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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情結作者:印家梁


  美麗的江漢平原或許是今日愛好旅遊的眾人嚮往的地方。但對於一個對外界充滿好奇的少年來説,我二十多年前最嚮往的莫過於孤身一人踏歌西行!

  七十年代未開始在老家洪湖讀小學,老師在不到十五平方米的小教室裏將我們的少年心帶到了一個無比廣闊的世界,逐漸養成的讀書習慣已使我的小腦袋略為開竅,並稍帶理性地思考問題。這時的我,一直為一種純粹孩子式的困惑煩惱著:家鄉的西邊有什麼,能不能到西邊去看看?

  因為,那時的我,但凡有行動,儘是向東。學校在家往東二里地,撒開小腿一溜煙就到,日復一日已是三年。除了上學,外出最多的機會,便數同父母上外婆家,偏偏外婆家又是小學往東二里,由不得你,還得向東。

  對西邊世界的好奇,成了一種解脫不了的情結,簡直與成人後對美貌少女的暗戀沒有兩樣,好生折磨人。下雨時,凝望西邊天空霹靂的閃電;飄雪時,目光隨雪落向西邊低矮稀蔬的村落;西邊過來了陌生人,也要好奇也盯著,直到從視野消失。那時的我,做夢也無數次駕雲而西,可惜飛不了多遠,夢就斷了,不是被尿憋醒,就是天亮了得起床。

  定是我傻乎乎、頑固癡迷的模樣讓父母起了疑惑。終於有一天,他們從我吞吞吐吐的囈語中得知緣由,於是,作出一個重大決定,成就了我兒時充滿絢麗色彩、長久回味不盡的唯一一次西行。跟著母親屁顛屁顛地向西,穿越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村莊,踏過一片又一片秋收後的稻田,走上一條又一條高高的田埂......晚霞滿天時,從未見過的農家遠親,極其驚喜地連説“稀客”,將我和母親迎進門,我頓時渾身骨頭都輕了、酥了。不同於外婆、自家格局的村落,形狀各異的魚塘,從未謀面的長輩親戚,形色匆匆的鄰里生人,好奇熱情的同齡少年,美味可口的飲食,甚至發音不同的語言,一一帶著玫瑰般粉紫色彩伴我渡過了輕鬆溫馨的半月孩童時光。

  西行之夢並沒因一次的稍許滿足而中斷。往後的日子,父母卻再也不管我執著西望的呆相,經年忙於生計,無暇顧及了。願望越是強烈,命運安排卻越是成心捉弄。上完小學是初中,讀罷初中接著高中,一個比一個更遠地向東。好可憐熬過高考,口中含佛,心頭許願,盼著到西邊天底下的大學讀書,卻一不小心被東邊高校錄取。在不勝其煩中,東去的腳步一邁又是十二年。

  從初中開設的地理課上得知,家鄉往西,有農村、城市、大河、小溪,有丘陵、大山、盆地、高原,有名稱不同的國家、文化各異的民族,更有寬廣無垠、乾旱酷熱的沙漠,天地一色、蔚藍空闊的海洋。一門心思讀書的我,西行之願已失去天真色調,不甚強烈了,但仍根深蒂固,揮之不去,稍有念及,立馬又來!

  大學畢業已是1991年。從無機會自定去向的我,這下毫不客氣,充分利用四年苦學、成績優異、可以任選分配單位的優勢,想也不想地選擇了西部落點,來到風景秀麗的宜昌,踏進了三峽的大門口。儘管班主任認定我可以選擇更好的單位、更好的城市,儘管父母拍來電報指示我去已聯絡好的北邊企業,儘管有女學友以家近宜昌、老母有病為由強烈要求交換單位,我還是義無反顧,背起行囊,自鄂東至鄂西,實現有生以來最風光、最虔誠、最宿命的西部遠行……

  今天,國門大開,外面的精彩世界紛至沓來,應有盡有,眼花繚亂。想來當年渴望西行的執著情結,也許只能理解為全面了解、關注生存世界的潛意識作怪罷了。對外部世界更加好奇的我已不再在乎東行還是西行了,因為地球總是圓的。但一旦進入夢鄉,活動無一例外地還是向西、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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