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20日,居住在陜西省鳳翔縣北山天然林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沒人再敢下地幹活,孩子們也不敢到村邊玩耍——因為有一隻人們幾十年都沒見了的金錢豹開始不斷在村裏出沒,不但咬死了村民的8隻羊,還傷了兩個村民。鳳翔縣政府已經向附近居民發出通報,並派專人24小時巡邏監控,同時報請有關部門採取相應措施。
一、金錢豹半截腦袋伸在廁所外面
為了避免金錢豹再次傷人,還村民們一個正常的生産、生活環境,陜西省野生動物搶救中心的工作人員趕到了鳳翔縣,尋找了兩天,也沒找到那只傷人的金錢豹,只得無功而返。
1月22日上午,正在省野生動物搶救中心值班的副主任任建設,再次接到鳳翔縣林業局的電話:在該縣橫水村發現一隻金錢豹,它一直臥在一村民家圍墻處的廁所裏。任建設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肯定是昨天那只豹子又出現了。他對對方説:你趕緊先把群眾保護好,囑咐他們不要上廁所,不要到跟前去驚擾豹子。
任建設很清楚金錢豹屬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目前在國內野生存活的數量很少。金錢豹性情機警而兇猛,一旦受到驚嚇或是人類不小心闖到它身邊,它就會襲擊人,輕則被抓傷,重則直奪人命。
事不遲宜,任建設立即帶著3名工作人員和所需的搶救工具,驅車趕往鳳翔縣橫水村。在現場發現這豹子躺臥在廁所裏,半截腦袋伸在廁所門外。大家不敢近前,悄悄爬到緊連廁所的圍墻上進行觀察。大概它聽到了動靜,也翻著眼睛向上看著。
人、豹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豹子不動,人也不敢近前。到中午12:30時,豹子已整整6個小時沒挪窩,也沒怎麼大的動彈,説明它不是病了就是餓了。
這時,村民們都好奇地紛紛出來圍觀。任建設擔心豹子受驚躥出來傷及群眾,於是提出幾條保障人們的人身安全,竭力擒獲、保護豹子的建議,並得到了當地有關部門的全力支持:一是當地領導負責把群眾疏散回家,把門關好,防止豹子闖入;二是搶救豹子除搶救中心包括司機在內的5人外,不需任何人在現場;三是最好派一到兩名佩有槍支的警方人員來保護搶救中心人員,以防萬一豹子要撲人時,對天鳴槍嚇唬它,或萬不得已時擊傷它,以防它傷人。四、槍擊豹子時,盡可能打它的腿部或其它非致命處,不得將其擊斃。
現場救護豹子,既不能讓豹子受到驚嚇、傷害,又要隨時避免豹子傷害現場的救護人員,著實讓任建設費了一番心思。
豹子臥身處的廁所結構很簡單:平面呈U形開口,頂上是強度不高的石棉瓦。人無法接近豹子,只能用網子連廁所一起整個罩起來。如果布網時豹子受驚往前撲,就會被網裹住行動不便,然後由同事小白在十米內近距離實施吹管麻醉:從圍墻上斜射豹子頸部。小潘持麻醉槍準備從正面射它的頸部,因為只有從頸部和臀部打進去,麻醉藥才能起作用,打其他地方無效。此舉是在豹子傷人萬不得已或要跑時才可施行。因為麻醉槍近距離射擊,可能連針管都打入體內;另外槍聲一響,豹子受到驚嚇後,驚惶失措起來後果難料。
