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15日,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人民法院對負案潛逃8年之久的持刀搶劫案罪犯李搏元做出了一審判決。2003年5月21日,記者在採訪中獲知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公安分局正在忙著為李搏元的兩個女兒的戶口及入學事宜忙乎著。這是個法律與人情交織得十分密切的案件,罪犯8年的逃亡生活給此案帶來了太多的傳奇色彩。
一、犯罪外逃 禍及家人
2003年5月12日晚,山東濟南歷城區流海村李家那個離家出走8年的兒子---李搏元突然出現在家人面前,這給整個李家帶來的不知是喜是憂,是苦不是樂。當初他出走時,是獨自一人,如今他回來,卻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這場意外的團聚,讓李家老母和大哥、大嫂等都淚水橫流,這些年因為李搏元的出走給家裏人帶來了無盡的創傷。全家人無不唾罵他是孽種!
8年前,也就是1995年元月10日上午8時許,濟南歷城區郭店派出所接到轄區武家村一村民的報警,説武家村發生了搶劫案。歷城分局分管刑偵的王局長即帶有關人員趕赴現場查清:48歲的受害人陳秀和,淩晨時分被三名偷潛入室的蒙面人,用匕首捅傷左腿搶走現金5200元。
這是一起嚴重的持刀入室搶劫案!
歷城警方展開細緻的排查走訪,迅速將有犯罪嫌疑呂文舉抓捕。通過審訊,呂文舉供述了和李搏元及另一個姓李的東北人,一起蒙面入室搶劫的犯罪事實,並説只有李搏元知道那個姓李的具體名字及有關情況。當警方押著呂文舉去李搏元暫住處時,李搏元已無蹤影,周圍的鄰居及與他相識的人均不知他去了何處。
追捕未果的警方,一邊在網上通緝李搏元,一邊向流海村李搏元的家屬親人及所有社會關係進行調查。這一切都沒有結果。李搏元的消失未給家裏任何人通氣。
李搏元的大案突發給李家帶來的震動不啻是五雷轟頂!首先是他的大哥感到痛心疾首。不久前李搏元的大哥李搏忠在附近的礦井幹活時,被砸斷了腿,剛剛出院,家裏出了這等事情,他作為一個本分的農民和家裏的老大,一時不知所措。
李搏元在家裏排行老三,平常在村裏人緣挺好,街坊四鄰只要有事讓他幫忙,他二話不説立馬就去;這人差就差在沒主見,感情用事不計後果。也就是因為這一點,使得當大哥的李搏忠老想看住三弟,可最後他還是沒看住犯事了。然而,讓李搏忠更放心不下的是老母親。
他們兄弟三人剛分家,李搏忠照顧爺爺奶奶、和身體有病生活不能自理的二弟,贍養父母的擔子就落在了三弟李搏元身上。李搏元負案在逃,老父親一氣之下突發腦溢血身亡,母親李慧蘭只得與身體有病的二兒子相依為命,年近七旬,還得自己上山打柴。李搏忠的腿被砸斷後留下了病根,只能勉強幹些輕活,家裏的主要勞動全落在妻子身上。家境的窘迫加上三弟的事,使本來就內向的他更加少言寡語,家裏又經常有警方人員前來詢問,使得一家人在村裏抬不起頭來。
二、潛心隱藏 卻遇姻緣
1995年初春,河鎮略陽磷肥廠的職工食堂裏,多了個臨時工,他就是來自山東的李搏元。憑著在老家學的做飯手藝,在當地老鄉的介紹下,離家後不久的李搏元,幸運地在這個陌生的小鎮得以安身糊口。
頭三個月的試用期內3.50元一天,李搏元過得非常困難。而初來乍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一種本能的不安定感和作案後的恐懼,更是時刻伴隨著李搏元,讓他心神不定。他事事處處都得小心謹慎,連酒也不大敢喝。為不被辭退而長久在此安身,李搏元唯有努力工作:每天清早5點鐘就起來和面炸油條,臟活累活搶著幹。生産第一線要送飯,廠裏坡陡車不好走,每次都是用肩挑,別人都不願幹,李搏元卻沒有二話。勤勤懇懇、老實肯幹的李搏元,很快取得了大家的信任。工作以外,他不與任何人交往,怕不慎漏了自己的案底。他一人住一間宿舍,每天下班後就從外面租書回到宿舍裏看。在這個四面環山的小鎮和磷肥廠這個相對封閉的小環境裏,李搏元用力氣和沉默為自己營造一種心理的平靜。
