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榮成的天鵝湖,是世界四大天鵝湖之一,年年都有幾千隻來自世界各地的天鵝,飛到這裡過冬。每當第一批天鵝鳴叫著滑落在湖面時,就有一個身影始終在湖畔守候著,他就是袁學順。27年前,19歲的袁學順是漁船廠的一名電焊工,那時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會因為天鵝而完全改變了。
一、臥冰救援天鵝
每天早上6點,袁學順必定到天鵝湖去觀察天鵝。有一天,他發現一隻天鵝離開了湖裏的天鵝群,慢慢地徑直向岸邊游來。他從望遠鏡裏看到這只天鵝的翅膀流著血,身上還纏著一些魚網,從游動的姿勢可以看出它傷勢疼痛,行動不便。當時他手邊沒有什麼工具,等他從家裏拿著剪刀返回後,發現這只天鵝不見了。它到哪兒去了呢?
袁學順沿著湖岸仔細查找著,終於看到這只受傷的天鵝拱在蘆葦叢深處一動不動,翅膀上仍在汩汩地流著血……袁學順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好,這只天鵝想要自殺!這是天鵝的自殺行為。原來,一些野生動物受傷後,為了養傷和避免受到進一步的傷害,它們往往孤獨地躲到一個僻靜處,這也是它們的一種自我保護行為。輕傷者也許一段時間後能夠痊癒,而重傷者往往因失血過多或饑餓而亡。這只天鵝如果不止住流血,也會很快地死去。
看到天鵝的這種自殺行為,袁學順心裏很不平靜:當這些典雅雍容的天鵝,或自由地翱翔在蔚藍的天空,或歡快地浮游在墨綠的湖面時,該是一幅多麼美麗的景象。可它為什麼會自殺?身上為什麼纏著漁網?
他知道天鵝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為了能有更多的資金和時間保護天鵝,他辭去了國營單位的工作,開了一家電器維修店。每年的11月至來年4月,天鵝都會從寒冷的地方飛到這裡過冬。在這半年裏,他乾脆停業,專心致志地在湖邊巡邏,以便及時發現和救護受傷的天鵝。
每次救護天鵝,袁學順都要面對惡劣的天氣和複雜的地形,有時甚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救護的成功。其中最讓他難忘的,是救護一隻名叫大白的天鵝。
一個寒冬的早晨,袁學順遠遠地發現湖中間有個孤伶伶的白點,他用望遠鏡一看,原來是一隻天鵝凍在湖中間的冰層上了。天鵝湖裏是海水,不到零下10多度是不會結冰的,可結的冰又不是很厚,而且又較軟,人走在上面,冰在腳下“嘎吱嘎吱……”地直響。為防止冰層破裂而墜入冰水中,袁學順只能伏在冰上小心翼翼地爬過去接近它。好不容易爬到了它身邊,但不能馬上就接觸它,得先和它互相熟悉,慢慢讓它接受他。
首先,袁學順要消除這只天鵝對他的陌生感,縮短他和天鵝之間的感情距離。多年救護天鵝的經歷,使袁學順對天鵝表達的喜怒哀樂的叫聲有所了解,於是他模倣天鵝關愛自己的親眷、孩子的叫聲,“咕、咕、咕……”地向這只天鵝發出“詢問”,對它表示關心。
天鵝聽了,一改剛才那警覺的神態,垂下頭窩在自己的翅膀下就不動了。袁學順伸出手在它身上輕輕地撫摸,它感受到了袁學順對它的關愛,溫順地輕抖雙翅,還不時地昂起長脖子,用嘴親昵地在袁學順身上噌來噌去;間或還張開嘴叼著袁學順的衣襟,好像是幫他整理衣服。
看到這只天鵝的情緒穩定了,而且和自己的關係還處得很融洽,袁學順覺得自己可以動手對它進行施救了。可天鵝的身體被凍在冰裏面,當時他手邊既沒錘子也沒其它什麼東西,若是返回去取了工具再來,還不知後面會發生什麼變故。
二、人鳥共吃年飯
在手邊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袁學順用嘴在天鵝的身體周圍哈氣,一點一點地把冰融化。經過兩個多小時伏在冰面上的細緻工作,他才把這只天鵝從湖中的冰層中解脫出來,抱著它從冰面上一步一步地爬上岸後,趕緊回了家。原來是這天鵝的腳上有傷,游動不便被凍在了湖中。
