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002年8月30日止,以一位68歲的老護士吳景華為原型而拍攝的電視劇《美麗人生》已製作完畢,近期將由中央電視臺播出。
吳景華,銀川市第一人民醫院前護理部主任,2001年6月26日,她從江澤民主席的手中接過了第38屆南丁格爾獎章。南丁格爾獎是由國際紅十字學會評選的護理界的最高獎項,目前我國僅有28名護士獲此殊榮。吳景華獲得殊榮的背後,是她半個世紀以來真情對待事業,對待社會的動人故事。
一、黑夜曠野 她被狼群包圍
1952年,吳景華還是一名普通的上海姑娘,在上海市太和高級助産醫院學習。當時她的理想是當一名助産士。
吳景華畢業時,趕上了西北衛生局到上海招工,於是她不顧家裏的阻攔,跟500名同學一起踏上了開往西北的火車。在西北衛生局所在地西安,吳景華和她的同學們分赴各個省區。她和九名同學一起,又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行程,到達了在地圖上只有一點點的寧夏,隨後同學們又各奔東西,吳景華獨自一人留在了銀川的一所醫院:一棟平房、幾間屋子、幾個人。
去了沒幾天,領導讓吳景華出外接生。這對她是個考驗,吳景華沒出外接生過。在上海,人們都是到醫院去生孩子,哪有醫生出外接生?可當地人卻都是請醫生上門接生。有錢的牽一匹馬,沒錢的借一頭驢。那天來接吳景華的人家牽的就是一頭驢。驢牽來,主人也就回去忙乎去了。驢的個頭小,吳景華把醫藥箱、布包包、臉盆什麼的往上一放,就沒坐的地方了。她試著往驢背上攀了幾次,根本就坐不了。其實她根本不會騎驢,驢也不聽她的話,吳景華只好牽著毛驢走。走著走著,忽然毛驢撒起野來了,驢蹄子彈得老高,吳景華使勁拽著驢鼻子的那根牽繩,驢倒拉著吳景華在荒野裏亂顛亂竄。最後繩子拽脫了,幸好毛驢還知道一顛一簸地回到主人的村莊。這一路上,把吳景華可嚇壞了。
到了那個農戶人家,待産婦仰臥床上痛得亂叫。吳景華第一次在這種極其簡陋的條件下迎接莊嚴的新生命。好在産婦一切都很順利,吳景華第一次出診獲得圓滿成功。可是就在她回家的路上,觸目驚心的事情發生了:
當時天已擦黑,她的心情尚處在一種勝利完成工作後的喜悅之中,壓根就沒想這天黑有什麼可怕的。她還是牽著那頭驢悠悠然地走在曠野裏。忽然,眼前閃過來一條狗,農村有狗這是常事,她也沒怎麼在乎,接著又來一條,又來一條,直至來了不知道有多少條組成的一個強大狗群。這時她的心開始撲撲亂跳了。更可怕的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想起村民們曾經提醒過她:如果你發現狗尾巴夾在屁股裏頭,那你就得注意,因為那不是狗,而是狼!她立即睜大眼睛一看,天呀,眼前竟是一群狼!
吳景華幾乎嚇得要暈過去了。那頭驢在狼群中顯得還有幾分冷靜和威力,它驢蹄也不亂彈,驢尾也不亂甩,帶著吳景華大步流星地走它的路。
吳景華終於借助驢的威力,走過了她人生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斷路程。到家後,她嚇得一夜沒睡著覺,她怕睡著了,狼説不準會鑽到她的床底來。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中,吳景華的思想出現了鬥爭:回上海吧,在那兒再苦再難,人活得總不會有那麼多心跳吧。可是轉念又一想:這兒不是有那麼多農民世代生息在這塊土壤嗎?有狼又怎麼樣,借助一頭驢的力量不就走過來了嗎?
吳景華從小就做什麼事都有模有樣,遇到這個境地,她最後覺得自己不能隨便退,退了就不是吳景華了。吳景華不僅沒有選擇退路,而且發誓一定要在這裡幹出一點色彩來!