白天還好説,李搏元和別人一樣上下班,但每到夜晚,他一閉眼睛,那驚恐的一幕就會不斷在腦中浮現,強烈的負罪感糾纏著他整夜難眠,幾乎每天都是半醒半睡地度過一宵。讓李搏元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他這種恐慌的逃亡生活,忽然間有了色彩。
當年4月中旬,一個偶然的機會,李搏元認識了離廠食堂不遠的一家小吃部裏,新來的女服務員王麗。那天王麗在李搏元處買饃,別人都聽不懂李搏元的山東話,她一去就聽懂了。二人就這樣認識了。此後,李搏元沒事就上她店裏幫她幹活或向她學做扯麵;還常請她看電影、去舞廳或風景區遊玩。她挺相信他,覺得他挺實在。他對她可算是無話不説,惟一沒有交底的就是他在老家犯案的事,他只説為了點小事打架跑出來了,一年半載就沒事了。
那段時期,李搏元身邊的人都認為他是個不錯的山東人,沒人對他産生任何懷疑。尤其是王麗,覺得他心好脾氣好對人好,只是外表看起來年齡大,但年齡大有安全感。單純的王麗鍾情于自己的選擇,兩人感情迅速發展。兩個月後,王麗帶李搏元回附近的寧強縣家裏,見自己的父母談婚論嫁。通情達理的王父,不反對女兒的選擇;做事勤快的李搏元,又博得了王麗父母的歡心,1995年8月就把親定了。兩人沒舉行什麼儀式,就在路邊租來的小屋裏,開始了他們的婚姻生活。
婚後,李搏元對王麗仍很好,把洗衣做飯洗碗這些本該王麗幹的事他都幹了。1996年8月,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李曉。由於早産,王麗差點丟了性命。
當時他沒多少錢,為了節省,就到附近農村的一個小衛生院去。生産時,王麗腹痛了一個多小時,夜半12點孩子出來後大出血,四五個小時都止不住,待打電話叫縣醫院的救護車來時,王麗已人事不省,大夫説大人孩子都有危險。李搏元顫抖著手簽了字後,又流著眼淚去找人借錢。第二天,大人控制住了;十來天后,孩子轉至設施和技術都較為先進的鐵路醫院去,才得救了。
這次意外,使李搏元剛剛開始的幸福生活遭到重創,初為人父的李搏元,就背上了近萬元的外債和沉重的精神負擔。身處異地的李搏元,感到強烈的孤獨和無助。
三、 屢遭不幸 生活艱辛
妻女分別住的兩個醫院隔著四里多路,負案在身的李搏元,每天得兩頭奔波數次。走在路上,一聽到救護車、警車鳴笛叫喚,他就心裏發毛。那段日子,李搏元除了對妻女的擔憂,還有埋藏在心靈深處對家鄉親人的牽掛和思念。他跑出來後,沒敢給老家寫過一封信、打過一個電話,甚至不敢想像他的出逃給家人帶來的後果,可他仍渴望著家鄉親人的溫暖。但他只能自己悶在心裏,整夜整夜地失眠。
大女兒的出生,使李搏元的小家陷入了困境,妻子也因此落下病不能上班,全家人的生活全指望李搏元每月掙的四、五百元錢。一年後二女兒出生,日子更難過了。此時,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李搏元,不能不為自己的家庭負起責任。為了養家糊口,他要付出更多的體力,去換取哪怕多一點的報酬。與此同時,他時刻都在為自己年輕時犯下的罪行悔恨不已,為他對那家農民兄弟的傷害受到良心的譴責。精神的煎熬讓他寢食難安,每天他最多睡四個小時,經常在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中醒來。
隨著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李搏元內心的愧疚也與日俱增,他怕自己身份暴露給全家帶來災難,他必須用表面的平靜來維持一家人正常的生活。別人可以一家人上城裏買東西,開心地逛街,他只能抱著孩子趁人們吃飯時,在離家不遠的馬路上來回逛逛。對於平淡的生活,王麗並沒有抱怨,她和丈夫都在盡力維持著這個雖然生活拮據,但還算幸福的小家。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然而,1999年的一個春日,災難再次降臨。正在家中洗碗的王麗,不經意地一回頭,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玩耍的二女兒不見了。孩子跑到公路邊,被一輛摩托車撞倒在地,頭上臉上鼻孔都是血。李搏元趕緊抱起孩子,恨不得過去把那個仍騎在摩托車上的人揪下來打一頓。王麗要報告派出所,李搏元擔心警方查出他的案底,説:算了,咱是外地的,人家是本地的,還是先把孩子送醫院吧。