袁學順用溫水把它受傷的地方清洗乾淨包紮好。他家沒有暖氣,為了省錢,連火爐子都沒生。白天還好,晚上屋裏也是冷嗖嗖的。袁學順外罩一件大棉襖,把這只既受了傷又挨了凍,精神萎靡不振、渾身上下涼透了的天鵝緊緊地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呵護著它。他把天鵝抱了一夜,才使它的體溫恢復過來。他給它起個名字叫大白。
後來,袁學順又救回了幾隻天鵝,他每天給大白和其它傷病天鵝喂食、喂藥、洗澡,為它們起了不同的名字。和天鵝長期近距離地接觸,使袁學順對天鵝有了一種近乎癡迷的感情。在他的心目中,天鵝已成了他的親眷、家人。妻子見他如此喜歡天鵝,常對他嘮叨:“在你眼中,天鵝第一,孩子第二,最後才我的位置。”
每到冬季來臨,大批的天鵝鳴叫著從頭頂飛過時,袁學順高興得大喊:“嘿,你們快來看哪,天鵝又回來了,天鵝又回來了!”那手舞足蹈的神情舉止,就像孩子一樣忘乎所以。
一段時間後,其它幾隻天鵝的傷都好了,袁學順把它們先後放回了天鵝湖。大白傷重,在袁學順家養護了近一年。
春節到了,按袁學順他們家當地的習慣,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要在一起包餃子。這次過年,多了只天鵝。袁學順一家人吃著餃子,另又撈了些放在喂養天鵝的鋁合金食盆裏。袁學順和妻子、兩個女兒在吃著餃子,天鵝也在一旁吃著餃子。妻子在餃子裏包了些硬幣、大棗,誰有福氣能吃到它們,就象徵著誰今年要走好運。
袁學順和家人還沒吃出來,就聽到大白的食盆裏“當啷”一響,兩個女兒連驚訝帶興奮地喊了起來:“快看快看,大白吃出吉祥物了。”過去一看,大白竟吃出了兩枚硬幣。袁學順按家裏4個人,加上大白5個,一共包了5枚硬幣在餃子裏,大白一下就吃出了兩枚,袁學順一家4個人才能吃出3枚來,這説明大白挺有靈氣,全家人都感到非常高興。
天鵝是一種候鳥,每年4月它們會從天鵝湖返回各自的出生地繁殖後代。這時就要將已康復的天鵝及時放飛,讓它們與天鵝群一起遷徙。
三、 半夜天鵝敲門
2000年4月,袁學順將大白、小白、小灰送回天鵝湖:“去找你們的家人吧,想我們的時候再回來,明年再回來。”小女兒袁婕妤戀戀不捨地把自己用的一個項環,圍在大白的脖子上:“祝你一路平安、一路順風。”她怕半路上項環掉下來,想繫緊一點。一旁的袁學順怕她把天鵝係得難受,叮囑她説:“別太使勁,係松點。”
袁學順和女兒一起,以一種聖潔、純真心態送別了天鵝。怕這幾隻在他家呆了一段時間的天鵝,一下子不能適野外生活,仍把它們在他家裏吃食的鋁合金盆留在湖邊給它們喂食。
第二天,袁學順和女兒給天鵝送食物去。老遠,就看到女兒給大白係的項環在鋁合金食盆旁約半米處,旁邊還有一根羽毛,他和女兒認出那是大白的。等了半天,不見大白它們來吃食。袁學順舉著望遠鏡四處觀察,也不見它們的身影。袁學順明白了:大白它們已經回出生地老家了,所以故意留下這根羽毛讓他們看到,不由心中一陣感慨:萬物皆有情呵。
可20天后,袁學順又在湖邊發現了大白。原來,與大白一起放飛的小白、小灰與遷徙的天鵝群飛走了,大白由於腿傷復發沒有走成,不知怎麼又回到了這裡。袁學順又從湖邊把它抱回家繼續治療。
27年來,袁學順因為養護天鵝,花去了10多萬元,一家人至今仍住在小平房裏。但看著一隻只天鵝轉危為安,袁學順覺得心裏踏實而愜意。為了研究天鵝的習性,更加有效地治好大白和其它傷病的天鵝,袁學順添置了錄像設備,每天將天鵝的恢復情況記錄下來,以便日後總結分析。
