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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心動魄九小時(2002年10月25日)


  

  2002年10月6日,北京市公安局在龍潭湖公園舉辦的“警察開放日”活動中,北京市公安局劉行書記授予了北京電視臺《法制進行時》記者、主持人徐滔以“首都榮譽人民警察”稱號,她是首都獲得此殊榮的第一人。在此之前的8月26日,徐滔以高額票數獲得第五屆范長江新聞獎。徐滔曾經多次頭戴鋼盔,身著防彈衣,出現在大案、要案的偵破現場。在記者節前夕,中央電視臺《講述》欄目把她請到演播室講述了她親身經歷的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一、半夜緊急闖險

  2001年5月13日1時許,北京西客站北二齣口的售貨臺處,一男子手持匕首劫持了一名女售貨員,並聲稱身上有炸藥,要求見記者和自己原單位的領導,否則就要殺人引爆。北京市有關部門接警後迅速趕至現場,與此同時,警方也當即撥通了徐滔的電話……

  徐滔當時正在臺里加班編節目,突然接到公安局電話,通知她馬上趕赴犯罪嫌疑人劫持人質的現場。

  放下電話,徐滔匆匆離開電視臺,在大門口上了輛出租車。她經常夜裏乘出租車出去拍片子或是到現場,附近的出租車司機基本上都認識她。一上車,那出租車司機就與她打趣道:徐滔,你又去哪兒“視死如歸”呀?徐滔説了句:去西站,趕快。司機一踏油門,車速如飛。

  車上,徐滔一直想著那個被犯罪嫌疑人劫持的人質。這類事她經歷多了,並不感到怎麼害怕。電話裏,北京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嚴偉已告訴她:犯罪嫌疑人劫持的是個女售貨員。徐滔想:這女孩叫什麼名字?她長得好看嗎?成家了嗎?有孩子了嗎?她能否安然脫險?……

  出租車很快到了北京西客站北二齣口的發案現場。徐滔和公安人員進行了簡單的交流後,得知劫持人質的男子叫鄭有君,河南許昌人,他要求見記者的目的,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關注他的婚姻問題。鄭有君是個外地來京人員,他一直處在一種非正常的生活狀態:老婆長期在與他鬧離婚,他堅決不同意,老婆堅決要離。後來兩人還是離了。離婚對他造成的傷害和消極影響,一直積鬱在他心裏沒有得到緩解,也找不到一個正常的渠道排泄。於是他變得偏執、極端,老想使這事引起更多的人注意,讓大家看看:他這個離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跟老婆之間,到底誰是誰非,誰對誰錯?於是他就出手劫持,製造影響。

  在發案現場上的犯罪嫌疑人鄭有君和他劫持的那位女性人質,給徐滔留下了深刻印象。鄭有君頭髮亂糟糟的,兩眼冒著兇光,左手拿炸藥,右手持尖刀,刀尖頂著被他摟在懷裏的女售貨員的脖子。無論現場的民警與鄭有君怎麼對話,他油鹽難進軟硬不吃,手中的尖刀,始終沒有離開女售貨員。那危險的情景使人提心吊膽,焦急萬分。被鄭有君劫持摟在懷裏的女售貨員長得挺漂亮,她似乎剛流過眼淚,眼角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地好像還挂著淚水,睜著一雙茫然無助的眼睛看著人們,驚恐的眼神裏充滿著企盼,盼望大家能幫幫她,讓她早點擺脫這場突如其來的惡夢。

  二、調侃打動歹徒

  已被警方戒嚴的西客站北二齣口的劫持人質現場,氣氛十分緊張。為了防止鄭有君引爆手中的爆炸物,安全解救人質,警方制定實施了好幾種方案。

  第一個方案是擊斃鄭有君。因為他和被劫持的人質所在的這個售貨臺,距大門口只有二、三十米遠,特警神槍手在這個範圍內,有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二百地把握擊斃他。犯罪嫌疑人鄭有君對此也有所顧忌,他緊貼著人質。在現場指揮的公安局領導説:如果要開槍把犯罪嫌疑人鄭有君擊斃,萬無一失地解救人質,只能瞄準腦袋一槍斃命,那樣的話,就會打得他腦漿崩裂,若濺落他懷裏的女孩身上,女孩就會受到巨大驚嚇,就會在她腦子裏一生都留下難以磨滅的恐怖印象。我們要對人質最大限度地負起責任,不能讓她一輩子都生活在這件事造成的陰影中。雖然這是最省事、最簡單的一個辦法,但是警方考慮到人質的安全和她今後的生活,沒有採取這個辦法,這點特別讓徐滔感動。

