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當令人深感恐懼的非典襲來時,一些傳染病醫院裏的衛生員、勤雜工紛紛辭別。而此時,專門收治非典病感染者的北京佑安醫院卻來了一位義務護工,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她還是一位珠寶公司的老闆。這個老闆是怎麼到醫院去做義工的呢?
一、不要錢來當護工?醫院主任驚詫不已
這個到專治非典醫院做義工的女老闆名叫王蘭,她愛人是304醫院的醫務工作者。在有關人員紛紛報名去小湯山的非典一線時,丈夫給她打電話説他也報名去小湯山。王蘭馬上對電話那邊的丈夫説:“你在醫院也給我報個名。”丈夫説:“你又不是醫生,報名跟我們去小湯山幹什麼?”“我可以幫你們做點別的工作啊,比如抄抄寫寫、護理病人、喂喂飯、搞搞衛生什麼的,也算是我對抗非典盡一份力。”
幾天后,304醫院派出了第一批赴小湯山醫院的醫療隊,王蘭的丈夫馬建沒在其中,王蘭的申請也無回音。為表示自己對抗非典的支持,王蘭向即赴“抗非”前線的醫務人員捐獻人民幣兩萬元。此時,《北京晚報》的一篇報道説:“有的傳染病醫院有職工因懼怕非典,辭職不幹了。”使她萌發了做義工的念頭:有這麼多人被感染,醫院裏的工作量肯定很大。她馬上拿起電話,給幾個傳染病醫院打電話聯絡,要去做自願者。
約一小時後,王蘭接到了佑安醫院護理部任珍主任的電話,問她能否到佑安醫院來,照顧由化工醫院來的30個人醫療隊的衛生、起居生活等。王蘭説能。任主任説:“但你要住在醫院裏,我們每天付你50塊錢。”她以為王蘭是找工作。王蘭説:“我不要錢,我是志願來做義工的。”對方吃驚地説:“啊,還有這樣的人?那好,你明天就來吧!”
4月28日,王蘭把珠寶公司的生意交給姐姐照看,如約來到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治非典的佑安醫院,開始了護工生活。醫院的院長、書記及宣傳科、護理部的同志都對她由衷地感激。任主任專門對那些不相信王蘭是無償來做義工的人説:“你們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人!”
在北京疫情最嚴重的那幾天,醫院裏的衛生員、勤雜工非常缺乏。留下來的護工常常一人要幹幾人的活。因為人手少,還是有些事被忽略,每當此時,王蘭都搶著去幹。每天她要24小時照顧這支30人的醫療隊,為她們送飯、拿藥、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清理廁所。
在醫療隊住宿區的一間7、8平方米的小房裏,堆著一大堆從房裏清出來的垃圾。王蘭問院裏有關人這是怎麼回事?他們都知道王蘭是來做義工的珠寶公司老闆,不是來掙錢的勤雜工,一是礙于她的面子,二是怕她太累了吃不消,都讓她不要管這事。任珍主任説:“我讓停屍房的大爺來把這些垃圾拉走。”
翌日中午,來了位大爺,推開門往裏望了一眼,問:“誰管這裡呀?”王蘭説:“我管。大爺,您是不是這樓裏搞衛生的?”“是。”“那您能把這堆垃圾運出去嗎?”大爺説:“我不運。既然你管這裡,你運。”
大爺火嗆嗆的話語裏,明顯帶有一種怨氣,王蘭不知何故,一下愣住了。
二、非典危脅 正在向她逼近
那大爺説著似乎更來氣了:“一個月才給我500塊錢,我幹這麼多活兒;人家不幹了,我還得多幹。如果再讓我弄這堆垃圾,我就不做了。”王蘭説:“大爺,您告訴我用什麼把這些垃圾運走?運到哪兒?我來幹。這個非常時期您可別不幹了,大家的工作都這麼緊張,人手又缺。如果覺得醫院有什麼虧欠您的話,我給你錢。”大爺像是沒聽清似地瞪著她:“你給我錢?你拿多少錢一天?”王蘭説:“我不要錢。”“啊,你不要錢?你不要錢,跑這兒來幹嘛呀?”“我來做義務工的。”大爺奇怪了,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王蘭:“姑娘,你是幹什麼的?”王蘭説:“我是珠寶公司的老闆。”“啊,你老闆跑這兒幹嘛來呀?”王蘭説:“現在是非常時期,情況特殊,我來盡一點義務。”