為不影響白天對天鵝的觀察、救護,袁學順每天晚上都工作很長時間,常常是半夜後才睡。而在這期間裏,有情有義的大白,幹出了一件讓袁學順感動至深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已近半夜,袁學順仍還在屋裏燈下工作著,突然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他心裏奇怪:這麼晚了,還有誰來家裏呢?開始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沒在意。不一會,“篤篤篤”地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他開門一看,只見大白昂著脖子站在門口,腦袋向前一伸一伸地看著袁學順。袁學順不知怎麼回事,也看著它。大白見袁學順沒理解它的意思,就張大嘴打了個哈欠,回頭一搖一擺地走了。袁學順關上門又繼續工作,沒過一會,門又“篤篤篤”地被敲響了。這次仍是大白看著打開門的袁學順,又張開嘴打了個呵欠走了。袁學順想:是不是它見到燈光睡不著?再看時間也不早了,於是熄燈就寢。大白也就不再敲門了。袁學順這才明白:原來大白是告訴他要休息了,催他去睡覺。
如果不是相處已久,感情日深,天鵝是不會與人有這種感情的;而人也不會理解天鵝的心思,享受不到人與鳥之間的這種相互間的關心、愛護。這事令袁學順非常感動。
四、分離兩相不捨
袁學順和天鵝的感情越來越深,他每年都要救護一些受傷的天鵝,或在天氣實在寒冷異常、大雪覆蓋難以覓食時,給它們送食物去。儘管如此,每年仍有病重的天鵝死在他懷裏,他都為它們舉行悲哀的葬禮。
每一次埋葬,都是袁學順獨自一人悄悄進行的,這成了他封存心底的哀痛和記憶。他像對人一樣對待這些不幸死去的天鵝:按當地風俗,用白塑料袋或白布袋,把它們裹起來後才埋入地裏。埋葬天鵝時的那種難過心情袁學順用語言難以形容。在袁學順的腦子裏,每一隻天鵝的生命都等同於人類的生命,它們的生命同樣是很珍貴的。面對下葬的天鵝,袁學順每次都喃喃説道:對不起,我只能把你埋葬在天鵝湖畔,這裡是你的第二故鄉;給你鋪上你最愛吃的大葉藻,把你的頭朝著你故鄉的方向。作為一個老百姓,我只能做到這些。
在袁學順的精心護理下,大白日漸好轉。又經過一年的養護,大白的傷已徹底痊癒,而且在袁學順家,它還找到了媳婦,那是一隻雌天鵝,袁學順按小女兒的名字給它取名叫小妤。袁學順像愛女兒一樣愛著它,他也希望女兒經常和它在一起。
轉眼,又到了天鵝的繁殖季節。可一個月前,湖中的天鵝就已飛回了新疆的巴音布魯克天鵝湖。要讓大白和小妤能夠正常地繁殖,就必須把它們送回新疆的老家。這裡曾有過天鵝的繁榮,我們要為後人繼續保留這種繁榮,哪怕是最後一隻天鵝,我們都要珍貴地把它保存下來。袁學順送天鵝回老家的想法,得到了社會各界的支持與援助,兩個月後,他終於帶著天鵝大白和小妤上路了。
説實話,送大白和小妤回老家,袁學順確實捨不得。但只有在新疆,大白和小妤才能正常的繁殖。袁學順希望:在冬季來臨時,它們還能像自己的親人一樣重返天鵝湖。
在新疆的巴音布魯克天鵝湖畔,袁學順喃喃地對大白和小妤囑咐説:“你們到家了。在我家裏有人關照你們,到這兒來你們自己多保重吧!好好生活,啊?去吧,去吧!”説著,他輕輕地拍著大白:“大白,你大,千萬要把小妤帶好。今年冬季來臨時,再帶著小妤回來,回到我們這個越冬的家。”
也許是小妤的年齡小些,對袁學順的依賴性要多一點,袁學順把它放飛後,它又落了下來,留戀地圍著袁學順走了一圈又一圈;大白飛上天后,也是戀戀不捨地繞著袁學順飛了一圈又一圈,一邊飛一邊放聲鳴叫著捨不得離開。
最後,它們真正落在巴西裏克山下那個開渡河,那個九曲十八彎的天鵝湖裏,和其它的天鵝群真正地遊到一起了。和袁學順一起放飛大白和小妤的當地的包熱州長,指著那片天鵝的樂園高興地對袁學順説:“看到了嗎,老袁,它們走到一起去了。”看到天鵝們在湖中快樂地嬉戲、漫遊,袁學順喜悅和失落交集,心中的滋味無法形容。
一個月後大白與小妤,被天鵝族群接納。第二年冬天,老袁在湖邊巡邏時,又看到了大白。此時的大白,已是兩隻小天鵝的父親了。看到它們父子簇擁相偎的情景,袁學順感到由衷的欣慰。
27年裏,袁學順救護了300多只天鵝,它們的下一代總數超過9000隻,這個數目是每年天鵝湖越冬天鵝的兩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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