  第二個方案是讓男特警冒充小賣部的店主,去接近犯罪嫌疑人鄭有君。當那個體格強健、訓練有素的特警身著便裝,夾著一個包,扮得像個小生意人樣走上前去對鄭有君一本正經地説:這個店是我的,你們這算怎麼回事?咱倆得説説。當他快接近櫃臺時,鄭有君制止他説:你不許往前走了!特警説:怎麼,你把我店裏的東西弄成這樣,我看看怎麼了?鄭有君急了:你再往前走,我就把她殺了!説著把頂著女人質脖子的匕首往下一壓——眼見女人質細嫩的脖子就要被扎出血來,只要他再往下使勁一點,女人質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男特警只好“知險而退”。

  第三個方案是由女特警冒充記者去跟鄭有君見面。化了裝的女特警上去對鄭有君説:我是電視臺的記者。鄭有君朝她一打量,説:把你的工作證給我看看。女特警説:沒有,我沒帶在身上。鄭有君眼一瞪:沒有?不行,你趕快走!女特警只得悻悻退下。

  由於鄭有君的警惕性非常高,警方制定的幾種靠近他的方案,都未能順利實施。鄭有君依然手持尖刀,緊緊頂著人質的脖子。警匪雙方,形成對峙。

  在這緊張危急的時刻,警方決定讓曾經多次和犯罪分子打過交道的徐滔前去和鄭有君對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他的情緒放鬆下來,不能讓他老這麼緊張地用刀頂著女人質的脖子,必須鬆開一點,否則人質太危險了!

  徐滔很快走上前去,對鄭有君的第一句話就説:你看,現在都淩晨2點多鐘了,你不睡覺,害得大家也睡不了覺,你這樣做道德嗎?鄭有君一下就笑了,他覺得在這麼緊張的場合,在他的尖刀和特警狙擊手的槍口之間,怎麼會出現這麼一個人,在這麼説話;而且滿臉綻放著一種發自內心、氣定神閒的燦爛微笑,顯得非常真摯。鄭有君一下就樂了:你是誰呀?徐滔説:我是北京電視臺的記者呀!不是你讓我來的嗎?你有證件嗎?有呀!徐滔拿出證件遞到他眼前:你看吧。又把內頁翻開:你看,這是我的照片。鄭有君看了一眼。徐滔説:照片不如我本人現在漂亮。為什麼?因為前段時間,我剛做的雙眼皮。鄭有君一聽,哈哈哈地又樂了。

  現場的緊張氣氛明顯地鬆弛下來。其實,在跟警方前一個小時對峙的過程中,鄭有君緊張極了,他驚恐地想:警察會不會一槍把我斃了?這隨時都是可能的!握刀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顫抖,拿炸藥的手也一直在不停地摩挲。説不定在什麼時候,在這不停的摩挲中,他隨時都會下意識地失去控制而引爆炸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鄭有君也由開始的狂躁不安而慢慢地疲憊了。在徐滔一句句聊天式的對話中,他一點點地鬆弛下來。

  三、拍攝炸藥裝置

  隨著兩人不斷的對話,鄭有君逐漸放鬆了對徐滔的戒備心理。徐滔也了解到了鄭有君的許多想法和念頭,並不斷走到外面把這些信息告訴了警方。

  第一步放鬆鄭有君緊張情緒的目的已達到了,公安人員又交給徐滔第二步的任務:弄清鄭有君爆炸裝置的型號樣式。爆炸裝置有很多種,有的一按鈕就爆炸,有的是裝捻子,必須拉一下才爆炸……只有弄清了鄭有君爆炸裝置的型號樣式,警方才能決定採取具體的行動方案。

  徐滔手裏明著拿著個小攝像機朝鄭有君走去,她的目的是拍他左手上拿著的炸藥。鄭有君見了問:你拿著什麼東西老對著我?徐滔説:攝像機呀。你拿它對著我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老覺得心裏話沒人聽嗎?想向人傾訴嗎?我給你拍下來,讓更多的人看看你的“悲慘遭遇”。鄭有君信以為真,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説了起來……徐滔把攝影機鏡頭推向了他左手上的小型爆炸物……

  現場的排爆專家看了徐滔拍的錄相説:情況比預想的好,他手裏這個爆炸裝置是自製的,有一個捻子。這就是説,他如果想拉響炸藥,就必須把右手的刀先放下來,才能拉捻子引爆炸藥。如此,幹警們和徐滔的心裏都踏實了一些。

