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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的代價》(2002年6月6日)


  主持人;兩記耳光價值31萬元,您也許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然而這就是我們今天節目要告訴您的內容,它發生在我們一個極其熟悉的環境當中,發生在一個成年人和一個未成年人之間。

  解説:畫面上的這個小男孩名叫崔鵬。這是他在13歲時拍攝的錄像帶。那時的他活潑可愛而且特別聰明,曾經代表遼寧省朝陽市參加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還得了個三等獎。然而五年後的今天,我們見到的崔鵬和從前相比已經判若兩人,他患上了精神疾病,留著長髮,整天蓬頭垢面,還不願見人,十幾天前崔鵬剛剛從精神病醫院出院回家。那麼是什麼讓這個曾經活潑聰明的孩子變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呢?

  崔鵬:記憶都很模糊了,就是讓人打了。

  解説:是誰打了崔鵬,崔鵬又為什麼會挨打,事情還要從1998年,崔鵬上高中二年級那時説起。9月4日是新學期開始的第4天,晚上6點多鐘的時候,學生們吃完晚飯,回到教室,這時離上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外面突然颳起了大風,下起了冰雹,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當天的值班副校長易素榮馬上想到要去教學樓裏看一看。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副校長易素榮:回到教學樓呢,當我上到二樓的時候,呼拉樓內就停電了,當時我這個意識吧沒想別的事情,哎呀,這樓內停電了,這可別出不安全的事。

  解説:教學樓突然停電,這就意味著晚自習上不成了,累了一天的學生們都很高興,紛紛自由活動起來,高二.八班的崔鵬也高興地一邊拍著巴掌,一邊往教室跑,沒想到被前來維持秩序的易素榮抓個正著。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副校長易素榮:我就上前這麼著,我説站住!你興災樂禍呀?你跑啥?

  崔鵬:給人在背後捶了兩下,我一回身,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我同學打我呢,所以回身時表情比較恐怖一點地想嚇唬嚇唬那種感覺,然後一看是校長當時有點餒了,但是腦子一熱,就跟她説你校長咋打我?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副校長易素榮:我説我根本也沒打你呀,我是制止,讓你站住。

  解説:易校長看到天氣突變,教學樓又突然停電,擔心學生會出亂子,沒想到自己維持秩序,竟然有學生不服管,還和自己頂嘴,氣憤之下,她把崔鵬拉到班主任許曉晨那裏,讓他好好管一管這個學生。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老師許曉晨:走到我們班級附近時,我看到是我們班級的同學,正在跟易校長撕扯在一起。我當時具體情況我沒問太清楚,當時也比較氣憤,一開始就給他一巴掌。

  解説:就這樣,許老師還沒怎麼了解具體情況,就先打了崔鵬一個耳光,可崔鵬並沒有認錯,反而梗著脖子,表示不服。

  崔鵬:第一個嘴巴子之後,我跟他説,你班主任就可以打人嗎?然後緊接著又是一個嘴巴子。

  解説:據崔鵬回憶,這個耳光比上個耳光重得多,打得他眼前發黑,腦袋嗡嗡直響,可是老師還沒有住手。

  崔鵬:他再踢我,我就往一邊閃,閃到大概是,這樣一個走廊,大概退到別人班裏去了。

  解説:就在崔鵬挨打的過程中,教學樓裏已經來電了,崔鵬説幾乎全年級的同學都看到了他被打的狼狽像,而副校長易素榮也一直在旁邊看著。

  崔鵬:她感覺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發生了,然後她心安理得地跟許曉晨交待一些事後的事情。

  解説:大庭廣眾之下,崔鵬被老師的這兩個耳光打懵了,恍惚之間他回到家裏,心裏覺得既委屈又窩囊,但是沒敢告訴家裏人,因為爸爸出差在外,一向嚴厲的媽媽聽説這件事肯定會再罵他一頓。但是當天晚上,他就感覺到自己不舒服了。

  崔鵬:回去的時候,因為耳朵一直疼,所以晚上也沒有睡好。

  解説: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第二天早上,許曉晨要崔鵬向易校長承認錯誤,崔鵬認為自己在休息的時間裏拍巴掌,沒犯什麼錯誤,再加上他對易校長看著自己挨打而沒有任何反應産生了強烈的反感,所以怎麼也不肯認錯。於是,又被許曉晨帶到辦公室罰站了兩個小時,中午回家,崔鵬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兒了。