20歲的吳景華決意把心紮在這裡。第二年,也就是她21歲那年。她在經過組織同意的情況下,開始與《寧夏日報》一位叫王振鋼的記者戀愛。1953年,他們結婚了。吳景華在遠離家鄉的大西北,有了小家,有了體貼和關愛自己的丈夫。她的日子過得有了新滋味。
然而婚後不久,吳景華遇到一件事情對她命運的撞擊力非常大。
二、為了諾言,拒不接受上大學
1955年,吳景華的孩子還在喂奶,她單位給了她一個考大學的名額。她走了七天七夜,才到蘭州。考試早就開始了,吳景華匆忙地參加了考試。幸虧她讀高中時學得比較紮實,畢業了這麼多年,這次考試也沒復習準備,居然榜上有名。當時吳景華在蘭州有許多同學都上了大學。上大學對於她來説,是一個許久的夢想了。因為孩子,她要再走七天七夜的路,回銀川給女兒斷奶。
當她為孩子斷奶後,再走七天七夜到蘭州時,發現她的名字被劃掉換成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她氣憤地去找廳長論理,廳長説把她的名額讓給一個年齡較大的同志了。吳景華質問:難道他沒參加考試嗎?廳長説他考了,沒考上。廳長勸吳景華,説她還年輕,將來一定保送她上大學。吳景華當即淚水漫了一臉,她牙一咬,非常倔強地對廳長髮誓:我吳景華要讀就讀自己考上的大學,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我永遠不會讀保送大學!她掏出手帕,把滿臉淚水擦乾,然後又平靜地向廳長道出了自己的人生打算:廳長,你不必為我的事再找機會了,從今後,我就幹護士工作,幹一輩子!
遭受了不公正待遇的吳景華,從蘭州回來後,就當上了護士長。有人遇到挫折就消極對待工作,而吳景華從不那樣,她不管遇到多大的委屈,只要有條件把工作幹好,就覺得什麼情緒都可以得到渲泄。
當她埋頭苦幹把護士工作幹得有聲有色時,上級領導果真把她上大學的事情放在心上了。1958年,領導決定送她去寧夏醫學院讀書。可是倔強的吳景華就是不肯去,她用極其委婉的方式,拒絕了領導的心意,同時也維護著自己的諾言。
就這樣,在此後的半個多世紀裏,吳景華實踐著自己做一輩子護士的諾言。她就在護士這種平凡工作中,奉獻姹紫嫣紅的青春,乃至生命的全部。
由於她丈夫經常騎車下鄉採訪,一去就是半個月,吳景華對工作又是那樣的投入,她的兩個孩子從小就是揣著飯盒吃食堂。曾有一年的時間,她的孩子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那時吳景華幫一個偏僻的山區建設醫院整整一年時間,她摸爬打滾在那個山區。也就是在山區的時候,她在一夜之間成了當地人傳頌的天使。
三、危急時刻 用嘴為産婦導尿
一天夜裏,一戶人家有個産婦難産。那時醫院沒建好,又沒車,吳景華與兩名助手一起背上急救箱,在黑咕隆咚的夜色中趕到了她家。一看病人確實不行了:喊她都沒反應。吳景華就在炕上趕緊準備施行手術。那一家人上面蓋的老羊皮襖,睡的炕底下鋪的都是沙子,——根本都不符合做無菌手術的規定。只好把桌子拼成個手術臺,對産婦進行剖腹,把孩子取出來了,孩子活著,大家都很高興。娃娃哭了,可産婦憋得怎麼也尿不出來,她自己也使不上個勁。帶去的導尿管細了,導不出來;空針吸也吸不出來。這可是危險症狀!救人要緊,吳景華也顧不得難為情了,身子往下一蹲,直接用嘴給産婦導尿。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為産婦吸出了尿。産婦擺脫了危險症狀,母子都平安地面對著嶄新的生活。
這次産婦的難産手術,吳景華認為只是盡了自己的職責,但她的舉動卻震驚了當地人。她離開時,這戶人家一定要送她一件禮物:是産婦在懷孕期間做的、表示當地人最深敬意和謝意的布鞋。當時産婦的家庭每天吃了上餐愁下頓,全家人都沒穿件體面衣服。吳景華本不願收這份禮,但産婦的丈夫幾乎是有些急了,吳景華只好收下。收下禮物那一刻,送禮和收禮的都流淚了。
吳景華在護士崗位上,沒有日,沒有夜,沒有星期天,甚至幾十年她都沒有陪家人過個一個年!在她剛滿30歲時,人們就稱她“吳奶奶”。吳景華在奉獻中漸漸衰老了。但是,病人們以及鄉鄰們對她越來越喜歡了。有的老人臨終前對家人説:“把你們吳奶奶找來,我有話跟她説。”對自己的孩子都不交代遺言,卻對吳景華交代:留誰啥東西,給誰啥東西……
