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內容
主持:我跟一些體育記者聊過天,他們説對於體育攝影來説,最喜歡的項目是足球。
佔坤:足球被人予為世界第一體育運動,在這麼大的一個綠蔭場上,它的各個角落髮生的激烈的碰撞都是不一樣的,都很新鮮,每次它會有不同,所以這可能也是吸引我們花大力氣去拍攝,而且拍了這麼多年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主持:今年的世界盃比賽當中,一個巨大的變化就是中國足球隊經過44年的努力,終於衝進了決賽圈,你是作為中國的記者到韓國和日本去的,參加這個報道,當時在拍攝中國隊的時候,你事先有過什麼考慮和打算嗎?
佔坤:中國隊第一場比賽的時候,他們肯定有運動員出場的時候,實際這個畫面在我的構思之中是要記錄中國足球隊的一個歷史。
主持:它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佔坤:歷史性的時刻,44年的等待,中國隊第一次正式進入了世界盃的賽場,那麼實際上當時我是穿紅色的攝影背心,因為攝影記者分紅色和藍色,紅色的攝影背心永遠是在主席臺的右側的,藍色的永遠是在左側,也就是説我的位置實際應該是在哥斯達黎加這邊。但是我要表現中國隊全體隊員入場的鏡頭的時候,肯定是需要挪到藍背心這邊來,當時跟國際足聯的官員協商了一下,他還是同意了,因為他理解我們的意圖,巧合的是,在那個看臺上有這個2002世界盃的橫幅,這樣既交代了位置、地點這樣的新聞背景,又表現了中國隊第一次入場。實際上當中國隊最後和巴西隊,和土耳其隊踢的時候,入場的時候,就沒有這個橫幅了。
主持:那就是説如果這一天沒有拍上的話,就沒有這個機會能夠把中國隊和這個橫幅拍在一起了,所以它變成了一張寶貝。
佔坤;是。
主持;我們在看中國隊對巴西隊的這場比賽時,全國的球迷都為肇俊哲踢到巴西隊的門柱上的那個瞬間惋惜不已,當時你一定是在場拍這場比賽的。
佔坤:對,剛好我坐的那邊,是肇俊哲進攻的這一面,能夠拍到他遺憾的那一瞬,當時他當一聲打到大門的時候,我們本能的都叫了一下。
主持;覺得可能進了。
佔坤:覺得可能進了。隨即肇俊哲肯定是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做那種遺憾的動作,確實很遺憾。
主持:攝影畢竟不是像電視那樣,能夠把一個完整的過程一點不落的記錄下來,對於一個攝影師來説,他必須要做出一個判斷,就是什麼時候開始按快門,那當一個瞬間可能要出現的時候,你怎麼樣做判斷呢?
佔坤:第一就是説在球場上我們鏡頭關注的比較多的首先是球星,另外就是在這場比賽中表現比較出色的那些人。那麼比如説這個烏拉圭對丹麥隊小組賽的時候,烏拉圭隊的這個9號隊員非常的活躍,對方防守他的就盯他比較嚴。這個鏡頭表現丹麥隊的一個後衛,死看他,那麼當他們倆一接觸的時候,正好在禁區間,這組照片當時我使的是400的鏡頭,照片基本是一個滿格的效果,就是説盡可能的讓照片充滿。
主持;不需要再剪裁。
佔坤:不需要再剪裁。
主持;這是連續拍的。
佔坤:連續拍的。我當時一下照了四張,從他們倆身體一接觸,到整個動作最後的結束,可以説雖然不像電視,但是我覺得現在的相機已經完全能夠把他們記錄下來。
主持;你選的是哪一張呢?
佔坤:發稿的話我選的是這一張,兩個人的那個動作全部在空中,沒有一個點能夠和草坪相接觸,這樣比較懸,再一個他們倆的動勢是這一組過程中的最高潮,但是我的有的體育攝影朋友,他們更喜歡這一張,他們認為這一張雖然是一個未完成式,但是兩個主體更加的突出。
主持:所有的攝影師在足球場上都在捕捉明星,那在這一屆世界盃上我特別關注兩個人物,一個是巴西隊的羅納爾多,因為他進球數最多,另外一個是德國隊的守門員卡安,他還得了金球獎,這場世界盃的最後一場比賽,就是德國隊對巴西隊,你有沒有拍到兩個人在同一個畫面當中出現的鏡頭呢?
佔坤:正好有一張這樣的照片,羅納爾多在禁區前,和卡安發生碰撞以後,卡安把球撲住了,但是可能撞到了腿。
主持;受傷了。
佔坤:當時一定很疼,那麼羅納爾多就趕快上前去攙扶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個巨星在綠蔭場上體現出的那種體育精神,我覺得挺令我感動的。
主持:看臺上的球迷是不是也是你的一個拍攝內容。
佔坤;對,球迷應該可以説能夠佔到我總拍攝量的三分之一吧。
主持;有沒有特別精采的韓國球迷的照片。
佔坤:有一張,韓國女球迷的照片,她實際上是在開場前,韓國隊出來熱身的時候,這女球迷也顧不的她應該做的動作,因為她們是一個專業組織那些球迷,她就放開了嗓子,高喊,喊了很多遍,我想她喊的可能是安貞煥,因為安貞煥在韓國隊的女球迷心中是位置最高的,最帥的一個,他表現的也特別好,那麼實際上她喊了半天,根本安貞煥也聽不見,因為離得很遠,那麼就是説,但是我覺得通過這個夾縫中表現這個女孩子高喊的這個鏡頭,就刻劃了韓國女球迷那種……
主持;陶醉。
佔坤:陶醉的那種狀態。
主持:當然有高興的,就肯定有傷心的,在這一次大賽當中,最讓人遺憾的球隊之一,就是法國隊,他上屆是冠軍,但是這次連十六強都沒有能夠打進去,有沒有什麼關於他們的球員和球迷的照片?