  崔鵬母親:吃飯的時候,他告訴我説,媽,我這鼻子和耳朵怎麼漏風呢?很正常的一般不透,他捂著耳朵鼻子通,一擰鼻子耳朵通,我當時感覺不對,哎呀我説咋的了?後來這孩子説,挨打了。我説那不行,馬上我就和我媽商量,我媽老太太帶著我們家孩子上的二醫院。

  解説:經醫院診斷,崔鵬的左耳被打成了外傷性耳膜穿孔。

  醫生:因為巴掌扇及了耳部以後,外耳道的壓力急劇升高,壓力的突然升高造成鼓膜的破裂,病人可以伴有眩暈、頭暈、頭疼甚至於耳朵疼的一些表現。

  解説:根據醫生的介紹,耳膜穿孔最短也需要二三個月的時間才能長好,如果恢復不好,還可能留下後遺症,了解到這些情況,崔鵬的姥姥首先沉不住氣了,要找學校討個説法。

  崔鵬的姥姥:誰能讓吧,誰能讓吧?就一個孩子,孩子多了也不中呀,就得找校長。

  解説:老太太找到了朝陽市二高中的主管校長楊聚仁,當時楊校長的態度很熱情。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校長楊聚仁:我一聽説是耳膜穿孔了,我説現在上醫院沒有,馬上讓教導處的老師陪著崔鵬一院、二院檢查病。

  解説:班主任許曉晨知道崔鵬耳膜穿孔了以後也到崔鵬家賠禮道歉了。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教師許曉晨:作為一個老師打學生,我覺得是不對,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可能當時也是為了維護學校的秩序做了一些可能過火的行為。

  解説:當時,崔鵬的父親出差還沒回來,許老師的這種簡單的道歉很快取得了崔鵬母親的諒解。可崔鵬卻認為老師在大庭廣眾之下打的自己,就應該當著大家的面公開道歉,不能只是來家裏簡單説一聲草草了事。他明確地表示不能原諒老師。

  崔鵬:老師認錯了,也想原諒他,但是主要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改。在學校還是對學生還一點變化也沒有,我親眼看到他打兩個學生,他打別人的時候,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臉也火辣辣的。

  解説:自從得知自己被打成了耳膜穿孔以後,崔鵬整天想著挨了兩個耳光的事情,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

  崔鵬母親:就是上半夜根本睡不好覺,就失眠,失眠得眼睛特別精神,那時侯就睡不了覺,就左右來回走,來回逛。

  解説:這兩個耳光使崔鵬出現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的症狀,吃不下飯,經常噁心、頭暈、身體虛弱了,性情也變得越來越壞,並且産生嚴重的厭學情緒。

  崔鵬:就是不願意念了,

  記者:能不能説説原因?

  崔鵬:不願意見那些老師。

  解説:一個月以後,崔鵬的父親崔玉海出差回來了。聽説兒子被老師打成了耳膜穿孔,心裏有些惱火,根據我國《刑法》的規定,耳膜穿孔已經構成輕傷,老師應該承擔刑事責任,但是崔玉海得知老師已經來家裏道過歉了,心想只要孩子的耳膜長好也就算了,可他發現崔鵬因為挨了這兩個耳光,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損傷,精神狀態越來越反常,因此崔玉海認為崔鵬被打的事情並沒有徹底解決,於是他又找到了學校。

  崔鵬的父親崔玉海:我的要求就是要易校長給孩子賠個禮,道個歉,和許曉晨公開在同學面打的,那麼多同學,小孩兒有自尊心,你給他賠個禮,道個歉,事情也就解決了,小孩心理也就平衡了。

  解説:可是令崔玉海不能接受的是,易校長認為自己沒有必要道歉。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副校長易素榮:我沒打他,就是他跑的時候,往前跑,我喊他沒聽到,我上前邁一步,就用兩個手指頭戳他後背,我意思讓他站住。

  崔玉海:你最大錯在哪兒,就是瞅著老師打,許老師打了以後,你作為副校長應該制止。

  解説:崔玉海又找到主管校長楊聚仁要求易校長和許老師向崔鵬公開道歉,結果也被拒絕了。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校長楊聚仁:我們認為沒有必要,與易校長根本無關,我們認為班主任的過錯就是管理方法過當。

