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一個有著俄羅斯血統的嬰兒,被一對在西安工作的河南夫婦領養,取名為姚安琦。在中國養父母的精心照顧下,姚安琦長大成人,並和同齡人一樣,在經歷了上山下鄉之後,進廠當了一名工人。但在他34歲時,一封來自莫斯科的信件,不僅使他震驚萬分,而且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從此發生了變化。
一、國外來信揭穿身世秘密
1985年,姚安琦收到了一封俄羅斯來信和一張俄羅斯婦女的單人照片,可他一個俄文字母也看不懂,忙請一位懂俄語的老太太幫他看信。老太太看著看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抽哽不止。姚安琦心中納悶:這信裏到底寫了些什麼,把她哭成那樣?
姚安琦怎麼也沒想到,這封信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寫給他的,原來自己還有個親生母親!而且是俄羅斯人。自己長到34歲,從來就沒想到過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父母竟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為了證實信件內容的真實性,姚安琦讓讀信的老太太逐字逐句地把信的內容再讀一遍。不錯,一點也不錯,信中説的就是姚安琦在俄羅斯有個生母。生母名叫尼娜,曾在廣州中山大學教授俄語,現已退休。34年前,尼娜在回國途中經過西安時,生下了姚安琦,因當時情況特殊,只得把他留在了中國。當時她的心有著撕肝裂肺的痛,但迫於無奈,只好強忍劇痛。直到晚年,這份痛越來越難以自抑,歉疚和思念交織在心頭,使她不得不做出最後的決定:寫信認子。尼娜在信中除了對姚安琦的養父母表示萬分感激外,同時還想讓姚安琦到莫斯科母子相見。
讀信的老太太一句一句地念著,感情的波瀾一浪一浪地越伏,信讀完,姚安琦的眼圈已紅了。
姚安琦再也不懷疑這封信的真實性了。這些年,他的外觀長相、他的頭髮顏色都曾引起人們對他的血統有過懷疑,尤其小時候,學校的同學們常常罵他,説他不是中國人。他從不向父母訴説他在學校受的這種委屈,他自己壓根兒也不懷疑自己是中國人。
日子久了,姚安琦的養父母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孩子在學校被人欺負的事。為了減少無知的孩子們對兒子的攻擊,姚安琦的養父母定期把兒子的頭髮染黑。
姚安琦的養父叫姚玉川,養母叫趙帥梅。老兩口終生未生育,對姚安琦及後來收養的女嬰姚喜鳳,都格外疼愛。姚安琦不到兩個月時,染上了紅眼病,夜裏常疼得哭鬧不止,吵得養父母睡不著覺,只好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地抱著他哄著。他喜歡看亮,一熄燈就哭。那時用的是煤油燈,養父母捨不得耗油。養父從城外很遠處,騎自行車帶回一捆捆麥秸稈。他一哭,就在煤爐上燃一根。看到火光,他就咧著嘴笑;火一滅,他又哭。一根麥草長的燃十來秒鐘,短的幾秒鐘。那年,養父30多歲,正是好睡時,白天上班辛苦,半夜裏還得抱著哄他不哭,不斷地燒麥秸桿。鄰居們都説姚安琦小時就欺負人:“臭小子,白天睡覺沒事,晚上別人休息,你鬧一夜。長大了若不孝順爹媽,就是王八蛋。”那個月,街坊鄰居們,一看到養父往家裏馱麥草就笑:又給孩子買星星回來了!一個月後,小姚安琦的眼睛好了,養母卻倒下了。
這封俄羅斯生母的來信,使姚安琦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不好將收到此信的事情告訴養父母,他怕這樣會傷害他們
幾天后,姚安琦又收到親哥哥從俄羅斯寄來的信和照片。他把哥哥的照片給養父看,養父戴上老花鏡看後説:“這不是你嗎?”兄弟倆長得確實很像,以至養他抱他幾十年的養父都沒認出來。養母看了也説是他。姚安琦説:“這照片上不是我。”“你咋了,喝多了?身上沒酒味嘛?”姚安琦急了:“爸,媽,我實説了吧。這是俺蘇聯的那個哥。”説著眼淚就下來了。養母愣了。姚安琦又把生母的照片拿出來怯怯地説:“她們讓我過去。”養母見了照片一邊説:“就是她,就是她。”一邊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而這時的養父索性不看照片,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給震懵了!
