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霞(法國人)
我來了,我來了,我是李霽霞,我來晚了,讓你們等很長時間,今天出門不順,哪兒都堵車,的哥還特厲害,哪都不讓進,問我,你是什麼人,你是幹什麼的,你有沒有證件,去找誰。我説,我是小偷,你讓我進去,偷來的東西一半給你,然後他就讓我進來了。我是在法國巴黎出生的,但是我們家是從意大利移民過來的,從科西嘉島過來,在法國我們家人很多,是大家族,很牛。我是家裏最小的人,雖然家裏人很多,但是一直覺得很孤獨。
家裏有外公、外婆、阿姨、舅舅,但我一直覺得家裏的氣氛怪怪的,不願意跟別人多説話,總是想出去。我從小就跟媽媽在一起過,對爸爸沒有記憶,媽媽帶着我們老是搬家,過慣了流浪的生活,剛到一個地方住下來,媽媽説搬,OK我們就走。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總是不怕別人欺負,先跟當地的小朋友打架,説明我不怕他們,然後再找小孩子的頭,這樣我管一個就夠了,用不了管那麼多,跟孩子的頭搞好關係就行了。為了不受欺負,我知道,我的成績一定要好,要得到老師的喜歡,所以我成績總是第一名,這是不被欺負的最好的辦法,媽媽總是帶着我搬家,她告訴我,沒有人能夠幫助你,你一定要自己幫助自己。
我從小喜歡畫畫,音樂,但是從小喜歡各種各樣亞洲的音樂,喜歡各種和亞洲有關的藝術。也喜歡跟亞洲的孩子玩,最開始學漢語是在法國,跟溫州人學的,溫州人在法國有很多是開飯館的,很多都非常有錢,他們都很牛,我就給溫州人打工,了解他們的生活,了解他們的思維,溫州人特別能吃苦,也是最會賺錢的,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點鈔票,溫州人只有辦法沒有問題。李霽霞這個名字,是一個巴黎的中國老師給我起的,他姓齊我的法語名字和李霽霞的發音很像,名字的裏面有中國老師的姓,漢語裏面霽是雨後初晴,也是我最喜歡的天氣。到北京後,跟丁廣泉老師學相聲,丁老師説你這個名字,太難記,去改個名字,我就找了一個取名字的先生,他給我取了個名字叫,李澤天,我一聽太高興了,李澤天,我終於能和武則天叫同樣的名,我以前學過中國的歷史,武則天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人,她也非常厲害,能跟她叫同樣的名字,我太高興了,然後我就回去,跟丁老師説,我改名了,叫李澤天。
回到丁老師那兒,把丁老師嚇了一跳。他説,你算了吧,這個名字太大了,不好不好,還是叫李霽霞。第一次在上海,看到一個朋友,在聽相聲。一邊聽一邊自己對着鏡子哈哈大樂,感覺很奇怪,不明白他樂什麼,因為當時也聽不懂相聲,只是覺得漢語的節奏特別美,我想一定要學會漢語,學會這門語言,聽懂它的意思,才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在樂什麼。開始叫朋友借中國的相聲磁帶,以後每天聽聽,天天聽,一天不聽就難受,然後開始知道馮鞏,還有一個唱歌唱得很好的笑林。知道他們的老師是候寶林。我説,我一定要把相聲學會,成為第一個説相聲的外國人。我就自己天天練,練的兩邊的肌肉都酸了,後來聽説,已經有一個外國人説相聲説的非常好的,叫大山。我很難受,後來知道他是男的,我就説,我要成為第一個説相聲的女老外,他叫大山,我叫小山。我就是小山。
每次聽中國話的時候,就有一種回家的感覺,第一次來到中國是到上海,覺得沒什麼好玩的,到處都是高樓,和世界上的別的國家和城市沒什麼兩樣,第一次來北京,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硬座火車,從上海到北京。一下北京站,聽到很多人説話都是哇哇的。覺得耳朵很舒服。第二天我生病發燒,40多度。但是我的朋友給了我一輛自行車,和一張地圖,我就自己在北京轉,我去了很多小衚同,聽到很多的北京人,説話都是哇哇的。我開始和衚同裏的大爺大媽們,侃大山,那時候很窮沒有錢,一天只吃一塊錢的飯,但是能自由自在的在北京玩。也是非常高興的事。