  崔鵬父親 崔玉海:校長説出這話,我當時就想,這個學校校長都這種態度,那麼老師那更肆無忌憚。

  解説:崔玉海找到學校最簡單的想法是想讓易校長和許老師公開向崔鵬道個歉,讓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知道打崔鵬打錯了,讓崔鵬的心理上能矯正過來,解決他的精神抑鬱問題,沒想到校方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崔玉海又提出了經濟賠償的問題,既然孩子的耳膜穿孔是被學校的老師打的,那麼這上千元的治療費應該由學校來賠償,然而他又碰上了釘子。

  崔鵬父親 崔玉海:他説不行,誰打誰負責。我們學校有制度,跟我們學校沒關係。

  解説:就在崔玉海與學校的交涉陷入僵局的同時,崔鵬的身體越來越差,曾經暈倒過一次,並且碰傷了頭部,縫了三針,而且厭學情緒越來越嚴重,怎麼也不肯去上學。於是,在耳光事件發生的一個學期之後,崔鵬正式輟學了,這時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崔鵬母親;告老師,告老師,老是這樣讓我告老師。

  崔鵬:在鄭淵潔的童話裏,在鄭淵潔的書裏知道《未成年人保護法》這個詞。

  崔鵬父親 崔玉海:他就講《未成年人保護法》頒布七八年了,誰把《未成年人保護法》當成法了?我受到這麼大的傷害,我就應該用《未成年人保護法》來保護自己。

  解説:其實崔鵬被打成耳膜穿孔,已經構成輕傷,也就是説班主任許曉晨已經應該承擔刑事責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既不願公開賠禮道歉,又不願支付醫藥費,最後使崔鵬在精神上還出現了問題,連學也上不成了,崔玉海覺得這個損失太大了,為了討一個公道,崔玉海把許曉晨、易素榮和朝陽市二高中告上了法庭。

  主持人: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像這種輕傷害的案子,有兩種解決的途徑,一種是由檢察機關提起公訴,一種是由被害人向法院提起刑事自訴,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並且附帶民事賠償,那麼在這個案件中考慮到崔鵬的醫療費用和賠償等問題,崔玉海一家選擇了刑事自訴,他們以為像這樣一個簡單的案子,希望儘快地得到解決,然而沒有想到這個官司,一打就是三年,那麼是什麼原因使這個官司變得如此複雜呢?

  解説:崔玉海首先要求追究打人者許曉晨的刑事責任,同時他認為,易校長導致崔鵬被打,又看著崔鵬被打而不加制止,並且拒不道歉,致使崔鵬在精神上受到傷害,因此也應該承擔刑事責任,崔玉海還要求學校承擔民事責任,賠償醫藥費、承擔崔鵬今後繼續治療的費用。1999年2月,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法院開庭審理此案,而讓崔玉海父子感到奇怪的是,開庭的這一天,被告人席上只來了許曉晨一個人。

  崔玉海 崔鵬父親:學校沒有到場,易素榮也沒有到場。我們在法庭提出質疑,法庭法官給我們駁回,當時法院的觀點就是只有許曉晨負刑事責任,跟別人沒關係。但是我們家孩子起訴的主體不是耳膜穿孔,我們孩子造成這種後果,已經無法上學了。

  解説:原來法院只受理了崔鵬被打成耳膜穿孔這部份事實,對於原告提出的崔鵬産生了失眠、記憶力下降等精神上的損害,法院認為沒有證據,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輕傷害案件,易素榮沒有直接打崔鵬,所以她不必被列為被告人,崔鵬被打只是許曉晨的個人行為,所以學校不用承擔賠償的責任。對於法院這樣的觀點,崔玉海表示非常不滿。

  崔玉海 崔鵬父親:因為不是在大道上讓別人打了我們找你學校,沒有道理,我們孩子正常上學,你無緣無故給我們打壞的,我們必須讓你學校負責。

  解説:1999年5月,雙塔區法院做出判決,認定許曉晨將崔鵬打成耳膜穿孔,已經構成輕傷,犯有故意傷害罪,但是免於刑事處罰,那麼法院為什麼對許曉晨做出了免於刑事處罰的判決呢?

  遼寧省雙塔區人民法院法官馬福民:他本身從維護學校秩序的角度出發,並不是和這個孩子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要把他的身體造成傷害。從情節輕微上考慮他的主觀惡意上,沒有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解説:崔玉海對法院將許曉晨免於刑事處罰深表不滿,他認為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明確規定不許老師體罰學生,許曉晨作為老師知法犯法,而且嚴重地傷害了崔鵬的身心健康,犯罪情節不能算輕微。

  崔玉海 崔鵬父親:我認為為什麼屢屢發生學校老師打學生的案件,就是未成年人沒有得到保護,法院一種傳統觀念在作怪。

  解説:孩子被打成這樣,法院只判賠了1千多塊錢醫藥費,對於崔鵬所受到的精神傷害沒做任何交待,而且對他日後治病的費用不予考慮,崔玉海對此表示不服。1999年2月,他向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而此時的崔鵬滿腦子都是官司,似乎對任何其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了。

  崔鵬:成天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在醫院病床上躺著,想啊,官司要是輸了怎麼辦,贏了怎麼樣?

