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時間以來,杜金花每週都要收到兒子孫國軍的長途電話,而過了2003年春節後,她幾乎每天都要收到兒子的電話,每一個電話都關係到母子情牽的話題。他們這對母子之間的深情,在河南鄭州市被傳為佳話,關於他們母子之間的真情故事有很多,而最能感天動地的故事,發生在1998年10月。
一、七十六次手術 刀割繼母心頭
1998年10月26日,河南商丘寧陵縣新華商廈發生火災。為了搶救被大火困在樓裏的商戶,商丘武警消防支隊的戰士們衝進了火場。大火中,二樓樓板忽然坍塌,3名消防戰士壯烈犧牲;入伍剛一年的小戰士孫國軍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孫國軍從烈火中被救出後,部隊當即將他迅速送往附近的商丘市第一人民醫院緊急進行手術,同時通知了孫國軍的母親杜金花。
當時只有37歲的杜金花,是河南鄭州市人。那天她突然接到"兒子立功了!"的喜報,心中大喜,可同時又得到兒子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通知,心中又不禁無限悲傷。杜金花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差點被兒子慘烈的傷勢嚇得癱倒在地:被嚴重燒傷、身體的任何部分都盡可能地不接觸或少接觸其它物體的孫國軍躺在病床上的架子上,身上蒙著白布,腦袋被白繃帶包得只露著眼睛、鼻子、嘴,兩隻胳膊綁在架子上,兩條腿被包得嚴嚴實實,……杜金花指著兒子的足踝處哆嗦著嘴唇問:"那、那白的是啥?"醫生説:"那是筋。"杜金花心裏一顫:啊,大筋都被燒得露在外面,差點就燒斷了。
孫國軍的雙腿被重度燒傷,腿上的肌肉包括筋腱全部燒壞,只剩下一副光禿禿的腿骨。當時的情形令醫生都無法確定孫國軍能否再站起來:從沒見過這麼嚴重的燒傷,受傷者幾乎被判了死刑。
孫國軍是家裏的小兒子,從小就很聰明懂事,參軍後不久就當上了副班長。救火前他正準備考軍校,為了搶救困在火場中的商戶被大火燒成這樣,兒子連著母親的心啊!雖説杜金花不是他的親媽,但她20歲嫁給孫國軍的父親時,孫國軍和哥哥僅分別只有3歲和5歲,是繼母杜金花一手一腳地把哥倆拉扯大的,母子間的感情很深。杜金花説:我一定要讓兒子站起來,哪怕拼上我的老命!
從此,杜金花日以繼夜地守護在兒子身旁。她來之前是護士負責看護,她去後對護士説:你去忙別的吧,這裡就交給我了!杜金花首先面對的,是孫國軍一次又一次的植皮手術。由於孫國軍燒傷面積過大,身上可供取皮的地方已非常少了,只好從頭部取皮。這種手術危險性很大,每一次手術對孫國軍來説都是生死考驗。
孫國軍燒傷的面積太大了,手術太多:每星期一次。他一進到手術室,杜金花就在外面等著。每每孫國軍出了手術室後都不省人事,得幾小時後才能醒來。每次換藥,杜金花都守在一旁。一揭紗布,血就從孫國軍的傷口上滴了下來。揭了紗布後,她看到兒子新植的皮若存活了,她心裏就好受些;有時沒有存活,頭上的皮等於白揭了,一週後還得做一次,還得經受一次同樣的痛苦。每逢這時,杜金花都不停地抹著眼淚。她不敢大聲哭,怕影響孫國軍的情緒不利治療,有時候憋不住就跑到外面的病房遠處去痛哭一場。
幾年來,這樣的手術孫國軍前後做了76次。每次手術後,照顧他的重擔自然就落在了母親杜金花身上。照顧一個渾身不能動的重傷者是非常辛苦勞累的,而令杜金花沒想到的是,她護理孫國軍遇到的最大困難竟是另一件事。
二、媽媽聲淚俱下 喚醒絕望兒子
這件事就是勸説孫國軍吃飯。那時,原來100多斤的孫國軍瘦得只有五、六十斤了,由於傷勢的原因,他吃不下飯,而且厭食。杜金花端著碗勸他説:不吃飯光靠打吊針不行呵;人是鐵飯是鋼,少吃總比不吃好。來,把頭往這邊扭扭,媽喂你,聽話;你若不吃飯,治不好傷,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在商丘一個多月的治療初期,杜金花都是一口一口地喂著孫國軍吃飯。可她把孫國軍的飯喂完後,自己卻一點也吃不下,她的心被兒子的傷勢引起的憂鬱裝得滿滿的。她擔心兒子,兒子也擔心著她:"媽,你老叫我吃飯,你咋不吃飯?"她敷衍道"我吃,我一會兒就吃。"那段時間,她沒有一點胃口,有時最多喝點水。