佔坤:法國隊呢,你比如説這張,這張就是兩大巨星一個是齊達內還有法國隊的守門員,他們在最後輸掉2:0輸給丹麥了以後,肯定就徹底的卷鋪蓋卷回家了,那麼實際上他們倆這個動作,可以説雖然他們倆什麼都沒有説,四目相對,然後互相做了一個摟的動作,實際上心裏的那些話全部在這些東西表現出來了,當時這張照片傳回去傳回報社以後,報社的編輯做了一個非常好的題目,從他的角度説是我沒守住,你沒進球,這張照片就是受到了讀者喜愛,另外呢,你像法國球迷,你看他們頭上的吉祥物,他們自己國家的象徵,包括他們的一些裝束,都和法國隊是一樣的,但是當法國隊出局以後,他們非常的黯然神傷,他們夢想中世界盃不能再高高的舉在頭頂了,只能刁在嘴上做一個紀念了。
主持:在世界盃的比賽的全過程當中,一個開幕式,開場賽和一個閉幕式,都是大家特別願意去採訪的這樣的內容,那麼中國記者去了那麼多,你能不能方便的拿到場地證嗎?
佔坤:不行,開幕式的時候,最初只給了中國記者兩張下場地的證,一個是新華社,一個是人民日報,但是國際足聯有一個非常好的一個慣例就是説,你可以申報你的理由。
主持;做一種理由陳述。
佔坤:對。
主持;説明自己的重要性。
佔坤:對,我就説我是中國青年報的,在中國是僅次於人民日報的第二大報,因為他前面有了人民日報,給了證件了,如果你説你最大,那肯定是不對的,對吧,我説我是僅次於人民日報的第二大報,在中國擁有四百萬的讀者,實際上中國青年報現在的發行量是60萬。我為什麼説四百萬呢,因為我記得有人統計説,發行量和閱讀量是乘以七,所以我就抱著膽子説有四百萬的讀者,後來官員一聽,他覺得四百萬的讀者,可能在他心目中也是數字,於是他在我的名字上做了記號,最後給了下場證。那麼閉幕式也同樣是遇到了一樣的情況,開幕式的時候,同時在日本有比賽,韓國有比賽,記者攝影記者分成了兩塊,到閉幕式的時候,只有日本有比賽了,所有的記者全都扎到了日本,這個時候的名額就更緊張,也沒有我的入場證,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採取了一種,我們在國內經常使用的辦法,就是所謂的倒證,讓中國其他的媒體的朋友進去以後呢,然後再把別人的證件拿出來,那天是最後一場比賽,第64場,所以發的場地證就是64號,但是我有一張62場比賽的入場證,我們的攝影背心在左胸這塊都有一個透明的小兜,正好把那個記者證放進去,進去以後的話,還得還給人家,人家別人的證件,必須還給人家。
主持;人家還會巡迴的檢查。
佔坤:對,然後的話,我就把62號證件呢放到這兒,但是我選擇了一個比較巧妙的辦法,就是用我的手機同時插到那個證的前面,從外面一看,能看到六,但是看不到二還是四,
主持:三十六計都用上了,瞞天過海。
佔坤:對,瞞天過海。
主持:那你有沒有拍到讓你自己滿意的照片?
佔坤:我比較喜歡的一張照片,就是巴西隊在德國隊的門前發任意球的這張照片,德國隊組成了一個人墻,當時在這場比賽之前,我上網看了很多關於這場比賽的一些預測,説是(羅納爾多)的矛,和德國(戰車)的盾的關係,雖然這球沒進,但是這個瞬間卻永遠凝固下來了。
主持:巴西的矛和德國的盾。
佔坤:對。這樣的一個關係,而且每個隊員的表情,和羅納爾多的射門的動作都恰到好處。
主持:巴西隊最後得了第五次世界盃的冠軍,在發獎儀式上肯定也出現很多令人激動的場面。
佔坤:沒錯,我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發獎儀式上的照片,是貝利和羅納爾多交談的一張照片。因為在世界盃開賽前的三個月,羅納爾多還在病榻上,因為他腿受了很嚴重的傷,據報道説,他還沒有完全有信心恢復到最佳的狀態來參加這次世界盃的比賽。據説貝利曾經到醫院去探望過一次羅納爾多,對他進行了非常非常大的鼓勵,講述了他過去在世界盃賽場上的經歷,鼓勵他戰勝病痛。那麼最後巴西隊如願以償,這兩代球王在領獎臺上的這種對話我覺得是非常有感染力的。另外可以看出,貝利作為老球王,對自己的國家隊得了冠軍的興奮,那麼羅納爾多,雖然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他伸出的這只大手,你可以想象到,之前他的表情肯定也是很精采的。
主持:我曾經看過一個體育攝影記者在談他拍完了世界盃之後的體會,他説了一個特大的苦惱,他説我是所有的重要比賽都去拍了,但是我一場球也沒看著,你有那種心理嗎?
佔坤:沒有,如果是作為一個攝影記者,他肯定對整場比賽的比如什麼戰術,可能看得不那麼清楚,但是我覺得那些東西看看也就過去了,我覺得能夠用這種手段,把這些東西留下來,可能比那個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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