從小就有一個願望就是想當老師,因為老師是有責任心的。在巴黎我曾經跟一個溫州哥哥一起開過一個中文學校,他出錢,我給他跑地方找人,我給他出教材,一切都是我們白手起家,要去看很多很多的地方, 還不能説是辦學校,是叫什麼協會,因為學校要交很多稅,我想了一個辦法,請學中文的學生,到我們學校來上課,給他們便宜一點的錢,但是他們也非常高興。課教的好,錢又付的不多。我又是老師又是校長。我是中文學校的校長,第一次進教師上課的時候,發現哇!滿教師的黃種人,只有我一個,白人鬼子,而且是我教他們中文,簡直太可笑了。誰教誰。只有我一個老外,教他們漢語。
我自己在學漢語的時候,是跟着老師上課的時候,學漢語的人非常多,教師裏面已經沒有地兒了,我就坐在老師的講台下面。每當老師要提問,説誰要回答問題,我就從老師的桌子下面鑽出來説,我來。老師嚇一跳,才發現自己的桌子下面,還坐著一個人。在中國去過很多的地方,上海,杭州、溫州、溫州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那個地方什麼都可能發生。沒有問題只有辦法。那個地方不太像中國,最難忘的一次經歷是有一個朋友,要去內蒙古的鄂溫克族的地方,她問我去不去,那很少有人去,那邊的人也比較窮,他們是靠放馴鹿為生的,他們很多都住在森林裏面,山上。我跟他們住了一個多月,就住在鄂溫克人的家裏。第一次到人家裏,他們的狗,就對我非常的友好,我就像見到了老朋友一樣。跟他們的狗玩得特別好,開始玩。當地的人很奇怪,説我們的獵狗,怎麼能這麼快的接受一個外國人。
可是我見到了狗,就像見到了很好的朋友,到了山上,見到了森林,就像真正回到了一個自己的家裏。鄂溫克那裏的森林裏,動物越來 越少,很多人沒有錢,沒有工作,他們就去打動物,很多大動物都已經沒有了。小動物也快沒了。可是這樣他們反而是越來越窮。跟他們呆了一個月,很捨不得離開他們。我現在正在寫一本書,是我的畢業論文,是關於鄂溫克族的。我這本書以後要出的話,我想把所有的錢,都給鄂溫克人,我自己一分錢不要。很遺憾,我沒有在那兒見到薩滿。我知道薩滿是和死人有關係的。 如果誰家有人去世了,薩滿就會來給他們唱歌跳舞。我現在住的地方,是北京的一個小衚同,在地安門那兒。叫板橋衚同。我已經考上了中戲。我要到那兒去上學,但是我還是想住在板橋衚同,一是中戲的宿舍錢太貴了,第二我在衚同裏面住着,經常的和那邊的鄰居毫無目的的聊天,兩小時三小時就這麼過去了,跟他們侃大山,也沒有什麼意思,但是覺得很有趣,就是瞎聊,時間過得特別快。
江比比(英國)
大家好,我是江比比。你們一定覺得這個名字很怪吧,其實比比是我的家姓。我今年21歲了,這是我第二次來中國。我第一次來是上大學的時候,志願到上海教英語,你一定想不到我是付了錢來教課的。選國家時,我第一個選擇的是中國,因為我對中國歷史感興趣,我覺得如果我到中國當志願者對我有好處,可以了解中國。我喜歡歷史。我以前喜歡歐洲的歷史,後來我覺得中國的歷史很有意思,我以前沒有打算學習漢語,但是為了學中國歷史,我才開始學習漢語。這是我學的第一個外語。在英國學習漢語人太少,教育的方法不好,我在英國我中文的老師你知道是哪國人,德國人,一個德國人教英國人中文。在中國歷史中我最感興趣的就是秦始皇,他吃了東西(丹藥)可以不死,可是他吃了東西也是他死的原因,這些故事很有意思,秦始皇是最棒最強的人,宰相李斯不讓老百姓知道他死了,放了很多魚(掩飾氣味),他活着的時候像上帝,死了之後像垃圾。就像夸父追日,你不能征服自然,不管你是皇帝還是農民,我們都一樣都會是灰土.但很遺憾我沒去過秦始皇陵,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看看。我在原來的大學(都倫大學)學音樂,吹薩克斯, 我會吹中國曲子,喜歡買革命曲CD。《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就是自己學的。我有一個小本子記的都是革命歌曲。我還會唱《同桌的你》、《歌唱祖國》、《東方紅》、《大中國》,有機會唱給你們聽。除此之外我還學了京劇,因為有一次我在英國看《霸王別姬》覺得很好看,所以來中國後我就拜師學藝。我每次唱都有四個人,有人吹笛子,還有拉京胡敲鼓的,我不太清楚樂隊有什麼樂器。