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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趙嘉訪談


  黃文:很多人在開始攝影之前都是出於對於攝影器材的迷戀,你從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摸照相機了,是什麼驅動你在小小的年紀上,喜歡拿著那個東西到處跑,去拍照片的呢?

  趙嘉:從小的冰冷的盒子裏出來一個影像,我覺得很有魔力的感覺吧,所以我特別小的時候就喜歡開始拍照片。

  黃文:但實際上你上大學學的是國際會計,畢業了之後進入的是IT公司,攝影吧充其量是一個業餘愛好,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契機讓你和一個德國的圖片社和雜誌簽約,成了他們的簽約攝影師呢?

  趙嘉:這是因為我畢業之後在西藏旅遊局工作,當時正好有一個德國的一個汽車團來西藏玩,其中有一個團員呢看到我拍照片,説你有沒有興趣做一個圖片社的簽約攝影師,我們來給你做代理,當時我以為他開玩笑,就沒在意。大概過了三個四月又來問我,説你有沒有興趣,我才覺得他可能是認真的,然後就這麼做了。我覺得業餘愛好做攝影特別好,因為怎麼説呢,就是只有一個業餘愛好的攝影師,可能是一個真正的純粹的探索者,所以我現在也挺得意的我現在是一個業餘攝影師這個身份。

  黃文:你呢在大學畢業了之後,就有機會進藏去工作,西藏那段經歷對你最大的影響是什麼?

  趙嘉:從西藏回來之後,出了兩本西藏的書,出了一本西藏的畫冊,然後還做了一些關於西藏廣告方面有關的工作,我現在銷售的照片大概有一半是關於西藏的,我覺得這都是表面的東西,西藏給我最大的影響,是讓我做人比較堅韌吧,而且覺得做人比較樂觀。

  黃文:那麼對於你來説,你眼中的西藏它是什麼樣的,你到了西藏之後去拍什麼呢?

  趙嘉:西藏在我眼中不是像一個萬花筒一樣,我看別人的照片,無論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攝影師拍的,都很絢麗,很漂亮。但是呢,因為大多數人恐怕都不太容易進入到那種生活中,那麼就是對影像那種迷幻感覺呀,那種五光十色的東西有興趣。我覺得我更有興趣是他們當地人那種他們的生活狀態呀,我能講藏語,我覺得這個挺重要的,因為講藏語的漢族人比較少,老百姓覺得你講藏語,覺得很親切,我覺得作為中國人來講,我去記錄西藏覺得是挺重要的,我覺得這是一個責任感吧。

  黃文:我看你每一次要出遠門去拍照片之前,你都會帶著很多很多的的攝影器材,有些器材看起來根本不必要,帶的好象顯得是一個累贅,你幹嗎要背上那麼多的器材上路?

  趙嘉:是這樣的,就是説我拍照片會分兩類,我拍大昭寺專題用了三年的時間,大約用了二十多臺不同的相機,但是呢像我拍吳哥窟的小吳哥,然後去過兩次,但是一共加起來只用了三台相機。那麼用機器多和機器少之間呢,並不能決定一個專題拍的是好是壞,但用的機器多的時候,可以給你更多選擇,比如你非常非常已經對這個專題很厭倦的時候,或者當時攝影條件特別差的時候,你可以嘗試用那些我從來沒用過的東西,比如寬幅機或者是特別長的鏡頭,或者特別廣的鏡頭,或者是特別大口徑的廣角頭,去拍一些你平時沒有想到的東西。拍出一些不一樣的效果來,這張是那哈蘇的寬幅相機拍的,我有時候就是閒得無聊的時候,就會到處看看,走走逛逛,比如有的時候去金頂上看看,曬曬太陽,喝喝可樂,一次無意中看到這個地方,我覺得這個地方是拍磕長頭特別獨特的視角。當時正好帶著寬幅相機,拍下來了,這張是我拍所有的大昭寺磕長頭的照片裏我覺得最好的。

  黃文:每個攝影師呢實際上都在期待著自己眼前出現奇跡,或者是一些意外,這樣的話可能會讓他們拍到一些給人驚喜的畫面,你的身邊是不是總有照相機。

  趙嘉:兩個問題啊,第一我從來沒有期望過會出現奇跡或意外,因為我覺得攝影師應該是能從最平實的東西中拍到最不平實的影像,這是作一個攝影師一定要有這個能力的,第二我永遠都帶著個照相機,除了洗澡以外,我覺得一個攝影師應該有這樣的素質,就是我隨時要看到什麼東西我覺得比較重要,或者我覺得有意思,就要拍,我當年去西藏阿裏地區的時候,當時我們到希夏邦馬峰檢查站,然後已經接近黃昏了,所有人都出去拍照片,就我要準備給他們做晚飯,當時我一邊切著菜,一邊想別人都拍照片了,就我沒機會,然後忽然發現沒鹽了,我就要回那車裏拿鹽,然後我拎著菜刀,然後奔著車去,剛一齣門就看見這個藏族人背著一桶水,從那水井往這邊走。然後把菜刀插在背後,我想他肯定有一刻會走到這個位置,而且當時換了一個頭,把旁軸機的45(毫米)頭換成90(毫米)頭,然後等他走到這位置,拍了這張照片,這張照片後來被很多雜誌用過。

  黃文:除了在中國國內拍的照片之外,我也看到了你很多在國外拍的旅遊照片,或者是給旅遊雜誌拍的照片,如果別人把你定位成一個旅遊攝影師,你同意嗎?