大爺被王蘭感動了,即找來了車子動手裝運垃圾,並堅決不讓王蘭動手。王蘭卻堅持要幹。兩人一起把這堆垃圾鏟到車上拉走清理掉了。自此後,再也不見大爺鬧情緒了,直到現在他也沒走,繼續在醫院做義工的王蘭每天都見到他;而他每天看到王蘭時都囑咐她説:“姑娘,注意身體,悠著點。”
在佑安醫院,王蘭看到醫療隊員的工作是每四小時一輪換。每當她們脫下厚厚的隔離服時,一個個大汗淋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常常是衣服還沒晾幹,就開始下一個班了。然而,讓王蘭沒想到的是,這些主動來到抗非一線的醫務人員,在院外竟會遭到一些人的不公正待遇。
按醫院規定:凡在院裏工作的醫務人員,出入醫院皆需佩戴證明身份的胸牌。那些住在醫院裏的抗非醫務人員,特別是一些女同志,有時到超市裏去買生活用品。沒想到人們從胸牌上,得知她們來自抗非的傳染病院,頓時恐慌得一個個退避三舍,售貨員連連説:“出去、出去,不賣你們!”全都被給轟了回來。王蘭知道後,心裏覺得不是個滋味,對她們説:“你們不要出去了,我打電話讓我公司的人買了送來。”於是,根據大家開出的物品清單,買了些衣架、T恤衫等,僅紙內褲就買了一萬多個。
不知不覺中,王蘭在醫院已工作五天了。雖説她工作地點不在感染病人區,但她和那些與感染病人直接打交道的醫療隊員每天朝夕相處,她們住的小院離感染病房區不過隔著一條不遠的小道。對王蘭來説,SARS的威脅其實並不遠。她送藥到病房門口時,病人出來照CT常跟她擦肩而過。
有一次,王蘭真正感受到SARS對自己的威脅。那天,她住的房間對門的房間裏,熾灼明亮的消毒燈光,透過她的房門玻璃照了一整夜。第二天她問護士才知道:對門住的一個護士發燒,照CT 説肺部有陰影,所以消毒燈開了一宿。王蘭非常吃驚,心裏一下緊張起來:啊,在醫務救護人員裏也有人被感染了,而且離自己近在咫尺!當她聽説與那護士同居一室的其他人全都被隔離了時,心裏咯登一下:這麼嚴重!不禁下意識地抬手摸自己的腦袋,看是否發燒。因為被感染的第一徵兆就是發燒。
三、在家的丈夫 天天為她祈禱
王蘭摸了自己的額頭不燙後,心裏才釋然。
按醫院的要求,王蘭要住在醫院;考慮到自己工作環境的危險性,她也不願回家。於是孩子和老父親,還有婆婆就只能交給家中的一個小阿姨照看。不料,有一天小阿姨打來電話,讓王蘭突然緊張起來。
小阿姨説:王蘭的孩子想媽媽,在家裏哭鬧,王蘭74歲的老父親去哄他,孩子一急之下,用腦袋把老人撞得跌在地上摔了個跟頭,腦袋碰到了地上。剎那間,王蘭心裏一陣亂跳:如果因為自己參加抗非典做義工,沒照顧好老父親,使父親被思念自己的兒子撞壞,萬一發生什麼不測,她會愧疚終生。放下電話,她一直心魂不定,當晚就驚夢浮現:老父親身體不適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親打電話,問父親的身體怎麼樣?父親説沒事,她仍不放心,想親眼看看父親,於是約好時間、地點。直到看到老父親還是像原來那樣,她心裏才踏實下來。心地善的老父親非常理解王蘭到醫院做義工的行動。當時王蘭要去醫院做義工時,不知道醫院裏是否給她配發服裝,她想把以前別人送的一條白褲子,帶到醫院去工作時穿。老父親連夜一針一線地給她纖好褲邊説:“在醫院裏,你自己保重。”此時,父親又安慰和鼓勵她:“我沒事,你別惦記我,好好工作。”王蘭帶著父親和家人的囑託又出發了,走出家門後,不知是一種什麼情感涌動,使得王蘭漫了一臉淚水。
其實,惦記王蘭的還有丈夫馬建。作為醫生,馬建知道,王蘭到感染病人集中的抗非典醫院做義工,是非常危險的。他每天都在心裏為王蘭祈禱:希望王蘭不要被感染;他也作好了準備:萬一王蘭不幸被感染,他一定親自去護理她、照顧她。
王蘭沒想到,丈夫馬建每天都到醫院去看她。原來王蘭很忙,丈夫也很忙;馬建忙他的病人,王蘭忙她的生意。每天回到家裏,王蘭老是覺得自己累;馬建卻不以不然:你累我更累。倆人都認為自己累。通過這次投身抗非典一線,王蘭真正看到了醫務人員的辛苦和操勞,只要他們在崗位上,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全心全意地照顧病人,王蘭完全理解了丈夫的工作。
