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泥土和着水,和着火的傑作,這水這火這泥土因為一位藝術家心血而成為有生命的精靈。這是祖輩們的辛苦,是祖輩們勤勞,是祖輩們的韆鞦百代的歲月。
怎樣的藝術家才能創造出這嵌入我們肌膚和骨髓的傳神的作品,怎樣刻薄的人才會這樣將自己祖先的靈魂。祖先身上的每一道皺紋,毫不掩飾地敞開在蕓蕓眾生的面前。
他從泥土中來,他無門無派,特立獨行,他從不畫素描,從不請模特,他從水像藝術家一樣去深入生活,他擺弄着手中的泥土,捏我們陌生而又熟悉的他從生活中昇華。
這是河北省與天津薊縣交界的一個小山村大山腳下,杮子樹下,60多年前,一個男孩出生在這裡,家裏人為了慶賀男孩的順利降生,給這個孩子取名叫於慶成。山裏人祖祖輩輩砍山種地,辛苦謀生,沒有人知道藝術,更沒有人知道雕塑,有誰會想到,這個叫於慶成的男孩後來會在能打糧食不能過日子的東西上面着了魔。
雕塑家於慶成:我的泥塑小時候愛好,但是我們那個時候在農村五幾年的時候,我們這邊文化非常落後,只是愛好畫畫瞎畫也沒有老師教,老師也不會,家長也不會,我就天天瞎畫,有個老師告訴我你這麼愛畫畫應該考美術學院附中,美術學院附中這是畫畫的地方,我聽到這個以後就更下功大抱着一線希望上北京考美術學院附中沒人教我,我畫的畫美術學院附中不要,人家説這叫素描,我都不知道什麼叫素描,我是照着小人書畫的,大馬、大牛的,到那裏一下子就給扔出來了,不要畫啥也不知道,第二年還不要,第三年還不要。
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於慶成是在農村孩子的嬉鬧和玩耍中,失落和迷茫地度過的。本來,農村對孩子們來説是天堂,上樹掏鳥,下河摸蝦,在於慶成後來的泥塑作品中,孩子始終是一個可愛的群體。介理於慶成自己,卻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上中學的時候,由於父親到縣城的城關工作,於慶成也進城讀書,偶爾看到的一本舊畫報上的俄羅斯雕塑作品,從此引發了他對雕塑的喜愛。
命運好像是有意捉弄於慶成。正到他興高采烈地沉浸在自己的泥塑製作中的時候,一場政治運動他的父親被劃為富農成分,他也成了地主富農的狗崽子,再次回到了農村。然而這時的農村已經不再是於慶成兒時農村的模樣了。
那滿是皺紋和老繭的蒼老的手,上面都是歲月殘酷的刻畫下的痕跡。這個時候,才剛剛只有15歲的於慶成就痛苦地看到了美好生活背後的另一面,那是大多數孩子永遠也不會了解的另一面,那不是在故事裏,也不是在電影和傳説中,而是實實在在地就在眼前,有的甚至就是自己。
20年後於慶成重回當年下放勞改的地方,一切已經物是人非。農村曾經是於慶成痛苦的生活,是人的尊嚴和自尊的墓地,然而也就是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最後成就了於慶成。當一個人連個人的尊嚴都失去的時候,他才能真正地沉到生活的最底層,才能從一個最低的位置,真正看清生活的本。其實在很長的時間裏,於並不知道將來有一天自己的成份能平反,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因為手裏的這些泥人會被人們尊崇為藝術家。只因為在那個痛苦寂寞的歲月裏,泥塑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在於慶成的泥塑作品中,有相當一大部分作品是表現的老人。他的作品所表現的老人滄桑,質樸,勤勞而不乏苦中作樂的幽默,中國的這一代老人經歷了戰爭和艱苦動蕩的歲月,在他們身上既傳承着幾千年的古老文化,和為子孫後代操勞的艱辛。雕塑藝術家每創作一件作品,總是要一遍遍的畫模特,憑着腦海裏的無限的思緒,信手拈來,既成佳作。他所表現的老人臉上身上,衣着裏,甚至五官的長相上所體現出來的人物的性格、命運,都是那樣的妙趣天成,一目了然卻又説不清道不明。
有記者採訪,問於慶成是怎樣形成了今天的創作風格,於慶成回答説,是命運。問怎樣才能如此入木三分地創作出優秀的作品。回答説,去生活。幾十年的農村生活,給了於慶成無盡的創作源泉。尤其是近十年的時間裏,差不多每天都有一兩件好的作品問世,幾乎沒有停歇的時間。
於慶成的老伴原來是一名中學老師,於慶成整天忙的泥人的時候,老伴承擔了全部的家務。退休以後,見老於整天忙個不停,有空的時候,也幫着和泥,不知不覺成了於慶成的一個不收費的學生。
長期在農村生活,於慶成對農村婦女有着深刻地了解,並懷着一種深深的敬意。中國的農村婦女吃苦耐勞,生孩子做家務忙活地裏的活,他們其實是一個家的支柱。在於慶成的泥塑作品中,女人的形象與老人和男人的形象完全不同,她們健康碩壯,仿佛有取之不盡的生命的源泉。她們樂觀豪放,聲張着生命的無限活力。她們反叛着儲蓄害羞的傳統禮教。審視於慶成的泥塑作品,有着自己對時代、生命、造型和美的獨特認識,不容忽視。
於慶成現在在做一些大的雕塑作品,希望能用自己獨特的雕塑風格和內容,塑出一些具有地道民族風格的城市雕塑作品來。他近日正在做的是一個八米高的雕塑作品,名字叫我家住在黃土高坡。他有一支農民沉重組成的雕塑隊伍,他們用給人家塑佛像,雕金剛掙米的錢來塑造屬於自己的雕塑作品。於慶成的作品也曾遠赴海外展出,受到很熱烈的歡迎。在法國展出的時候,一尊巴掌大的雕塑作品首家達到四百法郎。連於慶成自己都吃驚,遠在歐洲的法國人怎麼理解得了他這樣土到根子上的作品。看來,人的情感是相通的。
於慶成説,60歲是他又一個創作的高峰期,他感到心裏有很多的東西要用手裏的泥土表達出來,他説他不會離開農村,不會放下手中的泥土,那就是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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