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分水，一個原本寧靜祥和的東北小鎮，但是有一段時間，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越來越感到心裏不踏實，原因是他們經常能聽見自家房子底下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聲音。這聲音暗示著某種正在迫近的危險，攪得人們吃飯不香，睡覺不安，甚至有的人心臟病給震出來了。
一、狡猾“金老鼠”，與警方玩弄“地道戰”
針對這種情況，群眾紛紛到分水派出所報案。所長仉偉立即行動了。
面積只有2.5平方公里分水鎮，地下蘊藏著大量的金礦。由於礦床比較分散，不適合大規模開採，國家允許集體和個人有計劃地進行開採。但我國礦産資源法和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規定：對在城鎮和人口聚集區的礦産，未經允許不得開採；即使允許開採，也不得使用雷管、炸藥等危險品。
可那些唯利是圖的非法盜採金礦者，對此置之不理，在地下大量使用雷管、炸藥。往往夜深人靜時，突然轟響的地下爆炸，把熟睡的人們從炕上震得跳了起來，地動屋搖。一些心臟病患者和老頭、老太太都被震得住進了醫院；嚴重時造成墻倒屋塌：有個居民早上醒來一看，灶臺沒了，墻裂開了，眼看就要倒塌；開門一看，旁邊一個院裏的房子整個塌了下去。有一次，地下的爆炸將一幢公廁坍塌入地下七、八米深處，一個正在方便的婦女也陷落進去，嚇得她顧不上害羞連喊救命，才被人們用繩子拽了上來。
54歲的全國公安系統一級英模仉偉，于1995年6月調任分水派出所所長，奉命清除這些在地下非法採礦、驚擾群眾生活的“金老鼠”。
為對付清查，“金老鼠”倣照電影《地道戰》的做法，把洞口偽裝得十分巧妙：有的從鍋台下打洞往下挖；有的把炕蓆捲起來在炕下挖。仉偉在查封一個叫吳保雄的礦時發現，他的礦洞口藏在一個茅坑附近的臭糞池子裏，上面覆蓋了一層人糞尿，誰能想到揭開這層人糞尿後，下面就是一個洞口。
當時分水派出所轄區裏有21個採金洞，四通八達、洞洞相連。有時，清理人員把盜採金礦者堵在洞裏，他們半天不出來，清理人員向他們喊話：你們上來吧，裏面沒電、沒水會憋死的！洞裏寂然無聲。待清理人員進去在裏面摸索半天，他們早從另一個洞口溜了。盜採金礦者就是這樣和清理人員上演一齣“新地道戰”，展現出一幕幕貓捉老鼠的滑稽場面。
面對派出所的清理行動收效甚微，盜採金礦者更加瘋狂。仉偉經思考再三，覺得應該根據分水地方小、道路狹窄的特點，制定出對付“金老鼠”的新辦法。
二、一斗“金老鼠”，給金霸來個下馬威
仉偉買了4輛自行車，佩上標誌旗，招收了4名高中畢業生，經培訓後，每天由民警帶隊走街串巷地巡邏，小至幫居民買糧送煤，大至協助查封金礦洞。
分水派出所離鐵道很近。一天夜裏，在所裏值班的仉偉，從隆隆駛過的火車聲中發現了新情況：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裏，火車來前，他感到地面震動了兩次；火車走後，又感到地面震動了兩次。不對呀，這是有人借火車駛過的聲音作掩護在地下放炮。他馬上命令常駐所裏24小時備勤的4名110和他一起整裝騎車出發，不一會兒來到一戶緊閉的大門前。一個隊員向仉偉介紹説：這家前些日子説要打井。仉偉即敲門進屋問房主説：剛才是哪兒放炮啊？房主説不清楚。仉偉向井裏看去，一股熱氣和硝煙味迎面撲來，一條繩索垂向井下。下到井裏，仉偉才算開了眼界：又如《地道戰》裏一樣，在臨水面的井壁上有個洞口，仉偉打著手電筒鑽了進去。在巷道深處，他腳下突然像被繩子絆了一下，用電筒一照，當即嚇出一身冷汗：那是電雷管的導線，雷管和炸藥都在洞眼裏放著，若不慎把它絆響或發生電摩擦而引爆，後果將不堪設想。
仉偉依法對此房主進行了處理。這以後，再到洞裏清查時，不僅要通電通風，還要找一個熟悉裏面情況的嚮導。
捕捉“金老鼠”行動開始不久，盜採金礦者對仉偉的試探與騷擾也隨之而來。
