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13日下午3:20,一列滿載汽油的油罐列車在瀋陽東站被劫持,歹徒打開車頂油罐蓋坐在罐口邊,雙腿浸泡在油罐裏,渾身上下澆滿了汽油,手持打火機隨時準備點燃油罐車。而車站周邊有著眾多的醫院、煤氣站、油庫、學校、危險品倉庫等,一旦油罐列車燃燒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一、劫車歹徒逼退著裝警察
情況的發生是如此的突然。那天下午3:20許,從事警察職業30多年、48歲的瀋陽鐵路公安處瀋陽東站派出所所長劉樹林,穿著便衣就率部趕到現場,只見一節滿載的油罐車上,坐著一個穿羽絨服20多歲的年輕人,雙腳伸到油罐裏,渾身上下濕淋淋的被汽油浸透,他仍不停地從油罐車裏掬油往自己的頭上身上潑灑,汽油順著他的頭髮身體往下直流,淌得他周圍的車身上全是油,現場附近的空氣裏瀰漫著濃重的汽油味。
劉樹林向現場的運轉車間總支書記劉剛了解到:那是一列由34節貨車組成的列車,車頭後的第1節到第16節全是滿載汽油的油罐車,每節油罐車載汽油60噸,16節近1000噸汽油。歹徒撬開其中一輛油罐車的蓋子,威脅著要求把列車開到人員更加密集的瀋陽北站。而就在事發現場的瀋陽東站附近就有沈鐵七小、沈鐵幼兒園、沈鐵醫院、沈東油庫、沈鐵液化氣站、沈鐵危險品倉庫等,一旦發生意外,後果異常嚴重。
面對如此嚴峻局面,劉樹林問坐在油罐車上不停往自己身上澆汽油的歹徒道:“你是幹什麼的?”歹徒見警察來了,忙緊張地左手持打火機,右手拿一根半米長的鐵棒喊:“警察都往後退,誰靠上前來我就點火了!”劉樹林見他情緒激動,於是向周圍喊道:“穿警服的後退!”可穿警服的卻沒一個退的。歹徒見警察沒動,又喊:“後退後退!警察再不退,我就點火了!都往後退!”
劉樹林想先緩和一下現場氣氛和歹徒情緒,怕把這小子激怒了真的點火,就沒時間和機會與他週旋了,又厲聲喊道:“穿警服的往後退!”這樣才有幾個穿警服的同志很不情願的往後退了幾步。歹徒不滿意,又喊:“還得退!不然我就點火了!”劉樹林又下命令讓幾個穿警服的同志再退幾一步。歹徒仍不滿意,舉著打火機繼續威逼著警察後退。警察不願再退。雙方緊張地對峙著,空氣一下好像凝固了。
二、歹徒接過話機指揮調度
爆炸隨時可能發生。劉樹林一面向上級彙報情況;一面派民警通知附近的單位、群眾疏散;同時腦子裏飛快地思考著對策。當時只有他一個人穿的便服,與歹徒週旋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所處的位置離歹徒所在的油罐車僅1米多遠的距離。
車上的歹徒仍手持打火機狂叫:“開車,快開車,馬上開車!”情況非常緊急。劉樹林想:現在不能動硬的,只能與歹徒鬥智。他對歹徒道:“現在不能開車,前面的信號是紅的。”歹徒道:“紅信號不能開,什麼信號才能開?”劉樹林説:“綠信號才能開。”“為什麼現在是紅的?”“等一會兒就綠了。”“誰能讓它綠?”“只有車站才能讓它綠。”“媽的,車站裏誰指揮?”歹徒氣急敗壞地罵著,發現一旁的運轉值班員手裏拿著個對講機:“是不是他指揮?”“是。”歹徒對值班員道:“把對講機給我。”劉樹林説:“給你也不好使,你説話別人不會聽的。”“不行,非得給我不可,不然我就點火了!”歹徒惡狠狠地叫著,兇相畢露地晃了晃手裏的打火機。
歹徒的打火機一晃,劉樹林插在大衣兜裏的右手就下意識地一動——他始終握著槍呢。但一想:這樣不行,歹徒緊張,我也緊張,搞不好會壞事。為了穩定歹徒的情緒,劉樹林讓民警王振惠把對講機拿給歹徒。王振惠心領神會地從值班員手裏拿過對講機對歹徒説:“我給你送上來吧。”想借此機會接近歹徒。狡猾的歹徒一口回絕:“不行,你不要上來,把對講機扔上來!”王振惠説:“扔上去你接不住,還是我送上來吧。”歹徒仍堅持説:“你扔吧,我能接住。”王振惠側頭瞧了瞧劉樹林。劉樹林心裏琢磨了一下,對王振惠説:“扔給他吧。”王振惠把對講機扔給了歹徒。
歹徒接過對講機大喊:“開車,開車,開車!”喊了半天,信號依然紅,列車仍沒動。也許意識到自己説話算不了數,歹徒氣得把對講機狠狠地摔碎了,歇斯底裏地狂吠:“開車,開車!……”
任憑歹徒狂呼亂叫,列車仍是不見啟動。歹徒氣得扭頭四望,不停叫罵。頭上的汽油隨著他腦袋的晃動嗒嗒地滴著;他又用放在罐口中的雙腳把罐裏的汽油攪得嘩嘩作響。歹徒伸在油罐裏的雙腳,就像是鞭炮的捻子;那一節節油罐車就像一枚枚巨型的重磅炸彈。劉樹林和現場的警察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怎麼辦?怎麼辦?!!