  徐滔按警方的部署,繼續到櫃臺旁和鄭有君交談。這次和她一起對鄭有君做勸導工作的,還有一位叫常素蘭的北京普通女市民。事後,人們笑説:那天閃亮登場的是“絕代雙嬌”。

  犯罪嫌疑人鄭有君以前在北京工作過,曾到他當時的一位領導家裏吃過飯。常素蘭就是那位領導的愛人,鄭有君平時管常素蘭叫嫂子。那天在現場,有關領導考慮要從不同的角度嘗試説服他,所以把他過去單位的領導也請來了。常素蘭不放心,淩晨3點多鐘跟丈夫一起來了,她表現得非常勇敢。

  警方將一瓶摻了高效安眠藥的礦泉水交給徐滔和常素蘭,要她們把這水給鄭有君喝。當時警方考慮到:想必兩個女性不會引起鄭有君太大的疑心,不至於讓他重新緊張起來;鄭有君如果喝了水後也許要上廁所,只要離開那易守難攻的櫃臺,幹警們就能捕捉到很多戰機。可當常素蘭拿著礦泉水過去對鄭有君説:喝點水吧,你説了這麼半天。鄭有君卻特別警覺,他接過礦泉水看了兩眼,放在了一邊,沒喝。

  能想的辦法想了,能試的也都試了。轉眼就到了5月13日上午 9:00多鐘。此時鄭有君劫持人質已將近9個小時了。所有在現場的幹警和有關人員都在緊張急迫中感到異常疲憊。但只要人質沒有解救出來,犯罪嫌疑人身上的炸藥沒有解除、尖刀沒有放下,就得繼續戰鬥。

  就在警方商討下一步行動方案時,現場情況出現了戲劇性的進展。

  四、設局請“君”入甕

  經過七小時的接觸、交談,徐滔和鄭有君之間雖不能説有了某種默契,但鄭有君對徐滔已沒什麼戒備了。徐滔一直在鄭有君周圍比較自由地活動著:一會兒隔著櫃臺和他交談,一會兒出去把情況反饋給外面的警方;一會兒在他的左側,一會兒在他的右側;一會兒進到櫃臺裏頭去,一會兒坐在他的腳邊……

  有一陣子突然不見了徐滔的身影,外面的指揮員感到奇怪:咦,徐滔怎麼不見了,幹嘛去了?負責監控的幹警説:沒事,她在鄭有君腳邊吃東西呢!原來徐滔從淩晨2點到上午9點多,一直在緊張的氣氛中忙碌,稍微鬆弛下來後,她感到肚子餓了。看到櫃臺裏好吃的東西還真不少,她先拿了一袋話梅,一摸,幹乾癟癟的,不新鮮,放回去了;又拿出一袋烤鴨,聞了聞,味道不錯,是真空包裝的,就撕開包裝袋,一屁股坐在劫持著人質在櫃臺裏的鄭有君腳邊,一點點地吃了起來,邊吃邊還舉起烤鴨對鄭有君揚了揚:來一點?鄭有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沒理睬。

  徐滔津津有味地吃著烤鴨,嘴裏慢慢地吐著鴨骨頭……突然,鄭有君説話了:哎,外面人多嗎?徐滔一個激靈,這句話她等很久了,鄭有君終於説出來了。

  在鄭有君與警方的對峙以及徐滔與鄭有君的對話中,徐滔發現鄭有君特別偏執:你説東他一定得往西,你説西他得去東;你説上他就下,你説去左他就右……徐滔掌握了他愛跟別人反著幹的特點,故意對他説:多啊,全是持槍的民警,有七、八條槍對著你,你要出去就死定了。鄭有君一聲冷笑:徐滔,通過今天晚上證明,你是中國最出色的女演員,你沒説過一句真話。徐滔説:我這回真沒騙你,你要出去就真完了!

  鄭有君可真是偏執,他將徐滔的話置之腦後,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挾持著人質向外走去。徐滔假意把他往回推:你別出去,外面真的很危險!鄭有君説:我才不聽你的呢,你一晚上都在騙我。身子一擺仍往外走。徐滔又推了他一把:你趕緊回去,出去就完了!鄭有君仍我行我素,一手抱炸藥一手持尖刀,挾持著人質走了出去。就在鄭有君邁出大門的一瞬間,他目瞪口呆悔之已晚,這時才知道徐滔沒有騙他,她説的全是實話:外面滿是荷槍實彈等候他的特警——他還沒有作出反應就被制服了。

  2001年5月13日上午9:50,隨著犯罪嫌疑人鄭有君被制服,女人質安全獲救。警方人員舒了一口氣,場外的市民群眾一片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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