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寧省義縣，流行著這樣一首歌：黑媽媽，滿天霜雪染白了你的頭髮；黑媽媽，日月輪番曬黑了你的面頰。你用汗水擦去人們腳下的塵埃，你用心血為失學孩子澆灌希望之花……
多少人唱著這首歌時流淚，多少人聽著這首歌時哭泣。歌中唱的黑媽媽，是一位普通下崗女工，她不僅沒有轟轟烈烈的壯舉，甚至沒有一份穩定可靠的收入——她是一位街頭擦皮鞋的。然而就是這位黑媽媽，用自己擦皮鞋的血汗錢資助了5個失學女童上學。
下崗後拎起鞋箱替人擦皮鞋
1997年元旦，當別人都歡歡喜喜過節時，張亞芬一家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丈夫早已下崗了，一家的生活重擔幾乎全落在了44歲的張亞芬的身上。由於單位經濟效益日趨下降，為了降低成本，在年初的又一次的大裁員中，許多工人都下崗了，就連紡織機械廠車間主任張亞芬也不得不回家。
看著八十高齡的老母，和正在讀高中的兒子，張亞芬和丈夫暗暗的合計著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張亞芬是一個勤勞的女人，一個不肯輕意服輸的人，她認為人只要有手有腳，只要願意做事，就不會被餓死。於是從元月二日開始，為了這個家，她便開始在街上找活幹。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她擺過地攤，拾過破爛，經過對市場的調查，她最終決定上街替人擦皮鞋。説幹就幹的張亞芬元月7日一大早，也就是這年冬天三九的第一天，拎著鞋箱子，拿著小板凳，背著把椅子上街了，正式開工了。
東北的冬天特別寒冷，一般溫度都在零下幾十度。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由於天太冷，人們大多把腦袋縮在大衣領裏，來去匆匆。
沒有生意，張亞芬凍得直跺腳。中午了，稍稍暖和了些，這時走過來了一位先生，猶豫地問了一聲，“你擦鞋嗎？”張亞芬忙不跌的回答道，“擦，擦，您請做。”第一次替人擦鞋難免有些緊張，為了替人家擦好，於是她用抹布將皮鞋上的泥擦乾凈後，擠了很多鞋油在鞋面上，她拿出牙刷拼命的刷著，也許是太用勁了，“嘣”的一聲，牙刷斷了，於是她又趕緊換上了另一支。到了最後一道工序時，為了將皮鞋擼乾淨，她用抹布在鞋面上使勁的來回拉，由於用力太猛，動作又大了些，一不小心，張亞芬的手撞到了鞋箱上，頓時，鮮血一下子便涌了出來。因為工作太專一了，她沒有意識到手出血了，一滴血滴落在了皮鞋面了，她趕忙將其搽去。為了不弄臟別人的鞋子，她隨手扯了塊布將傷口一捆，又繼續工作。看著被自己擦得黑光油亮的鞋子，看著顧客滿意的神情，她笑了。
這樣守了一天下來，張亞芬掙了三元錢，錢雖不多，但張亞芬卻很高興，因為她又找到工作了。
花300元錢買回了自己的尊嚴
來了一位年輕女士，她穿的是一雙淺色的皮鞋。張亞芬在幫她擦鞋時，不小心在鞋面上留下了條印痕，怎麼擦出擦不好，鞋面上始終有幾點黑點子。女士看了當時就發火了，“你到底會不會擦鞋呀。我這雙鞋是名牌，好幾百元錢哩。我今天怎麼這麼倒楣，為什麼偏偏找你擦鞋。你看看吧，該怎麼辦。”張亞芬的心裏本來就很難過，聽到這位女士的一番斥責，心裏更難過了，於是她説，“大妹子，你別急，弄壞了，我賠你一雙。”“你一個擦皮鞋的，你賠得起嗎？！”張亞芬聽著她這麼説心裏有些生氣了，由於她身上沒有多少錢，於是找這位女士要來了她家的住址，並説好晚上送錢賠她。
看著這位女士不屑的神情，張亞芬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多少錢，她一定要賠上，她要買回自己的尊嚴。那天晚上，她擦皮鞋擦了很晚才回家。雖説是忙了一天，腰酸背痛，手膀子發麻，但她回到家裏，連飯都沒顧上吃，拉開抽屜，拿出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了的400元錢，就出門了。找到那位女士的家，她二話沒説掏出400元錢遞了過去。看到門外站著的張亞芬，那位女士愣了一下，接過400元錢，毫不客氣地收下了300元。若在平時，張亞芬一定會與她討價還價。但這次張亞芬沒有這樣，因為她面對的不是鞋子的價格，而是人格。
