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身份：
聶朝華 重慶市沙坪壩工讀學校校長（觀點：工讀學校應該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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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66832298
郭星華 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博士（工讀學校不應該辦下去）
觀察員身份：
李冰、劉楊 記者
王太中、孔晶、郭星華麗華、盧永楨 大學生
成功、徐靜 研究生
王瑞峰 大學教師
張宏宇 中學教師
劉瑞芳、王欣紅 家長
聶朝華：因為我這一生都是從事工讀教育，我這一生搞工讀教育無怨無悔，而且工讀教育還要繼續辦下去，這就是我的態度。
郭星華：我非常欣賞聶朝華老師的這種敬業精神，對自己的事業比較熱愛，但是很遺憾，我不能同意他的觀點，我覺得工讀學校不是一種好的做法。
聶朝華：工讀學校是1955年，根據彭真同志的指示由北京市辦起來的我國第一個工讀學校，現在全國有工讀學校現存有70所，它主要是根據蘇聯教育學家馬克連克、高爾基工學團，沿用它的名字來的。但是高爾基工學團主要的收的是流浪兒童，我們收的主要是有嚴重不良行為的學生和未成年人。現在全國工讀學校除安徽的蚌埠工讀學校，由公安部門管和貴州凱里工讀學校由政法委管以外，其餘的工讀學校都是由教育部門管，它是一個教育機構，它同時有公安部門的介入。
主持人：現在人們置疑工讀學校，首先就談到孩子送進去以後未必能夠學好。
聶朝華：我知道這個觀點，工讀學校也主要要解決這個事情，交叉感染。我感覺都像得了傳染病的孩子進傳染病房這樣，他也不得不進傳染病房，因為這些孩子在外面，他除了自己要去接受感染以外，他更要感染更多的同齡的孩子，讓更多的同齡的孩子學壞。
郭星華：工讀學校，主要就是對孩子的一個心理，他們都是未成年人，給未成年人很早貼一個標籤。你是一個有不良行為的人，他本來可以矯正的，但是因為這樣的話，他就可能從此真正成為一個對社會有害的人，這是真正的交叉感染。
聶朝華：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我感覺到郭星華教授的觀點是正確的，問題是工讀學校招收的孩子是有嚴重不良行為的孩子，他們已經不能自己保護自己了，工讀學校是對未成年人走向犯罪的最後一道防線。
主持人：比如説孩子犯了什麼樣的錯，或者説是違法到什麼程度，他就應該進工讀學校了。
聶朝華：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法第34條，有9種嚴重不良行為都應該送工讀學校，主要是有多次偷竊、多次擾亂社會治安的行為等等，其中還包括了相當一部分14歲以下我們法律不能干預的兒童，都可以送進工讀學校，也應該送進工讀學校。
聶朝華：目前工讀學校在具體的操作上，這個標籤是可以進行淡化的，工讀學校可以挂普通學校的校牌，可以不叫工讀學校，工讀學校的孩子進了學校以後可以改名換姓，而且不留任何檔案，也可以叫隱私教育。
郭星華：但是遺憾的是，這樣做不到，説到標籤淡化，實際上他想淡化，但是，他的家長、鄰居、他的親戚知道，你再怎麼淡化？所以這個淡化是不可能的，尤其對他本人，根本不可能淡化，所以這一點是不成立的；第二、剛才聶朝華老師反復強調法律，我們看看工讀學校，辦的這麼多年效果怎麼樣？它是不是還能起到他們所預想的作用？法律是不是需要修改？法律上是不是規定孩子進了工讀學校要剝奪他的自由，由教育機構辦的，那你就沒有權利去剝奪他的自由；第三、判斷他進工讀學校和不進工讀學校用什麼標準，按道理只有司法機關才有權利判斷，進工讀學校還是不進工讀學校。實際上是我們的普通中學老師，普通的中學校長做出決定把他送到工讀學校，把責任推給孩子個人，我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也是很不合適的。
聶朝華：現在國外對同類型的孩子是通過監護法，監護法院和法官來解決這個事情，而我們國家現在只有成人的刑法，沒有少年法，更沒有少年的監護法，所以現在還沒有到這個時候。
主持人：郭星華教授剛才講，他認為這些孩子應該在普通的學校裏面教育，您覺得普通學校普通的高中、初中和工讀學校的教育方法，最大的差別是在哪？
聶朝華：工讀學校的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離家出走，危害社會。在這種情況下，普通學校和他的家長已經失去了教育的最基本的條件，你們的方法就是把他一定要留在學校裏邊，所以國家採取了辦寄宿的學校，就是工讀學校把他收進來進行嚴格的管理，創造一個教育他的最基本的條件，主要是通過品德法制教育加上普通學校的九年義務教育，通過老師的師德感染，通過和社會相對的一段時間的封閉教育，逐漸讓孩子正常的度過人生最危險的青春期。
主持人：我在中學的時候經常聽到我們的老師這樣嚇唬我們，你們要是不聽話，就把你送到工讀學校去，説那兒的老師可不跟你這麼好好説話，不聽話就打你，讓你每天干活、吃窩頭。但實際情況是不是這樣的？
聶朝華：實際情況這是不存在的，像我們學校數十年與學生同住一間房，要管孩子的學習、勞動、生活、包括洗澡，包括他的生病，全部都得管起來。