任建設根據現場情況,給搶救人員分好工後,搶救金錢豹的行動即小心翼翼地展開。
二、它躥到了一戶民宅的圍墻下
任建設和小賈各持一根竹竿向廁所布網,兩個警方人員手握鐵鍬在後面保護他倆。任建設身旁有條溝,直面金錢豹;小賈有圍墻擋著,安全系數比任建設要稍大一些。若豹子受驚撲出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任建設。而他們進行罩網行動時,豹子已是頭朝外,隨時都有撲出來可能。
舉著挂著網子的竹竿,慢慢向廁所和金錢豹包抄過去,任建設心裏撲通撲通地直髮怵,身邊溝裏流著從廁所裏溢出的臭哄哄的糞便熏得他直想作嘔。身後的人都叫他“不要去,不要去”。但不把網子罩上,豹子若出來四處亂躥,勢必要擾民傷人,那時再要實施搶救困難更大。任建設硬著頭皮把網子罩上廁所。網子不夠大,後邊還空著約一米余寬的距離。
網子罩好,小白按計劃在預定的位置上即對豹子實施了吹管麻醉,通常麻醉藥要到6分鐘後才能完全發揮作用。可剛過了約一分來鐘,突然,意外發生了:豹子一躍而起,扭頭向外躥去,不知是受了什麼驚擾。立馬網子就起作用了,豹子本是往前衝,可前面是墻;往側邊衝,是網子。它看到兩面都有障礙物,即轉頭向後跑,剛好從那個網開一面的地方躥了出去。這還了得!圍觀的人們一陣驚呼。豹子眨眼功夫就躥出了百十米遠,它躍上一個大土壕子的坡頂立著。兩隻放藍光的眼睛怒視著四週人群,所有人都被這暴戾之物驚呆了。
這時,又一個讓任建設更緊張的意外發生了:這裡的人群尚未散去,附近的村民聞訊豹子被打了麻醉後,紛紛從家裏跑出來看熱鬧。好多人以前還從沒看過真豹子,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往前擠著看稀奇。剎那之間,一下來了一兩千圍觀的群眾。任建設心裏七上八下:這麼多人會驚擾了豹子,一則“豹急跳墻”,會導致人員傷亡;再者圍觀的人這麼多,若豹子撲上來跑都來不及撤。而且人們還情不自禁一個勁兒地往前擠,有的還準備奔下壕溝。任建設急得大喊:“大家不要下去。不能下去,絕對不能下去!”可他越喊,人就涌得越多。轉眼,現場上已有三四千人了。
三蹦兩跳,豹子已躥到土壕底部的中間部位了,它背後是一戶村民住宅的圍墻,一些人趴在墻頭往下看。那圍墻也就兩三米高,豹子若要真越墻,可以毫不費力地如履平地。而這些只顧看稀奇的村民,對眼前潛在的險情似乎毫無察覺。
三、血盆大口飛速湊近他的腳
眼見看熱鬧的村民們身處險境,一旁持槍的警方人員問任建設:是否開槍?任建設沒言聲:槍聲一響若沒打中,豹子受驚就會大禍臨頭;倘若擊中要害部位,就會傷及豹子性命,也是不願看到的結局。任建設正猶豫,剛才還活蹦亂躥的豹子突然間神情異變,只見它靠著土壕的南邊圍墻,慢慢地在墻根邊伏下了身子,那樣子好像是精神不振、疲倦至極,接著就不動彈了。這是麻醉藥發揮了效力。但任建設不敢馬上過去靠近它,又耐心地觀察了一會兒,認定它確實已被麻醉了,才和小潘用竹竿挑著網子慢慢靠過去。就在任建設這邊的網子先落下去即將罩在豹子身上時,冷不防豹子呼地一下揚起前肢把網向下一拽,壓到它的肚子底下……
“啊——”地一聲,圍觀的人群一陣驚呼。任建設也頭皮一炸:完了,豹子沒有完全麻醉,或是已接近甦醒了!他和救護人員嘩地一下退了回去,不敢再接近了。圍觀的人連連大喊:再打一槍,再打一槍!