三、所有方案都難實施
幾種方案迅速在劉樹林的腦中形成:
方案一,強行進攻。此方案實施較難,不便接近歹徒。因油罐車身是圓的難以攀爬,而且每一節油罐車只有一條30公分寬、兩米多長的鐵爬梯;油罐車與油罐車之間距離非常大,不可能從此車頂跳到彼車頂上去;即使是上到了弧形的車頂也不便於行動。所以,接近歹徒的唯一途徑就是從小鐵爬梯上去。如此,要避開歹徒的視線,不被歹徒發現又幾乎是不可能的。此方案行不通。用一根長桿把歹徒從油罐車上捅下來?或搭梯子悄悄摸上去?時間又不允許,而且也不可能:歹徒在上面,下面的一舉一動他看得清清楚楚。這樣不行。
方案二,開槍擊斃。眼前的情況,按《人民警察法》和我國的武器使用規定,是完全可行的。劉樹林插在大衣兜手裏攥著槍的手都出汗了,他幾次下決心想開槍擊斃歹徒,迅速結束戰鬥扭轉局面。讓他為難的是:開槍打哪個部位呢?歹徒從頭到腳都是汽油:身上的衣服浸透了汽油,腦袋的上的油順著頭髮往下流……劉樹林從警30年,此前從沒有遇到過這方面的案例和做過這方面的實驗,一個東西蘸上油後拿槍打,打後是否起火爆炸?心中無底,不敢貿然行動。劉樹林當時的想法就是:只要歹徒不點火,就留他一條命;一旦歹徒要點火,對不起,我的子彈比他點火的速度快。反正只有一條:不能讓歹徒點火,只要歹徒拿打火機那只手的大拇指有那個動作,劉樹林就鐵定將他擊斃。
方案三,提鉤——就是把列車分解。因為歹徒在第16節油罐車上,可以把前面的15節從與第16節的連接處分開,一旦歹徒真的點著了汽油,就只一節油罐車燃爆。但摘鉤在鐵路上是個很專業的工作,必須調車組來完成,因為火車每節車廂都是用鉤連接的,中間插了一個鐵銷子,拔出鐵銷子鐵鉤脫開,車體就分離了。關鍵是什麼時候拔鐵銷?劉樹林和站長研究:最好是不讓歹徒點火。鐵銷子份量不輕,拔出時不可避免要發出叮咣的響聲,若歹徒沒點火時去摘鉤驚動了他,反而促使他點火了;而且歹徒一旦發現有人靠前他就要點火。萬一歹徒喪心病狂地點著油罐車後,就非摘鉤不可,那就得冒生命危險。所以,平時很尋常的摘鉤工作,此時異常複雜危險,去摘鉤的人既要膽大心細,又要有不怕犧牲。站長當時指派運轉車間總支書記劉剛去執行這項任務。當時的計劃是:如果歹徒把油罐車點著,劉剛立馬就拔出鐵銷發出信號,列車馬上把前面的15節油罐車拉走,將損失減至最低。
方案四是使用高壓水槍。一旦歹徒脅迫火車開動後,在途中用預先埋伏好的消防車強力水槍把他從油罐車上打下來。但此方案很玄:若把歹徒打下去是完成了既定任務;若沒打下去,被點著的油罐車開到北站就會造成極大的危險。當時想一定在東站解決問題,不能讓車開到北站,或給中途沿線造成壓力,最後一招是冒險上車,制服歹徒。
四、他在一階一階地接近歹徒
就在劉樹林斟酌行動方案時,發現油車頂上的歹徒在打著哆嗦。那天瀋陽的氣溫是零下十三度,歹徒全身被汽油浸透,雙腿一直泡在油裏,冷得夠嗆。劉樹林靈機一動説:“我給你拿件大衣穿上,再慢慢談。”歹徒同意了:“行。”民警沈敬啟把大衣拿來。劉樹林對歹徒説:“我給你送上來吧。”狡猾的歹徒疑心很重:“不行,你扔上來。”説著手持鐵棒站在油罐口的工作臺邊準備接大衣。油罐車約高4.2米,按説完全可以扔上去,劉樹林為了接近歹徒,假説:“風這麼大,扔不上去。”還故意扔了一下。歹徒沒接著,説:“再扔。”劉樹林又扔了一次,還是沒扔上去:“你看,確實扔不上去;還是我給你送上去吧!”“不行,你再扔一次。”劉樹林又重扔了一次,還是沒扔上去。歹徒好像覺察了劉樹林的用心,説:“不要了。”