  趙嘉:我不同意,是這樣的,我覺得旅遊攝影很不錯,會有很好的收入,會有很好的生存環境,但是我覺得作為一個男人來講,應該做更有意義的攝影工作。

  黃文:對於你來説更有意義的攝影工作是什麼呢?

  趙嘉:我覺得現在來講是兩,第一個是我拍跟人文有關的紀實專題,另一方面我覺得做純影像的探索也很重要。

  黃文:有一本雜誌呢曾經拿你在柬埔寨拍的一個孩子的照片,做了它的柬埔寨專題的打頭照片,那張照片是怎麼樣拍攝的?

  趙嘉:這張照片當時是我正給我的一塊兒去柬埔寨旅遊的同伴一起在拍紀念照,忽然發現這個小孩趴在我那個同伴的旁邊,這背景是吳哥窟的小吳哥,忽然發現小孩在拍,然後呢我就慢慢移動到小孩身邊,然後大概拍了十幾張,這是其中的一張。

  黃文:這照片好像是離那孩子不到一米的距離上拍的?

  趙嘉:對,21毫米的超廣角,我喜歡這種孩子的視角,然後他看東西是怎麼樣的,我看那小孩兒我就會想起我小時候拍照片的樣子,帶著特別好奇的眼光拍這些東西,因為特別是現在現在技術越來越成熟之後吧,就會更加懷念那個小時候拍那種非常清澈,非常純真那種感覺。

  黃文:柬埔寨呢曾經經歷過多年的戰亂,那麼你到柬埔寨去拍照片,有沒有什麼特別打動你的東西?

  趙嘉:柬埔寨給我的觸動挺深的,因為經過戰亂,它國家有三分之一的男人死在內戰中,所以呢多是看到小孩和老人,你看的這張照片是我們去叫生間寺的這個地方,那麼這個老人一個人坐在這兒,然後第一天去她就坐在這兒,然後我第二天再去的時候就問她坐在這兒是做什麼,她説她的幾個孩子全死在內戰中,可能現在還有一個小孩兒還活著,然後這個最小的小孩兒可能是她外孫女一類的或者是孫女一類的,然後她每天都要到這兒來,然後就是坐在這兒靜靜地待著,想想過去的事情,因為對於柬埔寨人來講,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除了吳哥窟以外。

  黃文:説説看你為什麼不願意職業攝影師呢?

  趙嘉:我覺得職業攝影師不受人重視,不受社會重視,如果做職業攝影師的話活起來很難。

  黃文:反而難了?

  趙嘉:那當然了,而且做業餘攝影師特別純粹,做攝影,特別純粹的探索者,做職業攝影師了之後你要面臨商業壓力,你要面臨客戶的要求,哪兒有時間拍,哪兒有那麼好的機會來讓你拍你喜歡的東西,或你覺得重要的東西。

  黃文:好象很少看到你拿自己拍的照片去參加國內的影展或者是比賽?

  趙嘉:我不知道參加比賽對我有什麼幫助,我覺得國內的攝影就是沙龍的東西特別多,我的照片對他們,放在裏面,我覺得根本就……

  黃文:不是一回事。

  趙嘉:他們都挺開心,辦得都挺開心的,五顏六色什麼都有,我覺得不需要。再説,我覺得國內參加比賽的攝影師們都特別地努力去拍一些就是符合評委要求的照片,我覺得我沒有那個動力和沒有那個時間,他們對於比賽來講拍照片更好。

  黃文:你在乎中國攝影界的人把你稱作圈外人嗎?

  趙嘉:我不知道中國攝影界有多少攝影人,因為我覺得職業攝影師是靠攝影養活自己的,我覺得好象中國靠攝影養活自己的攝影師不是我原來想象那麼多,所以我不知道到底什麼算攝影圈,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覺得攝影本身對我來講很有吸引力很有樂趣了,顧不上琢磨這些事情。

  黃文:你不願意做一個專業的攝影人,但是你願意和攝影走多久?

  趙嘉:一輩子,這肯定的。

  黃文:為什麼?

  趙嘉:我小的時候,我覺得人這一生中一定要從事一點跟藝術創作有關的工作或者是做些這些東西,大了之後呢我覺得其實攝影並不完全是藝術創作,但是我覺得這之中有很多責任感的東西,特別是我拍紀實專題的,我能讓世界一部分人去了解另外一部分人,特別重要。

  黃文:做一個傳播者。

  趙嘉::做一個傳播者,我覺得另外,攝影讓我有一個生活的平衡,就是比如我可以工作一段時間,能讓我覺得哎呀還有一個盼頭,馬上有一個專題要拍了,特別開心,然後我所有的時間都不閒著,我即便坐在車上的時候或者騎在車上的時候,或者去什麼地方都可以拿相機拍照片,這些都是讓我覺得特別開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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