也許是圍觀的人太多,驚擾了豹子,使它保持著高度的警覺而精神亢奮,導致一個吹管的麻醉不能達到應有的效果。如果不立即對金錢豹再施麻醉,它隨時都可能躍起傷人;若要再次對金錢豹實施麻醉,它也許會因為麻醉量過大而致死。按動物的比重來説,像豹子這樣體積的動物一般是一支針管的麻醉量就夠了。現在豹子已經打了一支,即使再打,也不能近距離地吹管了,只能用麻醉槍打。而麻醉槍的麻醉量比吹管要大得多,真要再打一槍,豹子肯定能麻倒,但存活的可能性太小了。
一邊是圍觀群眾的人身安危,一邊是受保護動物豹子的性命。孰重孰輕?任建設有一種兩難的感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快打呀!”“快打呀!”圍觀的人在不停地喊。任建設一咬牙:不能打。起碼是暫時不要打!為避免小潘和小白在驚慌失措中打出麻醉藥,傷害了金錢豹,他把他們手中的麻醉槍和吹管都拿了過來,取出彈匣收了起來。
任建設拐了個彎,繞到了豹子背後,再用竹竿支著的網子慢慢向豹子身上罩去,網子落了下去,基本把豹子罩住了。後面的人趕緊把裝豹子的鐵籠子抬上來。眼看只要再有幾十秒鐘,豹子可進籠子時,豹子又被驚動了,突然醒了過來,又猛地往前一撲,豹頭鑽出了網子,把正前方兩個攝像的同志和幾個群眾,嚇得扭頭就跑。最前邊的一人驚得往後一退,腳下一個趔趄倒在地。豹子一撲從空中落下時,豹嘴離他的腳只有20多公分……
四、如果他關籠門它就會咬他的手
在這緊要關頭,搶救中心人員潘廣林奮不顧身撲向了正要從網裏掙扎出來咬人的金錢豹,雙手摁住它的後腦部分,死命往地上摁……情急之中,潘廣林也不知用了多少勁,反正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豹子脫身傷人。
與此同時,任建設和小白也一下衝上去使勁地摁住了豹子的尾部,豹子“吭哧吭哧”地一時間動彈不得。搶救中心的另一人也衝上來摁住了豹身。任建設趕緊騰出手來,抽開了鐵籠門。小潘一手抓豹腦袋,一手抓豹脖子,後邊兩人使勁推搡著豹身子,幾人緊張迅速快節奏地配合著把豹子往籠子裏塞去……
不料,豹子被後面身纏的網子緊緊絆住而動彈不得。此時無法迅速地把豹子關進籠裏,任建設往上提著的鐵籠門的手也不敢放下來關籠門,因為他一關籠門,豹子就可能猛回頭一口咬住他的手腕。人和豹子就這樣僵持了足有幾十秒鐘。突然,豹子好像憋足了勁,猛地蹬腿拱身想掙脫出來,三人趕忙拉緊網子把豹子裹得難以動彈,但小潘抓著豹腦袋的手還不能松。因為豹身被網子罩緊了,腦袋仍在外面,若小潘一松手,豹子一抬頭就會咬著小潘的手臂。
任建設説:我喊一二三,你們一起用力往籠裏推。一、二、三!他們三人同時一使勁,金錢豹裹著網子進了籠子。任建設迅速放下閘門,豹子被關了起來。幾人迅速往旁邊一閃。豹子一進鐵籠,敏捷地立身一抖,網子便離身脫落,即回頭向任建設幾人猛撲。可惜身在囚籠,縱然威風凜凜兇猛矯鍵,也難以施展無可奈何。
圍觀的群眾見金錢豹被制服關進了鐵籠,都“噢”地歡呼起來。
這只金錢豹咬死了當地村民們的8隻好品種羊,但有著較強的動物保護意識的村民並沒有傷害它。有個村民還從被咬死的羊身上剁下一隻腿來,喂這只如今被關進籠子裏的金錢豹:不勞動者不得食,它咬死的還是給它吃了吧。誰叫它是國家保護動物呢?那位村民幽默地調侃著。
任建設和野生動物搶救中心的同事們一起,成功地搶救了這只金錢豹,既保護了野生動物,又還了群眾一個放心生産、生活的正常環境:孩子又能快樂地在戶外遊戲了;家畜也能在外面自由地放養了;人們也能自在地在地裏幹活了。
金錢豹運回陜西省野生動物搶救中心後,通過仔細檢查,發現它腸胃消化不良,且有外傷。搶救人員立即對它進行了及時治療,成活是沒問題了,但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觀察。該搶救中心打算等這只金錢豹完全康復後,即選擇一個合適之處,將它重新放歸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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