二、出國尋母全家定居異域
30多年的朝夕相處,使姚安琦與養父母結下了難以割捨的親情,突如其來的國外來信,揭開了兩位老人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養了30多年的兒子就要離自己而去了!見養父母愁得幾晝夜沒合眼,姚安琦對自己回俄羅斯之事約法三章:中國國籍不變;不改姚姓;不拆散家庭。為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姚安琦決定帶上兩位老人、自己一家四口,還有妹妹、妹夫,一共八口人同去莫斯科。
在赴俄前的半年裏,姚安琦對養父母的生活習慣,一家子過去後生活有否保障,親媽和親哥那兒能否接受這麼多人等問題,作了仔細考慮。養父母是退休人員,國家有養老金,生活的問題不大。姚安琦和太太其時30多歲,妹夫更小,大家的身體都挺壯挺棒,可以自己去奔去闖!姚安琦喜歡武術,在武術研究院進修過,他想在俄羅斯開武館,再幫妹妹、妹夫弄個小飯館。小孩子在那裏上學不要錢,生母在信上説了:義務教育。在俄羅斯的生活似乎沒什麼問題。
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姚安琦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養父母。養父很開通,説:咱就像去逛逛它的洋廟會趕趕集,讓孩子也學點曲裏拐彎的俄語字母,不中咱就回來。只要我們全家人抱在一起,哪兒黃土不埋人!
大使館很快就特別批准了姚安琦一家八口的出國申請。1989年,姚安琦一家老少八口,踏上了開往莫斯科的列車,即將在一個語言不通的陌生之地,開始新的生活。
列車在大雪紛飛的淩晨到達莫斯科。前來迎接姚安琦的生母,穿著厚厚的裘皮大衣。看過無數次生母照片的姚安琦,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生母。生母也認出了他,因為他長得與哥哥一樣,生母激動地喊了一句姚安琦聽不懂的話,奔上來一把將他摟在懷裏,涕淚橫流地在他臉上狂吻。姚安琦在中國生活了幾十年,養父母對他那麼好,也沒如此地吻過他。他頗不自然地被生母摟著親著。一旁的養母説話了:“別弄了,弄得俺孩子怪難為情的,坐下吧,坐下吧!”這才給姚安琦解了圍。他生母又向姚安琦的養父母行親吻禮。養父頗感窘迫地説:“別了別了,這弄啥這?”由於各自的生活習俗不同,一方表露著真情實感,一方卻感到不習慣、不好意思。
激動起來就只顧説俄語的尼娜老人,似乎在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親生兒聽不懂俄語。她突然冷靜了下來,操起一口中國話,姚安琦驚得兩眼放光,他此時才想起自己的生母曾在中國教過書。
生母會説漢語,基本能和姚安琦這一幫子人溝通交流,緩解了語言不通的困難。
當年,尼娜丟失的是一個兒子,而現在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八口之家。她既高興又愧疚,她要用母愛來彌補當年的過失,用行動來消除她別離兒子34年的愧疚。在生母想方設法的幫助下,姚安琦一家人在莫斯科安頓下來,開始了新的生活。
三、飛來飛去照顧兩邊老人
因為音色好,發音正,姚安琦順利地被莫斯科國際廣播電臺,錄用為華語播音員,他還開了兩家中餐館和一個武館,生意非常紅火。但這一切卻無法減輕養父母生活上的寂寞。
二位老人到莫斯科後,由於語言不通,看不懂報紙、電視,也不能與他人交流。平日裏一家人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倆老人在家裏,只能你瞧我,我瞧你。養父想方設法帶老伴出去走走,如坐車到紅場逛逛,再從紅場坐車回來。慢慢地,他們會換車了,有時倆老還去環境好的大使館轉轉。他們一天天進步,後來可以在莫斯科自由行動了。但他們心中仍有苦悶。即使二老不説,姚安琦心裏也有數,他除了上班及在武館教武術外,其它時間盡可能地在家裏多陪陪養父母説説話;有時晚上打個出租,逛逛莫斯科街道的夜景,或沿著莫斯科河散步溜達。
莫斯科的夏季白天長黑夜短,二老非常不習慣。為報答養父母幾十年的養育之恩,姚安琦盡可能地讓兩位老人能在莫斯科踏實地生活下去,他多次與養父母談及此問題。養父母表示等孫子孫女的學習穩定後,他們再作打算。反正莫斯科也來了,該看的看了,回國也非常方便,乘飛機7、8個鐘頭就可到了中國。而且兩邊來往並不像二老先前在國內想的那樣複雜,完全能經常走動。
畢竟故土難離,1995年,在莫斯科生活了7年後,兩位老人回國了。此後,每年夏天孫子孫女回西安度假,春節姚安琦回西安過年。這樣,兩個老人就能經常看到養子和孫子孫女了;而且隔個一年半載,兩位老人也一起到莫斯科去一趟。
儘管這樣,姚安琦還是不放心養父母的生活起居等。他聽養母説:在西安的家屬院裏,只要一聽見有孩子喊奶奶,她就找自己的孫子孫女。遠在莫斯科的姚安琦也一樣,若聽到有人用漢語喊媽媽,尤其帶河南、陜西口音的,就自然而然地引起他對養父母的思念。有時,兒女對他説:“爸,爺爺這時在幹什麼呢?”姚安琦説:“你們看時差,爺爺在睡覺呢。”“爺爺會不會夢見我們?”