我的拿手戲是《思凡》裏的一段叫《下山》,表演一共八分鐘,唱的地方有兩分鐘,我演一個小和尚,這個表演是用蘇州話的。我很喜歡中國的食物,但不太清楚怎麼吃,鬧了很多笑話。我第一次吃火鍋,是在上海,那時我剛到上海,對中國菜一點不知道,我和一個朋友找吃飯的地方,我們都不會中文,只能找那個有英語的牌子。找到一個,我們進去,侍者給了一個單子,我們説隨便點吧,不知道吃什麼,因為我看不懂漢字,服務員馬上笑了,下去後十分鐘回來,給了我們很多生的肉和菜。這是我第一次吃火鍋,我覺得肉是最好吃的,那個時候大家看我,所有的顧客都看我,我告訴我朋友應該快點吃,我吃那個肉,冰冰凍凍的,但是大家都在看我,我很奇怪於是我又吃了一塊,最後服務員拿來開水,看我都快吃完了,服務員説你還沒打開火呢。他們上活蝦嚇了我一跳,啊啊啊大叫着扔掉它們,都扔在別人的桌子、椅子和頭髮上。
董默涵(愛爾蘭)
1997年大學畢業後不想馬上工作就去了澳大利亞姑姑家,因為跟姑姑相處不愉快,就搬到了悉尼。房東是個中國人,對他很好,有一天告訴他:“中國東北一個小城正在招外籍老師,教英語,你願不願去試試。就這樣1998年3月來到了遼寧的遼陽。
當時對中國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中餐很好吃。在愛爾蘭吃中餐是很豪華的一件事,又貴又不地道——當然不地道是到了中國才知道的。現在他已是中餐專家,只限於吃,不會做,但他的“東北愛妃”很會做菜。我們跟他約會採訪的時候打他的手機,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他問需要多長時間,大概一個小時吧,他驚呼:“那我得花掉多少手機費啊!”他説有時間的時候打給我們,後來他打來電話,沒説幾句我們突然想起來了,讓他先挂斷我們打過去。他長舒了一口氣,説:“這下我就塌實了。別怪我,我正準備娶媳婦呢。”
他説現在想來他感謝命運給他的每一個轉折,包括挫折,因為好像那麼多偶然都是為了促成一個必然——遇上他的“東北愛妃”。來到東北遼陽以後,他來到一個新竹的小學當英語老師。當時那個小城好像全城就他一個外國人,走哪兒都像怪物,加上語言不通,他非常孤單。因為他不懂中文,學校就給他配了個業餘翻譯,就是他的同事——英語老師李潁。她簡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所有的話他只能跟她説,她是這個陌生寒冷的地方唯一可以交流的對象。
後來李潁想離開遼陽,到省城瀋陽讀經濟大學,尋求更大發展。李潁走的時候,他去火車站為她送行,車開之前他把一封信交給李潁,要她上車後再打開。這是他平生的第一封中文信,120個字,可他整整用了一天半時間!平均一個字10分鐘。他是先寫出英文,然後對照詞典一個字一個字翻譯成中文,根本沒有語法可言。但李潁看懂了,她一到瀋陽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她很感動。李穎是個思維很開放的女孩,她不願囚在小城一輩子,不停地尋求發展,後來她又到了北京,到了加拿大……但當時她離開的原因,他猜還有一個,就是來自周圍的冷嘲熱諷,説她“在老外的幫助下英語提高很快嘛”什麼的,不過李穎從沒跟他説過這些。
李穎走後,他覺得非常失落,分離使一直模糊的情感變得清晰了,他覺得他不能沒有李穎。有一個周末,他去瀋陽看李潁,李潁對他説要去北京對外經貿大學讀書,他覺得心裏一沉——離李穎更遠了。臨上車前,他突然對李穎説:“你不能走。”李潁説“那我考慮考慮。”“你快點考慮,我要上車了。”從此他們明確了戀愛關係。李穎提議他們一起到北京讀書,這樣他們一起來到北京。
他們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非常快樂,偶爾也有小衝突。剛到北京那陣子他們經常吵架,他覺得責任在他。因為那陣子他感到很茫然,從一個陌生地到了另一個陌生地,什麼都沒有,他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直到吵到分手。分手那段時間,他也有機會接觸別的女孩,但始終沒有一個人能給他李穎給他的那種塌實感,一種屬於家的感覺。他真正意識到,他不能沒有李穎,不跟她在一起太難了,後來他們重歸於好,李穎慷慨地原諒了他。