  解説:1999年6月,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下達終審判決,維持原判,駁回崔玉海的上訴,終審的這一結果使崔鵬無法接受。

  崔玉海 崔鵬父親:從那以後,總也不出屋了,任何人不見,同學來也不見,誰打電話也不接,他跟我們都不説話了,跟你們倆也不説話了?不説話了,不講了。

  解説:這些症狀越來越明顯地表明崔鵬患上了精神疾病,於是他被送進了錦州市康寧精神病醫院。

  遼寧省錦州康寧醫院醫生穆德君:主要是不愛接觸人怕見到人多,有時候人一多了,他上廁所都不來,出門口瞅一瞅,看看人少了,才出來。

  解説:醫院給崔鵬進行了精神病的CT檢測,結果顯示,崔鵬患有精神疾病的概率是99.8%再加上一個多月的住院觀察,醫院認為崔鵬患上了心因性精神障礙,這是一種由於威脅性或者災難性的心理創傷而導致的精神障礙。

  記者:你們怎麼知道他是因為這件事才患上心因性障礙的呢?

  遼寧省錦州康寧醫院醫生穆德君:因為他你看一提到這個事兒吧,就發脾氣,一提到這事,有時候摔東西,有時候叨咕,老師打我,打我還把這件事都怪在我身上,説我不對,做夢驚醒,做夢也都基本上都是這樣的事。

  解説:心因性障礙往往會伴隨反應遲鈍、記憶困難、頭痛、乏力、失眠等生理現象,長期不愈會嚴重地影響患者的學習和工作。在醫院的建議下,崔鵬開始住院治療。想到本來可以參加高考走進大學的兒子現在卻住進了精神病醫院。此時的崔玉海對法院的判決更加不滿,他上訪到朝陽市政法委執法監督處要求重審此案。

  遼寧省朝陽市政法委執法監督處主任段少鋒:老崔説當時我在法庭上也提出孩子有一些很不正常的反應,法庭沒引起重視,針對這個問題,我建議中級法院應該給這個孩子做出一個司法鑒定。

  解説:這起由老師體罰學生而引發的案件在當地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崔玉海上訪後,經過朝陽市政法委執法監督處的協調,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委託遼寧省精神衛生中心為崔鵬做了一次司法鑒定,鑒定結論是崔鵬患有心因性精神障礙,發病為心理創傷所致,與被打後的精神刺激有直接關係。這份司法鑒定作為一個具有法律效力的證據,説明了兩個耳光給崔鵬造成的傷害不只是耳膜穿孔,更嚴重的是直接導致他患上了精神疾病,可是雙塔區法院在一審判決中卻並未受理崔鵬在精神上受到損害這部份事實,因此,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撤銷了曾對崔鵬一案所作的終審判決,指令雙塔區人民法院另行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再審。由於司法鑒定的出現,崔玉海對案子的前景有了新的希望,然而出人意料的是2000年3月,雙塔區法院開庭再審此案時,又出現了新的情況。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法院法官李笑天:在庭審的過程中二高中和許曉晨都提出來説這個鑒定,我們需要重新做鑒定,因為當時鑒定的時候二高中並沒有在場,也不知道這個情況,許嘵晨也不知道這個情況。

  解説:根據我國精神病司法鑒定的有關規定,對於刑事案件的受害人做司法鑒定,並不需要通知對方當事人,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給崔鵬做的鑒定是完全合乎法律規定的,並不需要重新做鑒定,然而對於二高中和許曉晨要求重新鑒定的申請,重審法官路景新卻表示可以採納,對於雙塔區法院這樣的決定,崔玉海表示堅決反對,並且專門寫了一份律師意見書。