王麗覺得他如此懦弱,孩子被撞了都不敢説話,還不讓她扣下摩托車,氣得她大罵他沒男子氣。李搏元無言以對,面對女兒的傷痛,他只能違心而難過地搪塞妻子。好在醫院給女兒做了CT檢查後説:孩子頭和身體都沒事,只是表面傷。夫妻倆才放心下來。
然而,禍不單行。隨即而來的一場變故,又給了李搏元一個沉重打擊。
四、返鄉自首 噩夢結束
二女兒出事後不久,李搏元打工的食堂被人承包,他沒事幹了。為了養家,身體瘦弱的他,只能去幹廠裏最累的差事——裝卸工:把磷肥裝上車皮。一個車皮60噸裝下來,五、六個人手都磨破了,每人才10來塊錢。一天活幹下來,他的身體都累得散了架。
那些日子,李搏元的體力透支到了極限。裝卸車間與家裏兩點一線的生活,枯燥而疲憊地重復著。為了多掙幾塊錢,他常常幹到深夜,而家裏的生活仍未見改善。隨著化肥市場的疲軟,李搏元加班的機會也越來越少。2002年廠裏效益不太好,他有時一月才掙兩百來塊錢。兩個孩子在慢慢長大,妻子的身體不見好轉,家裏的生活實在難以維持。
2003年春節的鞭炮聲,並沒給這個家帶來什麼喜慶,因為這是他們度過的最窘迫的一個年。家裏的經濟捉襟見肘,別人家的孩子都穿新衣過春節,他們沒錢給兩個女兒買衣服、玩具。眼看大孩子要讀書了,家裏也沒錢。妻子説:廠裏效益不行,乾脆回山東你們老家去吧!此時,百無聊奈中的李搏元説出了隱瞞多年的實情。王麗聽了後當時就哭了:你咋不早説呢?你矇騙了我那麼多年!李搏摟著妻子賠了很多不是,他説:這一念之差發生的事,我也後悔呵!那一夜夫妻倆通霄無眠。他們思來想去,妻子最後果斷決定:送丈夫回山東投案自首!
2003年3月11日,李搏元夫妻帶著孩子,踏上了開往山東的列車。兩人的心隨著飛馳的車輪而顛簸。火車駛出了陜西連綿不絕的群山,駛入了山東地界。看到一望無際的原野,李搏元感到格外親切,心裏也寬敞多了。
3月12日,郭店鎮山前村村民李搏元的妹夫郭長祿,侍弄完地裏的活回到家裏,意外地看到八年不見的李搏元領著妻子女兒回來了。倆孩子穿得破爛不堪,乍一看就像逃難的;倆大人提著裝滿衣物的大編織袋。大人、孩子的頭髮都是亂糟糟的。
郭長祿趕忙把李搏元的母親、大哥等叫來,親人相聚那一刻,人人心中五味俱沸,李搏元的母親撫著兒子的臉哭著訴著,每滴淚,每句話,都讓李搏元感到亂箭穿心。
李搏元得知自己走後,身體病弱的哥哥承擔了家裏所有的重負,現在自己回來,如果去自首坐牢,不僅不能幫助哥哥減負,反而有病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又成了哥哥的新負擔。他對投忽然有了顧慮。這時李搏元的哥哥沒有給三弟一點思慮餘地,要求他第二天清早必須投案。
2003年3月13日上午9點,逃亡了八年的李搏元,第一次走進了公安機關。已找了李搏元八年的警方,為李搏元做出如此的選擇而感到欣慰。
李搏元的歸案,給那個懸了8年的案件劃了一個句號,可是給流海村李家卻帶來了新的生活影響。由於李搏元與妻子的結合併沒有結婚證,所以生下的兩個孩子都沒有戶口。這對於李家的老大來説不僅是人口負擔增大了,而且兩個侄女上學的費用都比有戶口的孩子要高。鋻於這種情況,歷城區公安分局在對李搏元進行嚴格依法秉辦的同時,對他孩子的戶口、上學等問題都在積極著手解決。
2003年5月15日,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人民法院對李搏元持刀搶劫一案做了一審判決:判處李搏元有期徒刑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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