仉偉到分水去後第三個月的一天，他到所旁小吃店吃豆腐乳時，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地痞牽著一條蘇聯純種的小哈巴狗，一搖三晃地進來大驚小怪道：“喲，大所長還吃這個啊，太寒酸了！老闆，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剛來的派出所長你認識不？以後他吃飯喝酒都記在我帳上。”説著搬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仉偉對面，順手抱起哈巴狗放在桌上，大大咧咧對仉偉道：“我叫張永棍，名氣雖不大，但大家多多少少地有事都要找我。”又吆喝一聲：“老闆，炒幾個菜！”仉偉默不作聲地看他表演，繼續喝著豆腐乳。老闆誠惶誠恐地端上4個菜、一壺酒放到桌上。張永棍對仉偉説：“你把豆腐乳放下，吃我點的四個菜，嘗嘗這裡特色菜的風味。”又對老闆説：“你過來，給咱的狗來一碗豆腐乳，它也喜歡吃這。”仉偉一聽，氣憤至極，猛地把半碗豆腐乳扣到狗的頭上。那狗冷不丁地受到襲擊，汪汪哀號著逃竄而去，張永棍看著眼裏要噴出火的仉偉，也嚇得腳底抹油地溜了。一旁的人哄地捧著肚子大笑不止。後來仉偉才知道這個地痞靠非法盜採金礦，搞了幾個臭錢橫行霸道，每次他牽著狗來這裡，看到有人吃飯，就叫老闆照別人的菜給他的狗同樣來一份，弄得這小吃店烏煙瘴氣。
仉偉毫不客氣，把諷刺挖苦並想拉攏腐蝕自己的張永棍的囂張氣焰打了下去，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三、二斗“金老鼠”，利劍劈下不分親疏
第一個回合下來，派出所查封了鎮上已有的21個金洞。但“金老鼠”們並不甘心就此撤出金窩子，他們很快就改變策略捲土重來。
這次他們派了一個在人們印象中不好不壞、這麼些年也掙了幾個錢的盜採金礦者，帶著幾個人來找仉偉：“仉所長，我們都是淘金的，今天來看看你，沒別的意思。”他掏出一疊百元大鈔放在仉偉的桌上：“聽説你很艱苦，早晨有時就喝一碗豆腐乳，這點錢是哥們的一點小意思。你到這來是一方之主，我們想借你的光發點小財。”仉偉説：“你送錢給我，可那些群眾有誰送錢啊？你們開礦放炮把他們震得墻倒屋塌，半夜起來報案；你們發了財，群眾怎麼辦？”“這、這，群眾的事好辦，逢年過節我們給他們每家發一袋面、200塊錢，不就解決了嗎？這錢你收下吧，以後我們就是鐵哥們和朋友，有財大家發。”仉偉正色道：“在分水我若跟你們稱兄道弟論哥們朋友，讓你們非法採礦淘金髮財，老百姓的房子被掏垮了，我這所長當著還有啥意義？這錢我不收！”那幾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招不成，又來一招。他們又派一人送錢到仉偉家裏，仉偉和其妻都不收。那人説：“你不要錢，給點股份你如何？就是萬一齣事，法院也查不到你；只要清查時你睜只眼閉只眼就行。”他拿出個用紅布包了好幾層的小金條説：“這是一點見面禮。”仉偉嚴肅道：“你再不拿走，我按行賄罪處置你。”那人惱羞成怒地翻臉道：“你不要軟硬不吃，坦白告訴你，憑我們的能量和財力，只要你睜只眼閉只眼，我保證你和全家不但有錢花，而且還為你用錢鋪個陞官道；否則……”“怎麼樣？”“這錢不花到你身上，就花到讓你一個星期滾出分水上！”仉偉拍案而起：“你給我滾！”對方嚇得轉身就跑，到門口又轉身拿走忘拿的金條。
盜金老闆們的金、錢行賄收買無功而返後，他們表面上偃旗息鼓，暗中卻加緊策劃對付仉偉的辦法。他們寫信誣告仉偉強行在附近廠礦報銷了一萬多塊錢，上級紀檢部門為仉偉澄清了此事。
不久，派出所又接到報案：有人在鎮郊田野開洞，從洞內再向朝居民區挖，企圖躲避檢查。仉偉迅速帶人趕往現場，卻又面臨一次新的考驗。
當礦洞裏的人在警察的威懾下一個個爬出時，其中有一個半天不願上來。大家感到納悶：他是否有什麼來頭？民警下到洞裏把他帶上來時，他一直低頭不語，洞裏光線晦暗視線不清。出洞後，大家才看清他是所裏聯防隊員老侯的兒子。這次打擊處理盜採金礦者打到自家人頭上了，仉偉徵求老侯的意見後，把他兒子和這批非法盜採金礦者一起，處以治安拘留送進了拘禁所。同事的兒子犯法被拘，仉偉心裏沉甸甸的。