郭星華：如果真的像聶朝華老師，這當然是很好，但是我現在想提這樣一個問題，如果説他在普通中學的時候，這些老師們也能花這麼多功夫去做的話，他其實也能做好。
聶朝華：根據中國社區的實際情況，這要有多大一個社區教育的機構經費來解決這個事情，目前我們中國的社區可能還不具備這樣的基本的條件。而我們把他悄悄地保護在學校，可能他的鄰居還不一定知道。
郭星華：我已經説了，您做不到“悄悄”，用個成語來講，掩耳盜鈴，你怎麼能做到“悄悄”？
主持人：聶朝華老師擔心的是説，如果在社區裏面活動的話，大家都指指戳戳的説，這個孩子幹壞事了。
郭星華：中學把孩子們送到工讀學校，我認為是中學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主持人：支持工讀學校的説法當中，我相信聶朝華老師也有這樣的觀點：要保護那些在學校裏受欺負的孩子，還有很多學生家長就擔心，學校那些壞孩子總在搗亂，如果沒有工讀學校的話會不會對這些孩子造成影響呢？
郭星華：我們正像一個菜園子裏邊，發現有一個菜病變了，聶朝華老師告訴我是這樣的，那我們把這棵白菜放到溫室裏面去培養，去給它治病，否則它把別的白菜也帶壞了，培養完了以後，再放到大自然環境，它就變好了，真的是這樣嗎？植物都不是這樣，更不要説人是這樣的。
郭星華：如果他真的觸犯了刑律的話，應該進少管所，而不是進工讀學校，他應該受到刑法的制裁。
李冰：在去重慶沙平壩工讀學校之前，我的態度比較傾向於像郭星華教授這樣的態度，去了之後，確實那種氣氛、那種氛圍讓人感到很不舒服，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幾道大鎖，無論是去吃飯還是去衞生間，都是有老師跟着的，這樣的環境下，肯定是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但是第二天，我和聶校長深談了一次，我就開始理解他的想法。
主持人：被他説服了？
李冰：不是被他説服的，是被他感動了。我想他在履行的一種職能，是我們現在普通教育和家庭教育，我們全社會的教育，這種職能的缺失。
主持人：你有沒有接觸從工讀學校出來的孩子？學好的有多少？
郭星華：學好的在95％以上，他們都考進了職業高中，有當法官的，有在軍隊參加工作的，都還比較不錯。
聶朝華：我們全國做過統計，工讀學校的孩子的轉化率在95％以上，轉好率在90％以上。
主持人：我經常聽到一些謠傳啊，你正好借這個機會批評一下我，也可以給大家澄清一下。有一個孩子進了工讀學校，呆了五六年，出來之後，又回到原來的學校去上學，他的學業沒有進步，但是組織大家勞動的時候，他一眼看過去説，這一堆磚有一千塊。這讓別的孩子很震撼。
聶朝華：你聽到這個故事不一定很真實。最近20年來，全國的工讀學校，基本上都是以完成普通九年義務教育，甚至高中教育為主體，有一點勞動，都是自我服務型的勞動。我們學校的老師，為了轉化學生，因公殉職一個。一個新生，入學第二天逃跑，老師去追他，當場摔死，話都沒説一句，這個孩子趕快自己回來，抱住老師，説：老師我錯了，我不對。還有五個老師，為了轉變新生，受傷了。像這樣，我們怎麼會整我們的學生？我們只是説抱着更加強烈的社會責任和愛心，和他們無條件的生活在一起，我感覺到這份社會責任感是沉甸甸的。
主持人：那如果有一天，有人採取了這個郭星華教授的提議，取消工讀學校了，把這些責任更多分擔到普通的學校和司法機關，您那時候會怎麼表示呢？
聶朝華：這是一種很理想化的辦法，如果真的實現了，我不欣慰。據我了解的情況，包括發達國家，美國、日本、英國、德國，這些國家都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的，目前未成年人犯罪是個世界性的問題，沒有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
郭星華：現在我要説的是一個法理性的問題，你要強制他去，你得有法律依據。
聶朝華：郭教授談到法律依據問題，實際上這個事情已經解決了，第一、由未成年者監護人同意，自己可以送工讀學校；第二、由原就讀學校提出申請，教育行政部門批准送工讀學校。
主持人：現在如果您支持聶朝華校長的觀點，就請放紅塊，支持郭星華先生觀點就請放藍塊。認為工讀學校還應該繼續辦下去的有7票，支持藍方的觀點是5票。
張宏宇：我們紅方一致認為，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工讀教育有繼續存在的必要。首先，它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法；第二、在這種現在這種教育資源和教育條件的情況下，它因材施教對一些問題學生，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徐靜：我們一致認為，工讀學校可以不必再存在下去。第一，從心理方面來説，工讀學校這種特殊的管理形式，還有它的這種教學模式是封閉性的，我們認為是不利於學生的身心發展的；另外，對於學生的教育是老師、學生還有社會、家長共同來完成的，而工讀是一種事後的補救。
主持人：要解決問題少年的問題，要解決工讀學校改革的問題，不單單是工讀學校教育工作者應該考慮的事情，應該是更多的教育工作者，以及我們全社會很多公民共同參與討論的，希望大家更多地給予我們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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