李穎家人都非常寬厚。他父母是知識分子,一開始他們不同意女兒跟老外談戀愛,但第一次接觸過他以後,他們再不反對了,對他像兒子一樣,不把他當外人,更沒當老外。在這個家裏,他非常放鬆,沒有緊張感,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遇到他跟李穎吵架的時候,她父母總是跟他説:“年輕人吵架拌嘴很正常,其實李穎很愛你的,你們應該互相原諒。”李穎的弟弟現在北大計算機系讀書,弟弟很內向,但他們相處融洽。有一次他問弟弟:“我想跟你姐姐結婚,你覺得怎麼樣?”弟弟説“好啊。” 現在他們都住在一起。文化衝突還是有的。原來李穎很在乎別人怎麼看她,一起上街的時候他摟着她她會不讓。他就跟她説:“別人看過走過就過去了,只有我們倆會一直在一起,幹嗎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們的感受才是重要的。”現在她也不那麼保守了。
有時候女孩打電話過來,李穎會問“那女孩是誰”,然後就不説話了。他知道她不高興了,所以跟女孩交往非常謹慎,儘量不引起她誤會。2000年,他父母特地從愛爾蘭到中國來看未來的兒媳婦。見過之後,他們都喜歡上李穎,李穎的善良、寬容,聰明是他們覺得兒子認識這樣的女孩是“一種榮譽”。他們決定結婚跟半年前的分離有關。半年前李穎被公派去加拿大工作半年,這半年使他們嘗到了不在一起是什麼滋味,意識到彼此就是終生相守的唯一了。現在他們已經從各自的住處搬到了一起,他們的書很多,看到兩個人的書合在一起有那麼多,每本書上都有他們相處的痕跡。現在每天下班回家兩人一起去買菜,回家吃飯,那種感覺真好,很溫馨,就是他們嚮往已久、一輩子都過不膩的日子。現在他們是租的房子,想半年以後分期付款買一套房子,儘管他們經濟不寬裕,但兩個人一起奮鬥,很有動力。平時他叫她“小穎”,她叫他“笨笨”。
瑪瑪杜(喀麥隆)
我是來自喀麥隆的瑪瑪杜,來到中國已經六年了,我對這個國家有着很深的感情,她就像是我的第二故鄉。目前我就讀於北京語言大學,讀研究生,我是學漢語翻譯方向的。我們上課要學一些中國的文學作品,比如《紅樓夢》,老舍,巴金,比較著名的作家的作品,我還選讀李白的詩,孔子的《論語》,從中我可以更加深刻的了解中國的歷史文化。我是96年9月來北京的,來北京之前我一點都不會説漢語,剛剛到中國的時候有一個蒙古的同屋,他也剛剛到北京,他不會説英語,我也不會説蒙語,只能通過字典一個字一個字的交流,以後學了漢語慢慢一點點的就可以用漢語溝通。在國內畢業後,我們政府派我來留學。來中國前我只是從一些電影裏看到過中國,看了你們的功夫電影,我以為在中國每個人都會功夫,像在電影裏那樣,實際上不是那樣。我以前學過功夫後來沒時間就放棄了。剛到這裡時對中國的那些飲食不習慣,而且有一些飯菜是甜的,不可思議。雞肉古老肉也比較甜,一般我們那都是鹹的。我來中國這麼多年已經走過了許多地方,有湖北的武漢,湖南的張家界,還有雲南的楚雄,到了昆明,成都,珠海,我自己還去了香港,幾乎跑遍了全國,每個地方都很有特色。我現在最想去新疆西藏這樣的地方。來到中國,我深深為其文化所吸引,我跟隨丁廣泉老師學習了三年的相聲,因為我喜歡演出,演出的時候特別有意思,在學校我參加過各種的演講比賽,學校的活動,漢語表演,還差點上了中國的春節晚會呢。同時學相聲也可以提高我漢語的水平,通過漢語我能學到很多在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可以和老百姓直接交流,對我語言的提高有所幫助。對非洲人來説學漢語比西方人容易一些,在非洲語言本身有一些語音語調,比較容易接受。你知道嗎,光喀麥隆有兩百多種語言。我不是第一次上中央臺的節目了,第一次是97年的時候,參加實話實説一個談足球的節目,喀麥隆的足球比較有名,所以請了我。不過就我本人來説我更喜歡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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