劉樹林又説:“這樣吧,天這麼冷,你下來,我用客車把你送走。”“少廢話!開不開車?再不開車我點火了!”劉樹林意識到:歹徒絕望時也就更加瘋狂衝動,我要抓住時機控制局面。劉樹林再次以關心的口吻提出給他送大衣,因為歹徒始終打火機不離手,給油罐車造成嚴重威脅。
當時的瀋陽天寒地凍,渾身濕透在油罐車頂上被寒風吹得凍得已快不行了的歹徒這次同意了,他從油罐車上站了起來:“行,你一個人送上來。”劉樹林心中一喜:有門!終於有機會接近他了。接近歹徒肯定有危險,但他什麼也顧不上了。
劉樹林拿著大衣一邊攀著鐵梯向油罐車上爬,一邊向左右使了兩個眼神兒,警察王振惠、田彥峰、劉向陽等人會意地迅速潛伏到油罐車底。圓形的油罐車不像別的車廂能站到旁邊觀察,從它的頂上往下看有死角,所以幾個警察得以避開歹徒的視線,潛入到油罐車下,瞧著劉樹林一階一階往車頂爬。管面對手持打火機的歹徒,和隨時可能燃燒爆炸的油罐列車,劉樹林從埋伏在油罐車下的民警信任的眼神裏,獲取了巨大的力量:成敗與否在此一舉。
五、歹徒身上還有兩個火機
劉樹林拿著大衣剛上至鐵梯的一半露出上身,歹徒就一聲大喊:“停住,不準再上。”劉樹林説:“那我怎麼送給你呢?你自己過來取吧。”歹徒站了起來。油罐口的操作平臺讓歹徒弄得全是汽油,老遠都聞到一股濃濃的汽油味,臨近跟前,更是嗆人鼻喉。一身汽油的歹徒手裏拿著打火機一步步向劉樹林走來。劉樹林拽著大衣領子想:只要你伸出手來取大衣,就是我制服你的最佳時機。他腦子想的和眼睛盯著的只有歹徒手中的打火機,而忽略了歹徒另一隻手中的鐵棒。在歹徒伸手拿大衣的一瞬間,劉樹林迅速出手扼住了歹徒拿打火機的手。歹徒大驚,猛然向後一掙,劉樹林借勢一躍上了車頂。歹徒連掙幾下,滿是汽油滑膩的手掙脫了出去,打火機卻落到了劉樹林手裏。歹徒回頭邊跑邊手向兜裏摸去……劉樹林心中一個激淩暗叫一聲“不好!他兜裏還有東西!”劉樹林一個魚躍撲上前去抓住了歹徒的腿,歹徒一個趔趄倒下身體。劉樹林一把按住歹徒已插進兜裏的那只手,沒料到腦袋上咣地一下,挨了歹徒鐵棒重重的一擊。劇痛使劉樹林一陣暈眩,但腦子仍十分清醒,不但沒有絲毫鬆懈,反而更加使勁地把歹徒連手帶身子牢牢地壓在身下。歹徒在劉樹林身下連蹬帶踹地作垂死掙扎。圓形的油罐車頂上滿是汽油,非常滑膩,劉樹林隨時可能被歹徒從車頂掀到車下,他仍死死壓著歹徒毫不松手:就是我摔下去,你也得跟我一塊兒下去!
正在劉樹林與歹徒扭打之時,車下的潛伏者頃刻攀上車頂,一瞬間五六個警察按胳膊按腿按腦袋,迅速制服了歹徒。劉樹林把歹徒的手從兜裏拽出,又在歹徒兜裏搜出兩隻打火機。好險!這喪心病狂的歹徒真是做了充分準備,一隻打火機不行兩隻,兩隻不行三隻。大家見了都長吁了一口氣。
下午4時,經過劉樹林與歹徒40分鐘的鬥智鬥勇後轉危為安的列車,安全駛離了瀋陽東站。
經調查得知:截車歹徒名叫崔海,23歲,因情感糾葛而報復社會,現已送交有關部門處理。鋻於劉樹林等民警的英勇行為,有關單位決定授予劉樹林二等功,瀋陽東站派出所集體三等功。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10套《講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