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位朋友告訴我,他今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拍一部真正屬於自己的電影,當他的電影上映的時候,他會在電影院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裏獨自細細體驗電影帶給自己的——當然還有觀眾們的喜悅或者憂傷,他問我:“你能體會到那種巨大的幸福嗎?”聽了這話,我差點掉出眼淚來,我轉過身去,假裝咳嗽,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很理解朋友的這種心情,可不好意思得很,估計一輩子也不可能拍電影的我,竟已經稀裏糊塗地有過類似的體驗了。
多少次,當電視裏播出我們《視覺》節目時,我都會習慣性地找個座位坐下來,默默地觀看。只是……也許是我已經過了那個比較容易激動、容易産生幸福感覺的年齡吧,老實説,在每次觀看自己的節目時,我沒有朋友所説的那種幸福的感覺,有的倒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因為我更多的是帶着一種挑剔的目光,一種審視的目光去觀看的。
我知道,我在觀看時的目光是那樣的小心翼翼,這讓我想起鞏乃斯大草原上的馬兒們飲水時的模樣——即使是一匹渴入骨髓的馬,在飲水時也會小心翼翼地只用嘴唇輕觸水面,那種輕,就不像是在飲水,倒更像是在吻水,仿佛是它們怕弄皺池洼裏的水似的,那時我想,馬無牛飲狀,是因其高貴,現在我倒覺得,那些馬兒們更像是一群集體無意識的自戀狂,喝水時也不忘了顧影自憐一番。
我不是馬兒,當然電視更不是水,電視畫面理所當然地不會被我的目光弄皺,這一點誰都知道——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自己有半點特異功能的跡象。
但是和馬相同的是,我們這些人,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去照照自己,只不過面對的鏡子不同罷了,一個是水,一個是電視。好在我還沒有自戀的傾向,所幸的是我們在品味自己勞動的同時,始終還保持着一種警醒,我們在內心深處,總是在捫心自問,是不是還可以做得更好呢?
這只是一種很樸素的自我追問,它當然談不上是對自己靈魂的拷問,也不能上升到什麼哲學思考的高度,也許這僅僅是每一個電視人(這麼自稱有點臉紅)的職業習慣,但是我想,這種習慣多少可以説明一點諸如敬業、認真之類的問題吧。
應該承認,我們的節目正是在這種目光中一點兒一點兒地進步的。
就像是父母和孩子一起長大一樣,我們親愛的集體也和《視覺》一起長大。
與其説我們創造了《視覺》,不如説《視覺》創造了我們。
“領略完美,從眼睛到眼睛;感悟真理,從心靈到心靈。”
是什麼清澈了我們的眼睛?是什麼浸潤了我們的心靈?是什麼讓這群人變得如此可愛?是什麼讓這群人變得如此人文?是《視覺》嗎?當然是;再往深處想呢,那就是我們的“科學視野”,是我們的“人文關懷”。
我們使“科學視野”和“人文關懷”結為連理,不是為了鼓噪自己,也不是為了自我宣傳,更不是為了對仗工整,圖個朗朗上口,而是將它作為我們的標高和準繩,信念和良知。
當你第一次梳理人類關於地外文明的猜想時,是什麼點亮了你的眼睛?
當你驚嘆於即使是一隻小小蚊蚋的誕生也美妙如歌的時候,是什麼溫暖了你的目光?
當你替那些被無情砍伐的每一棵樹、每一葉草疼痛的時候,你説:一枝一葉總關情。
當你為色彩那出神入化、不可思議的力量所震撼的時候,你問:誰持彩練當空舞?
化腐朽為神奇,視襤縷如上帝;《視覺》科學了你的眼睛,《視覺》人文了你的心靈(對不起,我已進入了《視覺》狀態)。
今年8月,我帶着兒子到烏魯木齊火車站去搭乘開往石河子的班車,在我買票的時候,猛地聽到兒子驚喜地叫我:“爸爸,你看《視覺》!”我扭頭望去,見有許許多多的人們正圍着一台很破舊的小電視機看節目,電視裏播出的節目正是我們的——《視覺》!我抱起兒子,擠入那些挎着五顏六色的包、扛着灰白色蛇皮袋、五味俱全的人群當中,和他們一樣,站着看完了四十五分鐘的節目,雖然這四十五分鐘下來,腿也累了,臂也酸了,但我卻意外地體驗到了一種幸福,這是我的《視覺》觀看史上的一次全新體驗,我打心眼裏感激那些站着觀看我們節目的人,那些被稱為“民工”的人。他們幾近忘我的看姿;他們大張着嘴,半是滑稽半是可愛的神態,是對我們節目的最高褒獎,正是他們使我對所謂精英文化有了質疑,也正是他們使我對大眾文化有了新的認識,作為電視消費者的他們,有一個集體的名字,就是我們通常所説的觀眾上帝。
想一想那些站着看電視的人們吧,想一想他們,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做得更好?
還有我的那些駐守在遙遠新疆的戰友們,為了一份比哈密瓜汁還要濃三分的戰友情誼,他們會像記部隊條令一樣牢牢記住了“視覺”這兩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漢字,他們像記密碼和口令一樣準確地記下了我們《視覺》節目每一次的播出時間,甚至《視覺》的節目內容也常常成為他們支部會上親切的話題……寫到這兒,那一句熟悉的歌詞“叫一聲戰友啊,淚花閃”就已經在耳邊響起,親愛的戰友們,過去是嘹亮的軍號聲把我們集合在一起,今天,就讓我們相約在我們的《視覺》吧!
我親愛的戰友,我樸素的兄弟姐妹們,你們永遠是我強大的精神後盾。
為了你們,我會努力。我們軍人的人生姿態,只有立正,沒有稍息。
還有我的大學老師,我尊敬的張明教授,明年他的孩子就要參加高考了,家裏人為了支持孩子的學習,電視機已經不開了,但《視覺》是個例外,我知道,《視覺》對你們的家庭來説,是一個彩色的日子,是你們全家的節日,你還常常會把它推薦給你的學生——我不曾謀面的小師弟小師妹們,你還以你特有的寬厚來電話鼓勵我,當然你也少不了對我們的節目提出你獨到的見解……這,讓我怎麼説呢,一個《視覺》,它所承受的關愛實在是太多了,我知道,在這些厚厚的關愛中,我不知道更多人的名字,但我知道你們的……好。
你們的目光才是一道匯聚着智慧和力量的七彩虹。
你們的回聲是我們節目的福音。
祝福《視覺》。 (曲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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