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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贈言 生命之愛 潤物無聲(2002年5月14日)


  一位被醫生判定只能活5年的女人,因為她非常用心地去愛她周圍的人,愛出了常人所不具有的境界?她時刻注意把快樂奉獻給最愛她的人;她每月向女兒贈送一句極具教育意義的話;她在生與死的邊緣向人們作170場激情昂奮的報告……她就這樣已經活過17年了,她給女兒的贈言已達2000句。

  在天津,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爸爸劉作雲是該市足協秘書長,常年帶隊東奔西走,征戰南北。母親蘇杭供職文聯,是寫文藝評論的一把好手。女兒劉蘇係南開大學學生。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這個家庭是美滿幸福的。然而偏偏就有意外發生:劉蘇3歲時,媽媽患了重病,醫生悄悄告訴劉蘇的爸爸説:你妻子還有5年的生存期!巨大不幸的降臨,不僅沒有將這個家庭擊碎,相反使這個家庭盛開出一串串常鮮不敗的花朵,當然這些花朵中也少不了淚花、沒錢花……

  愛悄悄覆蓋著苦難

  1983年,一個落葉飛舞的日子,這個原本幸福的家,突然蒙上了一層陰雲。蘇杭被一場大病襲倒了。嚴重的糖尿病,肝脾腫大並嚴重排擠心腎,冠心病,腎上腺被切除等等可怕的病症聚集到她的身上,那一年,小劉蘇還不滿3歲,記憶中媽媽美麗的笑臉,突然被定格在了病床上。很少在家的爸爸,每天在醫院和家裏來回穿梭,爸爸的臉是嚴峻的,挂滿了愁雲。讓小劉蘇不解的是,他甚至還常常背著媽媽抹淚。因為醫生肯定地告訴爸爸,媽媽最多只有5年的時間。“5年”?劉作雲淚流滿面地搖著頭,他不能失去自己的愛妻,他不能讓孩子小小的年齡就沒有了母親,“醫生,這是不可能的,她還那麼年輕,她的勁頭那麼足,一定不可能!”但是,現實就是那麼殘酷,似乎是為了證實醫生的斷言,從那時起, 病痛的折磨與蘇杭如影相隨。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痛,鑽心的痛,讓蘇杭感到死神似乎就在眼前。然而,她發現,她只稍稍皺皺眉,女兒就會淚眼漣漣地立在她的床前,丈夫更是慌了手腳。“不能因為自己的病,擾亂了一家人的正常生活,不能讓女兒每天生活在眼淚之中”,蘇杭心裏想,“無論病魔如何折磨自己,我也一定要用笑臉面對一切”。從此以後,被醫生診斷為只有5年生命的蘇杭,每天都生活在歌聲和笑語之中,她的笑容感染了丈夫,讓劉作雲心裏踏實許多,也給小劉蘇的成長帶來了無盡的快樂。

  可是在小劉蘇的心裏一直還困惑著一個問題,有一天她終於拿這個問題向媽媽請教:“媽媽,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怎麼從來都沒聽到爸爸説愛你呀”。媽媽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微笑著:“不是呀,我每天都聽到你爸爸在説愛我。”“那我怎麼沒聽到呢?”小劉蘇歪著小腦袋,一臉迷惑。“那是因為你沒有用心去聽嘛,當你爸爸左手拿著菜籃子,奶瓶子,右手抱著你,拿著鑰匙把門鎖嘩啦啦給開開的時候,我就聽到他在説愛我。因為他寧可這麼艱難地去開門,也捨不得讓久臥病榻的我站起來去走那段路。

  哦,原來愛是無聲的,需用心去傾聽;原來愛就是平時一點一滴的關懷,無需花前月下,無需甜言蜜語;原來“愛的真諦”不過是只言片語,如此樸實。

  痛,並快樂著

  就是因為蘇杭的堅強,以至於大家都忽略了她病情的嚴重,“晚上睡覺前,蘇杭總是會微笑地與我和女兒道一聲晚安,誰會想到她笑容的背後,會有那麼深重的痛苦”?説這話時,劉傑臉上充滿了敬意,“記得那一次蘇杭夜裏犯病了,是酮症酸中毒,她獨自己一人躲到廁所裏不停地嘔吐,並伴有腹瀉,當時,我和女兒已經睡著了,直到我被一陣微弱的聲音驚醒,發現蘇杭已經癱在廁所門前的地上……”。