孩子們想爺爺奶奶,姚安琦也如此。他們只能在電話裏的短暫交流時,給二老一個美好的祝福。
養父母的生活雖然有人照料,但對姚安琦的依戀,是別人無法替代的。為更多的和養父母在一起,姚安琦把一個半月的年休假,和加班攢下來的假期湊起來,回國陪伴養父母。他每年這樣飛來飛去的。
儘管姚安琦一年中近2個月,往返于俄羅斯與中國,但他覺得心裏很踏實。這樣,可以照顧到兩邊的老人,老人們也從中得到一種慰藉。
但1998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四、養父病故重回中國生活
那年,一輩子沒怎麼去過醫院的養父,被查出得了肺癌,並已到晚期,醫生説他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姚安琦得知後,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了。他知道,此時身患絕症的父親,最需要的就是兒子能守在身邊。他立即辭掉了在莫斯科的工作,把原來開的幾家餐館交給妹妹料理,準備回國。
想到自己出生後,就被養父母收養,一直在他們身邊30多年,後來好不容易,一家八口來到莫斯科和生母團聚,可回國的養父卻病危在床需人照料,又要與生母一家分離,姚安琦心裏實在不忍。但生母非常通情達理,儘管她想彌補和兒子失散了30多年的時光,她卻堅決支持姚安琦回中國去照顧養父,希望姚安琦的養父恢復健康後,姚安琦能早日返回。她激動地用漢語夾雜著俄語表述她的想法:姚安琦盡孝的時候到了,他真正能盡孝的時間也不多了,應該儘快回去。一想到和養父的相處已進入了倒計時,姚安琦的心裏就有種説不出的痛苦。
姚安琦永遠不會忘記2002年1月20日那天,他最後一次陪養父一起喝酒。養父病重的那段時間,晚上12點到1點要吃點東西。而此時,姚安琦都在外屋沙發上看電視,等著伺候養父,一般要到淩晨兩點後才休息。他記得非常清楚,那天近午夜12點時,父親突然從裏屋出來,對他説:“你還沒睡?陪我喝杯酒中不中?”那一刻,養父好像特別精神。姚安琦一驚,怔怔地看著他,想起一句成語:迴光返照。他覺得養父像是要説什麼事,因為平時養父喝酒很少讓他陪。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養父跟前:“爸,你想喝就喝吧!”“我喝酒的時間不多了,你陪我喝兩杯吧!”兩人慢慢喝著。養父有些激動地邊喝邊説,可姚安琦大半沒聽進去。那時刻,他腦子裏不斷地映出,那四個令他心驚膽戰顫字:迴光返照!父子倆連幹了三杯。養父有些悲愴地説:“我活著的酒喝完了。”説著,流下了老淚。姚安琦也淚眼婆娑。
第二天,養父就難以下床了,而且呼吸困難,四個多小時就換一袋氧氣,一直到第三天晚上10多鐘,養母讓姚安琦給養父翻個身,養父嗨地出了聲長氣:“中中中,舒服得很,我睡一會兒!”結果一睡不起,安詳逝去。
按照中國的傳統習俗,姚安琦把養父葬在了河南鄢陵老家。在養父墳邊,姚安琦的兒子説:“爸,你把爺爺葬在河南了。你以後怎麼辦?”姚安琦説:“我老了後,兒子,你就把我放在你爺爺奶奶身邊,我永遠陪著你的爺爺奶奶!”
送走了養父,徵得俄羅斯的生母和哥哥的同意後,姚安琦決定留在中國,陪伴養母,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現在,姚安琦在一家花木公司擔任顧問。去年7月,在他的努力下,這家公司成功地簽訂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高爾夫球場的綠化項目,在中國他的生活、工作都顯得特別舒心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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