晚上，仉偉自己買了瓶酒，讓食堂做了兩個小菜，拎到每晚好喝點酒的老侯處。所裏其他幾個同志也去了，大家邊喝邊嘮地説了很多，最後，老侯顫聲説了句：兄弟，我不怪你！
四、三斗“金老鼠”，寧死不收賄賂款項
派出所繼續與“金老鼠”較量，孰料另一場生死考驗向仉偉襲來。
1996年12月11日深夜，仉偉剛從整治金礦點現場回到家裏，突然胸口痛如刀絞，臉色蒼白，氣喘噓噓，黃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妻子驚恐地急忙找了輛三輪車送他到醫院。仉偉躺著連拽褥子的勁都沒有。
經診斷是心肌梗塞，很嚴重，鎮醫院治不了，於是仉偉轉至北京阜外醫院。醫生説要做手術，醫藥費、住院費加3個支架需24萬元，仉偉和妻子聽後都呆了。24萬對仉偉一家是個天文數字；單位那時也拿不出這筆錢來。沒24萬就不能做手術，妻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仉偉的兩個女兒也打電話哭著説：“爸爸……希望你早點回家，家裏離不開你……”
所裏的同志們得知此情後，也紛紛致電問候，並盡所能給他捐款1000多元。可這無異於杯水車薪。儘管大家都希望仉偉能治好病平安回家，但在24萬元鉅額醫療費面前，他最終沒做手術就回了家，一邊上班一邊保守治療。
這時，一個叫吳保雄的盜採者來到仉偉的辦公室大大咧咧地説：“仉所長啊，都説你腦袋裏有水你不信，聽説這回你心臟有毛病，在北京沒24萬塊錢治不起。沒事，還不晚，只要你讓咱哥們幹上幾個月，到時咱哥們給你湊24萬塊錢治病，怎麼樣？”仉偉沒言語，想：這時我再説不需要錢，那完全是假話；我治病需要錢，派出所建設也需要錢。是的，如果這次打馬虎眼讓他們幹的話，相信他們會拿出24萬給我治病，但老百姓惶恐不安的那塊心病誰給治呢？仉偉再次拒絕了金錢的誘惑。
借助大量藥物，仉偉的病奇跡般地沒有惡化，他很欣慰：他沒讓盜挖金礦者有任何空子可鑽。這第三場較量他沒有輸給病魔，也沒有輸給“金老鼠”。
幾年後，分水鎮地下淘金的炮聲已基本消失，雖偶爾還有人盜挖，但總被迅速發現、制止。直到有一天，鎮上的淘金大戶吳保雄再一次來到派出所，仉偉與“金老鼠”的較量，終於有了個戲劇性的結局。
這是吳保雄因盜採金礦，最後一次被行政拘留15天出來後的第三天。仉偉晚上正在所裏值班，突然電話鈴響起來，隨即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出事了！仉偉忙披衣開門，吳保雄驚惶失措地一頭闖了進來：“仉所長，不好了，有人在我家地底下放炮！”仉偉看到他如此惶恐的神態，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氣他多次被教育、兩次被行政拘留，卻不思改悔，仍堅持非法盜採金礦，並一直對仉偉耿耿於懷；笑他為了盜採金礦不顧別人的安危，今天終於被別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治了——挖到他家的地下，他也驚恐不安跑到派出所來報案了。
仉偉不緊不慢地説：“讓他挖，不就是放幾炮嗎？”吳保雄哀求道：“那怎麼行，我十幾萬的家産啊，房子一塌我就什麼都沒了。仉所長，你幫幫忙吧！”
仉偉“幫”了吳保雄的忙：清理了在吳宅地底下挖掘放炮的“金老鼠”；吳保雄從此後再也不幹盜採金礦事了。
在分水鎮幾年，仉偉和他的同事守著金窩子過著窮日子。為節約經費，他們自建菜窖和食堂，自己動手開工作餐，惟一的一輛舊警車輕易還捨不得開出門。他們的辛勞和艱苦成就了一方百姓的幸福。如今，8年過去了，分水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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