後來杜金花才知道孫國軍不願吃飯的原因:他怕在床上大小便給杜金花添麻煩,畢竟杜金花只是他的繼母,這時才30多歲。孫國軍一個星期沒解大便,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對杜金花説:"媽,我老想解大手又不敢解,憋得好難受啊!"杜金花説:"你怎這麼憨,連大便都不敢解?這個時候,你都不能動了還怕啥?媽要是怕你臟,就不會來照顧你。解、解。"每次孫國軍解了大便,杜金花處理乾淨後,又把便盆從三樓的病房拿到一樓的廁所裏倒掉。那時,杜金花什麼都不顧忌,只想讓孫國軍的傷能趕快好起來:"孩子到這個地步,我還怕啥臟怕啥累!只要他能站起來,我做啥都行。"
但近兩年過去了,母親的願望並沒實現。孫國軍的腿還是僵直著無法打彎,更別提站立行走了,重返部隊成了遙遠的夢。這令當時還不到20歲的孫國軍,終於失去了求生的勇氣。他對杜金花説:"媽呀,我不如死了,我這樣活著太連累你們了!"杜金花一聽,心酸得淚水漣漣:"你不要這樣想,媽和爸兩個養活你不容易;你要是這樣想,你就對不起黨,對不起你爸和我。你當俺是白養活你,白把你送到部隊上?當初你跪在你爸面前求著要去當兵,你到部隊能為老百姓做事,能為老百姓做出犧牲,你爸你媽都高興。國軍,你要堅強啊!咱這是為國家受傷的,是光榮的!你看,人家都説你是英雄,是不是。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樣兒,可不能往邪歪處想呵!"杜金花一席話説得孫國軍涕淚並下:"媽呀,我的好媽媽,我有你這樣的好媽媽,一定會站起來的。"
孫國軍是堅強的,他咬緊牙關,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和媽媽的護理。然而,正當孫國軍再次燃起生的希望時,災難再次降臨。
三、日夜跪在地上 端著千鈞母愛
2000年,孫國軍的病情忽然惡化,他本已長出新肉的雙腿忽然發黑,肌肉壞死,這意味著兩年來的治療全白費了。當時專家診斷後結論:立即截肢,否則生命不保!
聽到這個消息,杜金花夫妻倆如雷轟頂。杜金花想:無論如何也不能截肢!她去找醫院負責治療的主任苦苦哀求:不要給孫國軍截肢,盡可能的保住他的腿。那些日子,杜金花如同瘋了一般,整天想著如何能保住孫國軍的腿,甚至想:實在不行,把我的腿換給他!他這麼年輕,若沒了腿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截肢對杜金花和孫國軍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基於孫國軍的實際情況及其母親的要求,孫國軍所在的河南武警消防總隊決定:將孫國軍立即送往北京治療。在北京,20多位國內著名的燒傷科專家會診後,制定了新的治療方案:對孫國軍進行一次綜合性大手術。這次手術對杜金花的壓力特別大。
為確保做好孫國軍兩條腿的手術,北京積水潭醫院專門從國外購回一台機器,花費幾十萬為他接血管接筋腱。手術後,參加手術的沈教授對杜金花説:"這次手術是把5年的手術綜合在一起做了;手術的成敗與否,護理至關重要。在護理中,一是要保證血管暢通;二是要防止感染。你要是護理不好,我們的手術就全白做了。"
杜金花早有心理準備。當她看到孫國軍被推進手術室,那麼多醫生都在全力以赴地對他進行治療是時,她就暗下決心:我拼上這老命也要把他照顧好。
手術後,為防止新植的皮膚發生粘連,孫國軍的雙腿必須完全懸空,因為植了皮後,要保證讓剛植皮的地方透風,這樣新皮就長得快,否則就容易發生壞死。正當醫生們對此都感到左右為難時,作為母親的杜金花卻想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護理辦法:跪在孫國軍的床邊,托著他的腰、腿,讓他透風,防止感染、壞死。
孫國軍的病床低,若不跪著就使不上勁,若高了又不便於護理、換藥。就這樣,為達到專家、醫生提出的護理要求,杜金花每天都是跪在孫國軍的床邊,交替地捧著他的腰、腿……手術後的整整21天,每天如此。
因為長時間跪在地上,杜金花的雙腿時常麻木得失去知覺,每次丈夫來替換她時得連扯帶抱才能把她拽起來;有時因辛勞過度打了一下盹,似睡非睡地迷迷糊糊中一個激靈又馬上驚醒過來,暗自提醒自己道:振作振作,不能打盹、不能打盹!又趕緊抖擻起精神。每天,她都是這樣熬著、堅持著。她絲毫不敢想"堅持不住了"這幾個字,也絲毫不敢起這個念頭,她腦子裏每時每刻只響著兩個字:成功!成功!!成功!!!