300元錢是張亞芬擦150雙皮鞋掙來的全額。她本打算用這錢給兒子添置件新衣，為老母親買點補品，但是現在卻實現不了了。為了儘量早些掙回這些錢，張亞芬將自己的中餐都取消了。
有一天中午，看著一位賣丸子的，她便問多少錢一斤，賣丸子的告訴她二元錢一斤便宜賣給她。張亞芬想了想還是沒買。正當她蜷縮著身子禦寒時，一袋熱騰騰的丸子放在了她的面前，原來是一位買丸子的女士目睹了張亞芬的寒磣後起了憐憫之心，女士對她説，“大姨，丸子還熱著呢，你就趕快趁熱吃吧。”看著這袋熱氣騰騰的丸子，張亞芬哭了，眼淚順著眼角全流到了口罩上，很快的口罩被凍凝住了。張亞芬一口一口吃著丸子，雖然天仍是很冷，可是她的心裏卻是熱呼呼的。
一些日子下來，張亞芬憑著自己熱忱的服務態度贏得了大家的尊敬。因此人們都來主動找她擦鞋，有時人多了，大家還得排隊等。在大家的幫助下，張亞芬的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
就這樣張亞芬獨自負擔起了全家的生活開銷，就連兒子上大學的一切費用都是她擦皮鞋掙來的。看著張亞芬擦鞋的生意這麼火紅，一些下崗的工人都紛紛背起了椅子，拎起了擦鞋箱。面對這些新加入的競爭對手，張亞芬沒有排斥他們，而是竭盡所能教他們，耐心幫助他們。如今在義縣縣城，整條街都是擦鞋的，這已成為義縣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一次認養了5名面臨失學的女童
義縣是全國級的貧困縣，加上連年遭災，農民的生活極其貧困，這也造成了許多孩子失學，而女童的失學率更高，全縣累計失學兒童達700多名。為了讓這些孩子重回校園，2000年春，義縣婦聯發出了一項做貧困女童代理媽媽的倡議。
得知這個消息，張亞芬便開始琢磨起來。她尋思著這兩年自己靠著大家的幫助和照顧，日子也好過多了，她估摸著依照自己現在的能力還可以資助個把兩個失學女童。於是她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縣婦聯主任，沒想到受到了主任的勸阻，不為別的，只為她自己家的生活狀況仍就很差。然而，張亞芬卻並沒有就此放棄，她已在心中醞釀了一個資助計劃。
義縣石佛堡村是一個遠離縣城的小山村，那裏山高路遠，又連續三年大旱，農民們的生活過得非常艱苦。20多年前，張亞芬作為知青就是插隊在這個小山村。這天，就當人們為沒有看見張亞芬那熟悉的身影而感到納悶時，她已乘上了去石佛堡村的長途汽車。
回到闊別了20多年的石佛堡村，張亞芬感慨萬千，她的青春、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留在了這裡。雖然20多年過去了，但石佛堡村仍舊沒有什麼變化。走進村口，遠遠地便可看見那一排排老屋，那是當年知青們住過的地方。看到這些老屋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當年張亞芬還是位年輕小姑娘，由於初次離開父母，很不習慣，房東大媽便陪她嘮家常，與她談心，有時一説就是一個晚上。一次，張亞芬生病了，房東大媽整晚整晚地看護著她，就像照顧自己的女兒般，那時村裏的生活很困難，為了給她增加營養，增強抵抗力，房東竟將自己家中的一隻老母雞殺了煨湯。想到這些，看到如今村裏依舊貧困，張亞芬決定一定要為鄉親們做些什麼，盡可能減少這裡的失學兒童。
張亞芬借走家竄門的機會，暗暗問了幾個失學在家的女孩子。提起上學的事，孩子們一個個都哭了，她們都想上學，但家裏供不起。張亞芬聽了好心酸。
2000年8月，在學校開學前夕，張亞芬帶著500元錢再次來到了石佛堡村，認養了村中心小學5個面臨失學的女孩子，負責她們每年的學費和書本費。雖然張亞芬有這份好心，但女孩子的家長們並不是很贊同，雖然他們知道讀書對孩子來説是件好事，但由於家裏太窮供養不起，加之又是女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讀不讀書都無所謂，還不如幫家裏多做些農活補貼家用，讓男孩子去上學。即使有人資助，他們也不想讓孩子去讀書。