  崔玉海 崔鵬父親:律師回來提出疑義,不同意重新鑒定,你的律師提出來?提出來,包括我也重新寫了,因為這種病,錦州醫生説不宜反復回憶。

  解説:可是接下來卻發生了一系列讓崔玉海感到非常不解的事情。兩個月後的一天,法官路景新突然通知崔玉海説遼寧省的鑒定人員要給崔鵬做一次補充鑒定,就在崔玉海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第二天早上,路景新法官就告訴他,鑒定人員已經來了,需要馬上做鑒定,可是,直到見了面,崔玉海才知道,來的人並不是遼寧的鑒定人員,而是北京某大學附屬醫院的鑒定人員,崔玉海説在這種情況下,儘管他並不同意重新做鑒定,但是考慮到這個決定權在法院,所以也就配合做了第二次鑒定。沒想到以後所有的糾紛都從這兒開始了。

  解説:將近一個月以後,第二次鑒定結論出來了,崔鵬患神經官能症,人格偏離,被打後所反應出的神經性症狀與被打事件及個性特點存在著一定的關聯性,這樣的鑒定結論就意味著,崔鵬在被打之前,人格就有問題,精神上就存在毛病,説他的症狀與被打事件有一定的關聯性,也就是説,現在的精神疾病與被打耳光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而第一份鑒定的結論是崔鵬患上精神疾病與被打耳光有直接關係,這樣兩份鑒定在結論上就出現了明顯的矛盾,在這樣的情況下雙塔區人民法院採信了第二次鑒定的結論,認為崔鵬在被打之前,精神上就有毛病,因此被告的責任就應該減輕。於是,2000年12月,雙塔區法院作出了這樣的判決,由許曉晨付給崔鵬治療費用等經濟損失4萬元,駁回崔玉海的其他訴訟請求。對於這份判決,崔玉海仍然表示不服。

  崔玉海 崔鵬父親:非常氣憤,暴跳如雷,我被打的人成為人格偏離的人,這不是讓我們家承擔責任嗎,我們孩子今後治療怎麼辦,一次性給我拉倒了?

  解説:除了不滿法院判處的賠償金額以外,崔玉海對法庭一直都不追究副校長易素榮的刑事責任也深表不滿。於是,崔玉海再次上訴到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與此同時,雙塔區人大也對這起案件表示關注。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人大原副主任劉金生:就認為這個事,高中的老師打學生,並且給打壞了,確實覺得不應該發生,法院遲遲得不到解決,感到這個事很奇怪。

  解説:在督辦此案的過程中,雙塔區人大發現雙塔區法院的法官路景新可能存在徇私枉法的問題,於是要求雙塔區檢察院介入此案。雙塔區檢察院查明,路景新在沒有經過崔玉海同意給崔鵬做第二次鑒定的情況下,一方面向法院的審判委員會謊稱崔玉海同意做鑒定,另一方面又以欺騙的手段使崔鵬做了第二次鑒定。除此以外,路景新沒有經過合議庭就下了判決書。雙塔區檢察院認為路景作為法官,在審理此案的過程中涉嫌徇私枉法,2001年11月,經過雙塔區人大的批准,路景新被雙塔區檢察院依法逮捕。在調查路景新的同時,雙塔區檢察院還發現由路景新辦理的第二次司法鑒定也存在問題。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檢察院檢察官王文洋:沒用專業術語,用了描述性語言。

  解説:根據精神病司法鑒定的有關規定,鑒定結論應該準確,使用專業術語,第二次鑒定結論中人格偏離這個詞並不是精神病診斷的專業術語,不同的人對它可以有不同的理解,而遼寧省做的第一次鑒定中心因性精神障礙這個診斷明確而又規範,完全符合精神病司法鑒定的要求。在這樣的調查結果的基礎上,雙塔區檢察院發出了檢查意見書。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檢察院檢察官王文洋:建議法院予以適當考慮,在審判過程中不要影響公正判決。

  解説:就在檢察院調查期間,朝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也認為崔玉海要求追究易素榮刑事責任的請求是合理的,所以再次將此案發回重審。在歷時三年,經過兩級法院六次審判之後,這起由兩個耳光引起的案件再次回到了雙塔區人民法院。這一次,雙塔區法院對有關案情進行了細緻的調查和研究,並且做了雙方當事人的工作,在法院的主持下,原告與被告終於同意對案件進行調解。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人民法院法官李笑天:咱們的中心想法是為了這個孩子的一生負責任,把這個結果處理得大家都能接受。都能滿意。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校長楊聚仁:這個案子拖了已經是三年多了,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的教學,影響了我們學校的工作,我們為了要我們的質量,要我們的工作,我們覺得這個事調解也是可以的。