從1998年10月26日,孫國軍為救人被大火燒傷後,杜金花一直照顧到2000年年底。在杜金花日夜辛勞地精心護理下,孫國軍的腿終於有所好轉,慢慢地可以學走路了。
曾經生龍活虎的孫國軍,如今在母親的攙扶下,像嬰兒那樣開始了蹣跚學步。 2001年春天,正當孫國軍終於可以獨立行走時,母親杜金花卻突然地意外倒下了。
四、兒子出現奇跡 母親從此病倒
前半月杜金花還能堅持著,後半月就不行了,突然發起了高燒。看著母親為了照看、護理自己而勞累得倒了下來,孫國軍心疼地説:"媽,你看你的臉都燒得紅成那樣,你趕快打吊針吧!"杜金花説:"我沒事,我都是小事小病,只要你能趕快好了就行。"孫國軍含著眼淚説:"不,這次我一定要給沈醫生説,讓你打吊針。"
也許是積勞成疾,這次杜金花病得太厲害了,打了一個星期的吊針還是高燒不退。再到胸科一查:肺癌!孫國軍聽了這個可怕的結論如五雷轟頂,一下子摟著媽媽就哭了起來。當時杜金花的兩個肺裏都是一個一個的洞。後來做化療打激素,激素打得杜金花的臉腫脹得像個皮球,誰看著誰心疼。孫國軍憂心如焚,在母親的病榻旁,看著病重的杜金花天天淚流滿面。
孫國軍很小時,親生母親就因病去世了,杜金花20歲嫁給他父親後,對孫國軍兄弟倆關懷備至,情如親生,雖是後媽,但孫國軍兄弟倆一直把她看作是親媽,有啥事都跟她説。當年孫國軍要參軍,父親原不讓他去,是杜金花給他幫忙説服了父親,孫國軍才如願以償;如今,杜金花又給了他第二次生命,讓他怎不感激萬分。現在媽媽為了照料他而病成這樣,他從心裏感到悲痛。他不能失去這樣的好媽媽,這個媽媽對他太好了!
2001年夏,在兒子孫國軍的催促下,杜金花住院做了大面積肺部切除手術。杜金花剛做完手術,孫國軍搖著輪椅來到杜金花的病房,照顧在床上躺著打吊針的母親。娘兒倆由原來杜金花照顧孫國軍,變成了孫國軍照顧杜金花了。剛做完手術的杜金花氣色不大好,孫國軍鼓勵媽媽説:"媽,你一定要堅持住,你兒子堅持過來了,你一定要堅持過來!"杜金花虛弱地催促兒子道:"你回去鍛鍊吧,只要你能站起來,媽死了都願意,這點病算得了啥!"
為了讓孫國軍早日重返部隊,杜金花手術後身體剛覺得好些,不等出院就拖著吊瓶又陪伴在孫國軍身邊照顧他了。她從沒想過讓別人替她照顧孫國軍,她不放心。然而,自己正打著吊針又要照顧別人,實在是力不從心,有時手稍微動一下,針頭一跑針,一會兒手背就鼓起一個大包,她都不知道。孫國軍看著心裏難受,説:"媽,你快回你的病房去吧,別照顧我了,我爸在這就行了。"杜金花説啥都不聽,非得留下照顧孫國軍不可。
在醫院裏,母子倆互相攙扶,互相鼓勵,都希望對方能儘快好起來。鍛鍊了一段日子,孫國軍能拄上拐杖走路了。他拄著拐杖來到杜金花的病房,讓媽看他鍛鍊:"媽,你看,我現在能走了。"這時,杜金花那因操勞而顯得極其疲憊的臉上洋溢出欣慰的笑容。作為繼母,杜金花終於通過自己艱辛的努力,讓兒子孫國軍站起來了,她感到非常高興。
5年後的今天,曾多次下過病危通知的孫國軍,在母親的幫助下,不僅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而且健康地返回部隊,重新開始了工作。而此時的他,越來越牽掛媽媽,過去每週與媽媽打一次電話,過了2003年春節後,他每天都要與媽媽打電話。他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媽媽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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