幾天后,醫療隊轉至條件較好的賓館去住了。醫院通知王蘭:她已經圓滿完成任務,可以回家休息了。但王蘭卻選擇繼續留在醫院。這次她被分配到消毒科,她的工作就是負責對半污染區和部分污染區進行消毒。
第二次選擇仍在抗非典一線,繼續留在醫院從事新的每天噴藥消毒工作的王蘭,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難。
四、一個無名英雄 讓她心靈震動
用於噴灑消毒的過氧乙酸對人體有害,特別是對眼睛刺激很大。就在那段時間,王蘭的眼睛受到一定的損傷。直到現在,她每天如果不用眼藥水,眼睛就會感到非常幹澀、難受。對於從事珠寶行業的王蘭來説,眼睛是鑒定珠寶至關重要的工具。如果她的眼睛受到傷害,那麼就會直接影響到她的事業、她的未來、她的家庭生活。但王蘭當時卻毫無顧忌,因為她所處的氛圍就是那樣,就像戰場上大家都在衝鋒時,誰也不願當可恥的退縮者。
王蘭照顧的那個醫療隊一個叫李海青的隊長,就是在一次用過氧乙酸純酸對一個出了院的病人住過的病房進行熏蒸消毒時,不慎把眼角膜燒壞了。王蘭剛幹這個消毒工作時,負責消毒的于蓮聰科長告訴她:要嚴格按千分之二比例對過氧乙酸進行稀釋。她每天要噴多次,每次稀釋很麻煩,有人對她説:反正又沒人專門監督你,馬虎一下也不要緊。王蘭很不願聽這種話,她覺得做人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做給別人看。她想如果自己怕麻煩在稀釋消毒藥的過程中馬虎的話,就是對工作和病人的不負責任。
作為一名珠寶公司的老總,王蘭以前幾乎沒機會走近這些收入不高的普通醫生和護士,這次近距離接觸,讓她不僅了解了她們的工作,也了解了這些普通人的另一面,對她們有了種新的認識。一次,消毒科長于蓮聰讓王蘭猜猜自己腳上穿的鞋是多少錢買的。王蘭説猜不出。當她聽于蓮聰説那雙鞋是10塊錢,還有她背的包是5塊錢買的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隨後王蘭又知道了生活如此簡樸的于蓮聰,卻每月花200塊錢,資助貧困山區的一個因父親捐一個腎給母親,家裏欠下巨債而導致失學的孩子時,她感動得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在醫院做義工的日子裏,這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抗非典勇士和這樣一些克已助人的普通醫務工作者,所做的一些實實在在的事,對王蘭的影響和觸動非常大。所有這些她在抗非典一線親身耳聞目睹的事情,和她以前在生意場上和優裕的生活中的經歷截然不同。尤其是于蓮聰説:“即使我再困難,也要保證那個農村的貧困孩子讀書上學。”她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人。這是王蘭在抗非典一線,真切看到的一個無名英雄。
很多經濟條件不錯的人,在碰到他們想幫助別人時,一般都選擇捐錢。而王蘭除了捐錢之外,還非得自己冒險到醫院去身體力行做些又苦又累的事。王蘭覺得:雖然自己不是政府工作人員,也不是醫務人員,但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SARS災難,每個人都不應是旁觀者,而都應投身於抗非典的戰役中。如果每個人都出一把力,做一點自己該做和能做的事情,那麼,我們就能戰勝任何困難。
直到今天,王蘭還在佑安醫院做義務護工。這已是她在佑安醫院的第30天了。她相信,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戰勝S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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