  解説:雙方都同意調解解決,但是賠償多少是能否調解成功的關鍵環節。崔玉海首先提出了31元的賠償數額。法院認為崔玉海提出的這個賠償數額也是合理的。

  遼寧省朝陽市雙塔區法院法官李笑天:咱們考慮到,他已經花出七萬元,三年的時間他花出七萬元,一年的平均醫藥費在二萬元左右,這還有許多錢沒有包括在內,比如説有的護理費,父母到那兒去看望這孩子的錢,如果按照這個數額,那也就是説,30萬元也就是十年左右的孩子的今後的治療的費用。

  解説:法院認為體罰學生是老師在履行教育職務期間實施的侵權行為,而不是個人行為,對於這種由職務行為給學生造成的損害,連帶的民事賠償責任應該由老師所在的學校承擔,而學校可以向老師追償部分或全部的賠償費用。那麼一向認為崔鵬被打只是老師個人行為的朝陽市二高中是否願意承擔這筆鉅額賠償呢?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校長楊聚仁:老師是清貧的一個職業,一個月掙幾百塊錢,一年掙一萬塊錢,那31萬如果給這個老師負擔上,他還得起嗎?那這個錢是哪兒來的?這個錢就是學校的資金。

  解説:2002年1月12日,雙塔區法院下達了調解書,這一次法院採信了第一次司法鑒定的結論,認定崔鵬所患精神疾病與在校被打後的精神刺激有直接關係。崔鵬自願放棄對被告人許曉晨、易素榮的指控。許曉晨和朝陽市第二高中共同賠償崔鵬各項經濟損失31萬元。費盡週折之後,崔玉海雖然拿到了31萬元的賠償,但心裏覺得不是滋味。

  崔玉海 崔鵬父親:雖然我家得了31萬賠償,他買不來我兒子的青春,也買不來我兒子做人的價值,你説我們多難吧!

  解説:儘管朝陽市二高中在調解書下達的第二天就付清了賠款,但是校方認為,只是因為老師打了學生兩個耳光,學校就要賠償31萬元,心裏很不平衡。

  遼寧省朝陽市二高中校長楊聚仁:學校這個特殊環境裏,他和街上打架鬥毆不是一回事,打架鬥毆他們之間是有磕碰,有前科,有聯絡,老師管學生是出於教育學生的心理、關心學生的心理,他和那類的事情是不一樣的。

  解説:可見學校賠償31萬的鉅款只是為了花錢買個安穩,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31萬元是為什麼而付的,還是沒有從中吸取足夠的教訓。

  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主任佟麗華:不論是老師還是家長,如果打孩子構成犯罪,沒有什麼區別,不能説我是想教育他,希望他有出息,望子成龍,那麼從這樣一個觀點,那麼我打孩子哪怕打得嚴重一點,不應該追究刑事責任,法律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規定,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説,這就是一種觀念,在現代法制社會當中,我們應該説中國的法制是越來越健全的這樣一個時代,在這樣一個時代,他們沒有權利去打那些孩子,更主要的他們應該充分地意識到孩子更易受到傷害。

  崔玉海 崔鵬父親:我當時也不理解這孩子為啥得了這種病,我後來反復一想,人都有尊嚴,人的尊嚴是平等的。

  解説:現在的崔鵬得到了父母和社會的理解,目前他的病情有所好轉,但仍然不是很穩定。兩個耳光還給崔鵬留下了一個讓醫生感到非常頭痛的後遺症,那就是不願意入校學習,對學校和老師有敵對情緒。崔玉海夫婦正在做崔鵬的工作,他們希望崔鵬能夠徹底地解除心理障礙,去除對老師和學校的偏見,以一種健康的心態重返校園。

  主持人:節目結束了,其實我們關注的並不僅僅是兩記耳光和31萬賠償金,而是這當中有許多值得我們思索的問題,如果在這個事情一開始的時候,學校能夠認真、慎重地對待此事,也許崔鵬就不會演變成後來的精神疾病,也不至於打官司、到法院,如果在官司的訴訟活動當中,我們的司法機關本著維護青少年合法權益的角度出發,也不至於使這個官司一拖就是這麼長時間,而更使我們痛心的是學校方面,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還沒有從中吸取足夠的教訓,那麼到底是傳統的思想在作怪呢,還是沒有真正地認識到維護青少年合法權益的重要性,我們希望通過這樣一個事件,避免這類被稱為“教師暴力”的事件再次地出現,真正的把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的保護放在首位,放在我們認識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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