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不是社會去適應我們,而是需要我們去適應社會,向誠你是哪一年到北京來的?
向誠:那應該説是97年。
主持人:剛到北京來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在這邊既沒有什麼背景,也沒有什麼真正的關係,你怎麼樣打開局面呢?
向誠:我當時到北京名人攝影工作室,也跟北京的以及全國的很多名人拍過照片。但是拍過照片只有付出,收入特別少,甚至是沒有收入,我就想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能生存下去。後來在一次拍攝照片的時候,我就看到我的攝影室的門口很多雙眼睛在那看,看我拍照片,突然我就
有一種靈感,我説這個其實上就是一種需求。
主持人:在五棵松攝影器材城開辦了你的攝影學校之後,一開始的情況好嗎?
向誠:當時的情況不好。我教學生的時候,第一個就是一個學生,我教了他一個月時間。
主持人:你後來又是靠一種什麼樣的辦法打開了你的這個教學局面的呢?我就想到你的教學再好,別人不知道。
向誠:我就找到攝影器材城的,當時做了一個大廣告在《人像攝影》雜誌上面,這樣一個半頁的廣告,他們只肯給我打一句話,就是,向誠手把手教學,再接下去就是電話。這麼小一點點廣告,打上去之後就有很多人打電話來了,打電話來諮詢了,結果第二個月就來了三四個學生
,我就感覺到商業運作廣告的那種威力了。
主持人:你在五棵松攝影器材城開這個攝影班最多的時候,你那間教室裏面坐多少人?
向誠:將近一百人。一個46平方米的教室擠一百多人,每個平米就相當於就有兩個人。
主持人:所有的攝影師多多少少都做過作藝術家的夢,那麼但是作為藝術家和做一個商業影樓的攝影師之間其實矛盾還是挺大,你在九十年代初的時候,曾經是一個攝影師,那個時候你拍照的理想是什麼樣?
向誠:我就想把這個我自己所看到,就是説我看到的被攝對象,按照我對他的觀、認識把他表現出來。
主持人:不是説,現在我們在商業攝影之中以美化顧客為目的,那麼按照你原來那種思維模式你碰過壁嗎?
向誠:確實碰過壁。有一個舞蹈演員,當時介紹了到我這裡來拍攝照片,這一系列這些照片,就是説我比較強調這種光影的,光與影的這種變化産生的曲線構成的畫面,這種感覺我覺得特別好。但是最後當我把這個照片給了她的時候,她不滿意了。
主持人:那她想要什麼樣的照片呢?乾乾淨淨的、美美的?
向誠:其實就是那種商業類的照片。
主持人:如果説你自己還懷著想去搞創作的心,但是在市場上又這樣碰壁的話,你最後做什麼樣的調整呢?是向顧客妥協,還是堅持做一個藝術家?
向誠:我應該是選擇向顧客妥協,我現在飯都沒得吃,我去自己自我陶醉,那不是一句空話嗎。
主持人:那麼其實一個商業攝影師有一大本事,化平凡為神奇,那麼顧客到你的攝影室裏面,她可能最大的願望就是拍出一張比她本人更漂亮的照片來,你有沒有碰到過那樣的難題?可能你的被攝對象並不是很理想,但是你最後給她的照片,讓她大吃一驚。
向誠:也是有這樣的情況。比如像這個顧客,她覺得自己的臉型,她覺得不好,臉上甚有疤痕,所以説我讓化粧師給她化化粧,再接下來給她做一些造型,把她變換一個角度,找到她比較好看,比較美的角度。
主持人:你在這張照片上,實際上幾乎把她拍成一個印度美人。
向誠:對。
主持人:這個小姑娘拿到自己這樣一張藝術化粧造型照片以後,是什麼樣一種反映?她覺得咦,她説我還有這樣美,她不敢相信,這個人是我嗎。
向誠:對對。挺高興地把片子拿走了。
主持人:你是以商業攝影開的頭,打算教給學生的呢,也是商業攝影這方面的本領,那麼你只教學生們攝影,化粧那部分由專門的同事來負責,那會不會出現這樣的一個情況,可能你的同事是特別講究藝術感覺,這樣的同事他教學員化粧那些方法,並不是商業影樓當中常用的方法。
向誠:有這種情況。剛開始想辦化粧的時候,我請的一個化粧師,就是這樣一個,他原來是搞時尚化粧的。
主持人:經常化的是什麼?