  “想喘口氣,過一會兒就會好起來的,我真的不想驚動他們父女二人,他們明天還要工作和學習………”,蘇杭很輕鬆地搖著頭告訴記者,她認為這樣的事不值一提。

  類似這樣的事發生過多次。一次,快過年了,劉作雲去烏拉圭挑選隊員,蘇杭的病情突然加重了,經過醫生阿姨的努力搶救,才再次將她的生命從死亡線上奪了過來。那一天晚上,劉蘇與媽媽從醫院回到家裏,媽媽正在打點滴,突然爸爸打來電話問候家裏的情況,拿起話筒,劉蘇一聽到爸爸的聲音,眼淚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外直涌。蘇杭見狀,連忙將孩子的嘴捂住,並要女兒給爸爸唱那支快樂的蘇聯民歌:農場裏生活著兩隻快樂的小鵝/一隻黑的一隻白的/兩隻快樂的小鵝……,劉作雲在電話那邊聽到這對母女快活的歌聲,以為家中相安無事,開心地哈哈大笑,連聲説,應該是三隻小鵝,三隻……

  在笑聲中,小劉蘇漸漸地成長起來,在笑聲中,小劉蘇也如媽媽一樣,既開朗又堅強,並懂得了更深一層次的愛,那就是把快樂給你所愛的人,把痛苦留給自己。

  在愛的沐浴下,劉蘇曾經多次被評為市級三好學生、十佳少年、舞蹈特長生、優秀小編輯等。並於18歲入黨,1999年被保送到天津南開大學。

  每月贈言 愛的絕版

  小劉蘇有一個特殊的成長歷程。雖然媽媽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醫院裏度過。但是母女之間的感情交流卻從沒有間斷過, “媽媽的愛就像甘露和陽光,伴隨著我的成長”,小劉蘇如是説。在劉蘇的家中,記者被劉蘇裝釘起來的厚厚幾大本母親的便條深深地吸引著。

  翻開裝釘本的第一頁,只有七個字,“我有一雙小小手”。劉蘇告訴記者,那時她只有3歲,媽媽生病住院了,家裏沒有媽媽的歌聲和笑臉了。小劉蘇感覺生活失去了依靠,她無所適從,只得以無盡的煩躁和哭聲來表示對生活的不解。“那一天,窗外下著綿綿小雨,我在家裏拼命地流著眼淚,不吃飯,也不跟別人説話。這個時候,外婆給我送來了一張媽媽寫的紙條,上面寫著:我有一雙小小手。媽媽讓外婆告訴我,手是很神奇的,可以抹去自己的眼淚,可以幫媽媽做許多她現在不能做的事,還可以幫助小朋友,手可以創造一切,甚至可以把媽媽的病治好。這是媽媽的話,當時就像是媽媽親口對我説的一樣,就像媽媽在我身邊一樣……”。劉蘇握著媽媽捎來的紙條,就像窗外傳來一陣輕柔的歌聲,“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苦過你的苦,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幸福著你的幸福……”,劉蘇出神地聽著,臉上泛起微微的笑意,她説,這首歌是她媽媽最愛聽的歌。

  雖然,每次見到女兒,蘇杭都有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但又不願意一見面就嘮嘮叨叨,開始説教。於是這些話就在心頭凝結成簡短的一句話。從女兒四歲起,每月蘇杭送女兒一句話,或由家人捎給她,或寫在小黑板上。

  劉蘇上小學的時候,因為經常參加舞蹈比賽,獲得一些大獎,蘇杭就告訴她:不求別人亂拍手,但願他人暗點頭。她讓女兒不要驕傲;

  劉蘇上初中時,蘇杭又寫道:競爭中有愛是人類的至高境界;

  劉蘇上高中時,蘇杭説個人的優越感不可有,民族的優越感不可無。

  ……

  十幾年來,蘇杭的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教育從未間斷,現在已經有了200多句,劉蘇滿懷深情地告訴記者,媽媽寫的幾個大本本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

  這是一段特殊的母女對話。有一次,劉蘇物理成績只有60多分,她心裏忐忑不安,覺得很對不起媽媽,因為媽媽太不容易了。她在睡覺前給媽媽寫了一張便條:“媽,對不起,我的物理考試成績不理想,請你原諒”。第二天早晨,劉蘇就發現便條下面多了一句話:“我用你的高分,來衡量你人生的成敗,那我是一個糊塗的母親;如果我用你的分數,來安慰我的病體,那我是個虛榮的母親”。劉蘇的眼眶當時就濕潤了:“媽媽是一個多麼理解我的人呀!”而且蘇杭還在下面附上一句:我支持你在學校的工作。因為她明白,女兒沒考好,也是因為當時她是學生會主席,考試前學校的工作非常多,不能安心復習。蘇杭常説的一句話就是,“豈能盡如人意,但願無愧我心”,這句話給劉蘇的學習和生活創造了一個良好的心理環境。“沒有媽媽的理解和支持,就沒有我的今天”,劉蘇驕傲地説。

