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內容
主持人:你18歲高中畢業進入的是文物出版社,22歲進入文物出版社的攝影部,那讓我沒法想象你在文物出版社的攝影部的經歷怎麼可能跟這些墻上挂的這些明星照片相聯絡?
王小寧:就是因為當時有一個詞可能現在大家都還有印象,叫待業,沒有考上大學,然後就參加工作了,就進到了文物出版社,我們當時攝影部有一個老的攝影師他就給我説了一句話,他很不經意地説了句話,給我很大的啟示,他就説你拍點人物吧,人腦袋和瓷罐子用光上差不了太多,當笑話説的,我覺得有點道理,那好吧,我的親朋好友誰哪個兄弟長的有點棱角糙一點,或者誰家的妹妹、女朋友、老婆長的漂亮一點,我們就提溜過來然後就做我們的模特。
主持人:只當是拍一個商代出土的鼎,或者是一個清朝的一個青花瓶。
王小寧:然後還給一些同學朋友,拍一些結婚照,人總是需要有所鼓舞的,這個片子挂在人家洞房裏是一種鼓舞,但是還需要更大的鼓舞,那麼這個時候正好有一個機會,我有一個朋友在人藝,就是楊立新。《天下第一樓》、《我愛我家》裏面的唧唧嗦嗦的那個男人,在生活中很陽剛的,我就拍他,通過他引見一些朋友,這個時候出了很多影視類的雜誌,時尚類的雜誌,他們也需要這種明星的圖片,可是明星那個時候正好又沒有圖片,所以我覺得我趕上了一個非常好的時候,就是在我不知道該幹什麼的時候,好象大家都在找屋子,全都有人了,就這間屋子沒人,正好我就走到這間屋子門口我就進去了,有的時候説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給聰明的人準備的,我有時候開玩笑,我説有時候是給傻瓜準備的。
主持人:不過我想如果你把自己比成一個碰巧走到一個空房子前面的傻瓜的話,我可能也想回顧一下那個時候明星們的那種狀態和心態,恐怕也不像現在因為這種娛樂業這麼發達的情況之下都耍大牌。
王小寧:當初很多演員他們也是很簡單地看待自己這個行當,當初也沒有化粧師,很多人就是自己拎一個塑料袋裏面有那麼幾個口紅什麼的,生活用的那種化粧品,後來那種專業的化粧品當時我們連聽都沒有聽説過。
主持人:你怎麼拍片子那時候?
王小寧:那時候就在我們單位有一個説叫攝影棚其實是很簡陋,就僅僅是一間空屋子,正好有一個背板,我們就在那兒拿幾個燈,那個燈泡還很熱,五百瓦的強光泡,一般的情況夏天拍就沒有辦法,非常熱就在那兒給人家拍,但是當時很多人就説非常好,當年我給他們拍過片子,現在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回憶起當初還説,當初小寧我們看你拍的片子我們都驚了,現在我們一翻到他們家一看。
主持人;還是給驚了。
王小寧:傻死了,另外一種驚了,當初這片子怎麼能拍出來。
主持人:那你是怎麼打扮就去給人家照相了,説我是專業的攝影師。
王小寧:都是給張三拍完了張三説不錯,然後拿給別人看,而且那個時候最重要的一點我拍片子分文不取。
主持人;義務勞動。
王小寧:義務勞動。並沒有説像現在是一種戰略步驟,説我先不收錢,然後做大了以後我佔領市場再收錢,那時候第一沒有這個想法,因為我覺得我們每一個人走到今天都是跟著時代這麼走過來的,很難説誰當初就是設計好了,説在80年代末或者90年代初設計到2000年的時候我要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上,所以我們只能是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後來腳踏實地的做這件事,所以當初真的是只要能拍照我就特別高興。
主持人:所以你特別感謝那些拎著塑料袋來找你的那些演員們,話説回來,這個攝影師不可能永遠地只投入不産出,不然他根本就難以為計,你是從什麼時候産生這樣的一個想法,你覺得我需要建一個攝影棚,認認真真去拍那種明星肖像照片呢?
王小寧:因為我這個人有點像地主似的,什麼東西得自己家裏有,現在的意識觀念就是什麼呢,咱們不一定都買,咱們出去租去。我老覺得去租攝影棚就像一下子鑽進人家剛睡過的被窩,被窩並沒有有更換什麼被罩什麼的,住酒店似的。
主持人:有點不大衛生。
王小寧:不是不大衛生,就是沒有自己的人氣,進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暖和過來,那麼我還是希望有個自己的地,不管大小,它是自己一個創作的或者説是拍照,不是創作,就是自己拍照的那麼樣一個地方,每天在那兒看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有事沒事。
主持人:老地主的快樂。
王小寧:老地主的感覺快樂,像《狗兒爺涅槃》似的,這東西一定得有。
主持人:就那門樓,門樓是我的。
王小寧:這門樓是我們家的知道嗎,另外你剛才提到的一個就是不能總是無償來做一個事情,是。逐步就有了稿酬,給雜誌拍照,後來就發現每個月的收入逐步逐步就超過了我在出版社的收入了,然後就是大大的超過了,後來就是非常大的超過了,我覺得這個可以考慮了,這時候他給你的那種鼓舞是巨大的。我總是需要就是不停地有人鼓勵你,這種鼓勵沒有任何人能夠給我,只有自己給我,怎麼鼓勵呢?收到一個匯款單一百塊錢,高興,馬上就把它取出來,印了一小豆腐塊,王小寧攝影誰也不看嘩嘩嘩翻過去,我説你等會兒我看一眼。
主持人:愉快。
王小寧:剪下來用簡報貼,匯款單十塊八塊的反正雪片一樣的過來還是挺好的。
主持人:能像雪片一樣過來。
王小寧:那個時候的稿酬很低,我出差去外地去兩個月,回來以後我們那個收發室的朋友轉給我這麼一打子,好像裏面有一千塊錢。
主持人:在你打算去包裝這些明星的時候,我想可能會出現一個矛盾,有的時候可能你的包裝或者是形象呈現的是符合明星們本身對自己的自我評價的,有的時候可能他們會覺得這個攝影師把我給設計出格了。
王小寧:對,這種情況是經常會發生的,你比方説有一個演員叫做袁莉,這大家可能都知道,非常有名的一個演員非常漂亮,我給她也拍過很多次片子,拍過幾次以後我們在前兩年有一次聊起天來就説,咱們倆得變化一下咱倆不能再像以前那種拍法了,變一變,袁莉也説對咱們得變,然後我還拿了一些從國外帶來的一些資料,畫冊什麼我們倆晚上切磋,找一酒店咖啡座我們倆聊,營造了一個環境看,小資情調嘩嘩看。
主持人:人家看起來對你挺信任的。
王小寧;因為就是以前拍的東西奠定了基礎對我挺信任,而且求變大家都是覺得一個特別好的事情,然後拍,拍我們把化粧師找來,跟我合作很長的一個化粧師,我們倆也得變咱倆不能老是那個套路,結果變完了以後袁莉不是很喜歡,就是這張照片。
主持人:你原來給她拍的是什麼樣?