向誠:在那種T型臺上走的那些模特,所以説他和影樓之間有一段距離。
主持人:影樓要求什麼樣的化粧?影樓的粧面其實是一種矯正粧,眉毛不好看,把眉毛刮刮,把她多餘不規則的眉毛刮掉。
主持人:是不是,你的眼睛小了,給你貼上雙眼皮,把它繃大一些,你的皮膚不白,打上粉底,把你的反光率提高,是一種修補型?而時尚類的化粧不是這樣的,儘量要透明、自然粧,比較注重保留原先皮膚的那種機理和質感,這樣的話被攝者的缺點,也就都暴露出來嗎?
向誠:是的。時尚的化粧比較注重整體的氣質和整體的感覺,而影樓的化粧呢,除了整體以外,它還注重精挑細重,比較細小的那些東西,所以説從某種程度來看,就是説顧客的眼光,他是很注重局部的。比如説我臉上有沒有一個斑,臉上這個痣他給你修掉沒有,顧客看這副照片的時候,他不是首先看他整體感覺,他首先看他眼睛大小,你給他調整過來沒有。他首先看他臉上這塊痣,你拍他還有沒有。
主持人:那麼發生這樣的矛盾之後,你怎麼樣解決呢?
向誠:這個時候我不得不就是説"揮淚斬馬謖",換人了。
主持人:學生幹嗎?
向誠:學生就是不幹,就是當時學生不理解,當時那個老師實際上和學生的關係也特別好,但是學生他不理解商業影樓的那種化粧,真正和時尚和創作性的化粧它是兩回事。
主持人:可是既然老師願意教,學生願意學,你為什麼要揮淚斬馬謖呢?
向誠:我們是為影樓服務的。如果我的學生出去以後,在影樓拍的片子顧客不認同的話,其實上是不單是對學生的一種否定,而且對我也是一種否定。
主持人:你辦學辦了一些年,而且辦得還挺有心得,現在國內專業的攝影學校,大學的那種高等學府裏的培訓等等,其實挺多的,你覺得作為社會辦學力量,你的優勢在什麼地方?
向誠: 和這個市場很接近,市場需要這個東西,從市場需要出發辦起來的。當時就是説中國整個的攝影教育來説,就由於歷史的原因,我覺得它和市場之間有一段距離,有待於不斷的和市場接軌。
主持人:那麼在專業攝影教育裏面,這些專業人士可能對社會辦學提出一個質疑甚至批評,就是在他們這樣的班裏頭,這些學員究竟能夠培養出多深的修養,他們究竟能夠走多遠呢?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向誠:這個教育確實由不成熟到成熟的階段,需要這個辦學者思想要很清楚,就是説學生能夠在萬忙之中抽出時間到這裡學習,他為什麼學習,他因為市場對他的壓力,消費群就是整個國民素質不斷的提高,他們所欣賞的照片要求在不斷的提高,不是説他們願意掏錢來學,可以説從某種程度上來,我説從某種程度上來説,可以説市場壓迫他們,他們非得來學不可。
主持人:你覺得當一個攝影教育者,最大的難處在什麼地方?
向誠:最大的難處能夠培養一批這樣的學員,在市場上得到消費者的認同,第二個培養這批人能夠超越你自己,比你這個做老師的還要厲害,還要靈。
主持人:要做到這一點確實是難處,特別是我們全國攝影師的實際情況基本上是半路出家,有部分是為了生存,想學一技之長,這個是他們的底子比較薄,很薄很薄,沒有受過專業的美術院校,或者是攝影院校這種培訓,這種學習,而且文化底韻也很低,在這種情況下你怎樣使他能夠掌握這門,首先是掌握攝影技藝。再一個是什麼,再接下來才是那種攝影的語言,再接下來是更高的那種藝術的要求,作為一個攝影人,如果讓你做一個自我評價的話,你願意別人把你稱作攝影師向誠,還是攝影教育者向誠?
向誠:原先我希望別人把我稱作是攝影家,但現在到目前為止,我覺得我所扮演的角色應該是一個攝影教育家,我的目標是這樣的。我覺得我現在已經修整了我的目標,我當初到北京來,我是想當一個攝影家,但是後來市場的需要,它實際上不需要我當一個攝影家,它需要我當一
個攝影教育者。
主持人:我覺得不是社會去適應我們,而是需要我們去適應社會,現在你的攝影學校越辦越大,而且越辦越紅火,但是你確實自己拍攝的時間會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你對此不覺得遺憾嗎?
向誠:有遺憾的一面,但是我覺得也有值得欣慰的一面,通過我的教育,一部分影樓的攝影師他得到了提高,學到一技之長,自己能夠生存下去,能夠使一部分人有飯吃,而且在社會上又能帶動一部分人有飯吃,我覺得我的人生價值得到了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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