  眼淚是對你的崇高敬意

  劉蘇上學時,由於各方面成績優秀,多次被評為學生會主席,並組織參與各種活動和演出。對於劉蘇參加學校的各種集體活動,蘇杭從不反對,並且積極支持。她始終認為:一兩的身教要遠遠勝於一噸的言教。

  蘇杭不但這樣説了,也這樣做了。

  劉蘇上中學時,曾經主持過電視臺的節目,每次主持節目的服裝都是爸爸蹬著三輪車帶著媽媽去購買。有一次,已經接近三九天了,呵一口氣外面都要結冰。劉作雲蹬著三輪拉著蘇杭,一路顛簸了9個小時,晚上才回到家。回到家時,蘇杭累得不行了,往床上一坐,劉蘇就跑過去給她脫鞋,讓她躺下。這時候,女兒突然發現媽媽的褲子又濕又硬。於是就問“媽,你怎麼了,是不是灑水了?”爸爸告訴她:“你媽小便失禁了”。因為蘇杭的肝臟太大,長期這樣擠壓,又遇到這樣冷的天氣,於是就小便失禁。劉蘇聽罷,眼淚忍不住往下直掉。她感慨地告訴記者:“我媽媽從來就不肯為自己買一條多麼好的棉褲,就這麼湊合,但是對於我的事情,對於我在學校的工作卻這麼支持,為了買一件衣服不惜跑數十里。有時候我都跟媽媽説,差不多就好了,媽媽説不行,那是集體的事情,一定要做好。”

  劉蘇長大了,她順利考入了重點高中,也迎來了她青春的花季。在女兒16歲生日的那一天,蘇杭送上了一個特殊的贈言:愛情是一朵美麗的浪花/然而你生命的航船/必須繞開它/小心翼翼地行使/因為你稚嫩的雙肩/還馱不起如此神聖的責任。

  這是一句讓許多人感到不可理解的贈言,“劉蘇才這麼小,你犯得著提前給她灌輸這種內容麼?你的孩子又沒有早戀行為,你何必煽風點火呢”?蘇杭的一位朋友不解地數落她。

  可蘇杭卻不這樣想,她從來都覺得愛情特別崇高、特別美好。在劉蘇小的時候,她就給女兒講過《簡愛》的故事。蘇杭對女兒從不忌諱愛情這個字眼,反而覺得戀前教育特別必要。而且愛情本身就是崇高的,沒有必要去回避它。

  為此,劉蘇很感激媽媽,因為媽媽讓她懂得了愛情這個東西,是用心去感受的,並不是説像花前月下你追我跑的那個樣子。她讓劉蘇懂得了愛情實際上也是一種責任。

  蘇杭獨特的愛心教育,引起了許多學生家長的關注。很多的單位團體個人紛紛邀請她去演講,希望從中得到教育子女的啟示。

  而蘇杭則對這項工作抱著極大的熱情,她常常拖著病體超負荷地工作著。但她從來不把這種病痛告訴給別人,“際上媽媽已經處於生死邊緣了”,女兒流著淚告訴記者。

  她現在已經做了170場報告了,各個單位都請她談人生、談教育子女、談婚姻生活。

  只要有人請蘇杭,只要蘇杭不犯病,她便毫不猶豫地抓把藥吃進去,站起來就走。每次當她回來的時候,脫下背心一擰,汗水嘩啦啦就流下來了,她就這麼撐著講課。

  “有一天,媽媽太累了,她一回來就睡著了,我幫她把鞋脫下之後,發現她手裏攥著兩張紙條,拿過來一看,只見一張紙條這樣寫道:我們的眼淚不是因為同情和憐憫,而是因為崇高和尊重。另一張紙寫著:蘇杭老師,為了您的健康,我願意捐獻一個腎”,劉蘇説,這都是聽眾偷偷地塞給媽媽的。

  在蘇杭的日記本扉頁上有幾個字:我要超越健康人。蘇杭説,這是她一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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