王小寧:這是一組,原來拍很多,我現在就找了一張。
王小寧:美麗的純情女孩子。
王小寧:這個大概是在五六年以前拍的,這個大概是兩年前拍的,其實這個變化我個人認為不是很大,因為我始終在把著這個度,因為我不敢走的太過,如果不是拍一個公眾人物的話我可以要求化粧師什麼的我們可以走的過一點,因為是公眾人物不可以搞的太過,袁莉就,最後説説我們倆還有點爭起來了,袁莉説小寧我説你拍的片子我不喜歡你是不是不高興。我記得我説什麼來著,反正我反唇相譏來著,這一點非常不好,後來我跟袁莉開玩笑,最後我們倆還是化干戈為玉帛,我説今天我錯了,我不應該跟一個女孩子爭,我跟她開玩笑。
主持人:雖然你心裏不服,但是想想算了因為畢竟人家是顧客。
王小寧:對,但是後來這套片子在《大眾電影》他們創刊50週年的時候,在那麼多片子裏面他們還是挑中了袁莉的就是我們拍的這一組片子,因為他們覺得這片子還是很新,和以往的明星照還是有所不同的。
主持人:就是説在這件事情上,你和你的被攝對象之間發生了比較大的分歧,但有沒有過那樣的事情,就是可能在一開始的時候你給你的被攝對象設計了一個形象,在他聽起來根本不能接受,但是最後等到結果一齣來之後他能接受你的這種想法。
王小寧:也有,比方説《大宅門》播的時候陳寶國,因為我一直給他拍片子,他也非常信任我,所以每次拍片子來找我,我就跟寶國講説 這次我希望能夠有所變化一下,寶國説好,交給你了,我就跟化粧師商量一下説,我説頭髮上咱們是不是能夠給他稍稍的變化一下,也巧了,拍《大宅門》不是當時刮的頭,演清朝戲刮的頭,正好長出一個小茬來,在拍第一組的時候可能就是按正常的那種髮型,分頭甚至稍微有點往後背那種感覺,後來我説那就上 [哩吧,打(著哩)水給他,現在很多很年輕的男孩子一齣門之前都是,很有型 當時打完了以後寶國還是猶豫了一下,你覺得成嗎,我説試試吧,不行就扯了,等於把寶國給騙到那個地方了,但是我心裏還是有底的,我覺得他一定能接受的。
主持人:看著有點壞。
王小寧:這種類型就是説非常帥,非常瀟灑的一個,非常英俊的一個男人,但是就是説在這個戲當中,可能是一個非常兇狠惡毒的一個人,我們在拍片子的時候也讓寶國做了這種東西,其實應該説也挺有意思的。
主持人;陳寶國在看了你的照片之後他什麼反應。
王小寧:寶國也可能忙,寶國也沒有給我一個電話,然後我心裏也惴惴的 可能他不喜歡,不好,也不好意思給我打電話,結果有一天我閒著沒事,拿遙控器看電視撥臺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一個寶國一訪談節目,我一看他那個頭跟我那天給他弄的一樣一樣的。
主持人:也就是認可了。
王小寧:所以我挺高興的,至今我也沒有問過寶國我説你喜歡不喜歡,總不能薅著人脖子説你喜歡不喜歡,反正我通過那個我覺得他還是認可的。
主持人:我看你的照片的時候我有一種比較深的印象,你的照片比較清爽就是很乾淨,但是從另一方面説它比較中規中矩,現在因為這個明星,時尚這個行業的攝影師特別多,競爭非常激烈,你覺得你能夠在這個行業中立身並且有今天這個發展主要靠的是什麼。
王小寧:我認為我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我特別執著,從80年代末,90年代初起步,整個這麼做一直做到今天有十來年了,我還在做,有一些人就會説怎麼還拍呢,你怎麼還像一個追星族一樣,去年在田壯壯那個劇組我碰到某一個雜誌的一個編輯小女孩,大學畢業沒幾年,後來見到我以後她説,她是上海人她就説,小寧老師,我在大學的時候我就看到過你的照片,現在見到你我就在想,這個人太不容易了,你怎麼還在拍呢,所以我就在想這個可能已經超越了他們理解的那種追星族的意義了,因為我是把這件事當作,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幹點什麼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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