為了能讓這5個女孩子重新走進校園，張亞芬顧不得長途跋涉的辛勞，挨家挨戶做著孩子家長們的思想工作，並保證自己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來資助孩子們，只要他們願意讀，她就一定資助到底。家長們在得知她是靠擦皮鞋為生的實際情況後，一個個都感動得淚流滿面，他們有的甚至慚愧得捶自己的胸。他們都把自己的孩子領到張亞芬跟前，讓她們保證一定要好好學習。
她的義舉讓700兒童全部有了代理媽媽
5個孩子一年的學費花銷，對於家庭富裕的人來説負擔還不算很重，但對於張亞芬來講卻是很難的，她算了算，每個孩子一年的學費大約需要200元錢，加上經常還要幫她們添置些學習用品，一年下來，5個孩子所需費用大約達1500多元錢，這就意味著她一年要多擦750雙皮鞋。
為了攢足這些錢，張亞芬大大延長了自己工作的時間，夏天她每天早上6點鐘就準時出門，晚上9點鐘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為了節約開銷，她又在自己的中餐上做文章，把中餐標準一降再降，由原來二元錢的快餐，降低至5角錢，只能一個苞面餅子或者兩個菜包子。49歲的她由於常年飽受著日曬風吹，她的皮膚比別人黑多了，與同齡人相比，也要蒼老多了。如今義縣無論是大人或小孩子都稱她“黑媽媽”。
一天， 來了一位擦皮鞋的先生，他在擦完皮鞋後，掏出100元錢就走，張亞芬趕緊追了上去，要找他錢，但那位先生説，“黑媽，你已夠不容易了，還要資助五個孩子，我真得很敬佩你，這點錢就算是給孩子們的。”聽著這些話，張亞芬的眼淚出來了，她顧不了太多，突然伸出她那滿是油污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那位先生的手，不停的説著謝謝。
為了能讓孩子們好好讀書，她決定親自為孩子們縫置新書包，不是買不起，而是想激勵孩子們奮發向上，她自己的兒子就是背著她做的書包一步步考取大學完成學業的。但是畢竟是上了年紀，眼睛花了，而且還只能晚上抽空縫製，做這幾個書包，她常常戴著老花鏡工作到深夜。經過幾天的趕制，五個嶄新的書包終於完工了。孩子們都很懂事，她們誰也不捨得用它，而是將它挂在墻上，激勵自己奮發。每次張亞芬來到石佛堡村，孩子們都會遞上自己的考試成績單和作業，讓張奶奶檢查。像往常一樣，張亞芬戴著老花鏡一頁一頁的檢查著孩子們的作業，當她翻到趙丹的作業本時，她生氣了，因為本子上的字寫得密密麻麻，歪歪倒倒，張亞芬老著臉批評她不認真，趙丹哭了，她説，“她知道張奶奶賺錢很不容易，為了節約本子，多省些錢，她才將字寫密寫小的。”聽完她的話，張亞芬一把將孩子摟在了懷裏，一邊自己淚流不止，一邊替孩子擦眼淚，最後她把自己眼淚抹乾了説：“好孩子，只要你好好讀書，我就會供你讀，本字就是用來寫字的，你一定要把字寫大，寫好。”
對於媽媽的做法，張亞芬的兒子非常支持，他親自動手幫媽媽做了一個防寒罩。兒子的支持就是對媽媽最大的鼓勵，幾年來張亞芬從未給自己添一件新衣，一雙新鞋，這五個孩子每年的讀書費用就這樣一分一厘地積攢著。孩子們都很懂事，都很心痛自己的這位代理媽媽。放寒假了，闞麗托她的老師給張奶奶帶來了一盒防裂油，信中，她是這樣寫的：“張奶奶，天冷了，您的手一定又凍裂了。這盒防裂油是用我自己積攢下來的一塊五角錢買的，您一定要記得用哦……”看著這封信，張亞芬什麼都沒説，她只是輕輕地親吻著這盒防裂油，她所有的艱辛都已被這些小禮物所深深融化了。
如今，張亞芬資助的五個孩子中，已有兩人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重點中學，其她三個孩子的成績也非常優秀。在張亞芬的義舉影響下，義縣700多名失學兒童都有了代理媽媽。
(央視《講述》欄目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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