年輕的“吳奶奶”成了醫院裏博愛的化身!她並沒有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她總有一顆愛心,有一份真情。常常就因為她的那片愛心和真情讓人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次,醫院裏進了一個大面積燒傷的男性患者,當時要輸血,卻哪兒也找不到血源。生孩子才20天、尚在月子中的吳景華知道了,自告奮勇地説:“我是B型血,輸我的!”醫務人員説:那怎麼行呢,你自己還需要補養哩。可是那時候吳景華比病人自己還著急,她堅持説:不要緊,我身體感覺很好。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最後還是用她身上的400毫升血,救了那位燒傷病人的命。吳景華輸血完後,醫院裏的炊事員給她做了一碗雞蛋面,她堅決不肯吃,炊事員與她扯了幾個來回,她還是給推掉了。
由於吳景華心裏裝的別人的事很多,與自己的孩子很少交流,她的孩子們至今不知道母親的那些故事。即便知道,他們也絲毫不會驚異,那些事會發生在母親身上是再自然不過了。有時孩子們對吳景華説“你對病人比對我們好。”吳景華説:“這不一樣啊!”孩人問:“怎麼不一樣,我們也是人呀?”老太太不吭聲了,有時眼圈也紅了。
四、江總書記 親手為她授獎
由於歷史的原因,吳景華的命運忽然間走進了人生的低谷。她從一個護理部主任,變成了一個打雜補缺的人。急症室沒人上班了,頭兒對吳景華説:“你晚上到急症室。”兒科忙不過來,頭兒又説:“你趕快去兒科。”……雖然吳景華這個科搬來,那個科搬去,但她的工作仍是那樣兢兢業業。
一直充滿生機、充滿活力的吳景華,有一天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憔瘁。那是1974年,她被確診患了乳腺癌。別人一聽患了癌都要暈倒了,她沒有。老伴請了假陪著她;一天之內有70多個人去看她,差點擠爆了病房……在那種階級鬥爭鬥得人人自危的年代,吳景華能見到那麼多人關心她,她又一次發誓:只要還能為大家服務,就一定加陪報答社會,報答人間。
由於手術不太成功,吳景華右臂的浮腫再也沒有消除。在那段休息日裏,她每天看著窗外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地去上班,就直掉眼淚:我完了,我現在連班都上不了了。她吃不下、睡不好……
似乎永遠無法清閒下來的吳景華,在手術後一個月,又作為護士走進了病房。然而病魔沒有放過她,她明顯感到小腹不適,自己懷疑:也許子宮又出問題了。同事們幫她一查,果然!一開刀,是惡性的!吳景華又遭到了一次打擊,連生命都受到了威脅。可上次休息時的落寞,已讓她無法承受,這次最會護理病人的她沒有護理自己:她一邊上班一邊打抗癌針;清早把中午的飯裝進飯盒帶上,用開水一泡,就著鹹菜吃……她就這樣走過了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之後,她給自己贏得了無數的榮譽。上世紀80年代,她被任命為醫院裏的護理部主任,成了所有護士的領導。但她仍是最勤奮的人。
吳景華相濡以沫近50年的老伴,10年前患病,3年前病情加重臥床。早已過了退休年齡的吳景華,這時遭到女兒的抗議:如果媽媽能夠退休在家護理爸爸,爸爸的病是不會這樣加重的。女兒的話,給她帶來了強烈的震動。是呀,忙了一輩子,欠了親人一輩子的債,難道在老伴的垂暮之年,也不能給他最後一點關愛嗎?在這種情況下,2001年她才選擇了退休。
2001年6月26日,在吳景華退休之前,她被邀請到北京。國家主席江澤民親手為她頒發南丁格爾獎章。對這一國際護理界的最高榮譽,吳景華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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