位數。最近4年,全省國內生産總值年均增長10.5%,其中城市建設投資的貢獻率達18%。
緣于各類工業園區、高教園區建設,上萬家企業向城市集聚,逐步走出分散佈點的粗放增長方式。城市第三産業迅速發展,就業崗位大量增加。去年,浙江三産增幅首次超過二産,第三産業增加值佔國內生産總值的比例由33%增加到38.4%;三産就業人數首次超過二産,達906萬人。
城市成為充滿活力經濟增長極。全省縣級市以上城市國內生産總值佔全省經濟的75%,財政收入和利稅份額分別達到85%和90%。杭州、寧波、溫州三大中心城市面積僅佔全省的5.5%,人口占13.8%,國內生産總值佔32.3%,財政收入佔39%。中小城市和中心鎮綜合實力明顯增強。全國社會經濟發展百強縣中,浙江佔22席。城市化成為浙江經濟發展的強大動力。
面對成績,浙江的幹部群眾異常清醒。全省城市化滯後於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狀況尚未得到根本改變。大城市數量少、規模小,小城鎮佈局散,中心城市地位不突出等問題亟待解決。為此,省委、省政府在5月中旬召開全省城市化會議,要求全省幹部群眾“適應經濟全球化和我國加入世貿組織的新形勢,進一步統一思想,深化認識,堅定不移地推進城市化。城市化要成為浙江參與國際競爭的新平臺,承接信息化、提升工業化的新高地,加速城鄉一體化發展的新紐帶,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新載體”。(鮑洪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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