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噸陳化糧流進民工飯碗

央視國際 2003年10月08日 11:03

　　□暴利驅使糧食批發市場某些糧販公然銷售陳化糧

　　□有關部門明確表態陳化糧不準銷售、不能食用

　　□據初步調查，大連工地絕大多數民工食用陳化糧

　　新聞背景

　　●今年１月５日，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通知，要求做好農民進城務工就業管理和服務工作，大連市委市政府也制定了一系列相關政策措施。但從當前的情況看，在落實國家和市有關規定方面仍需進一步加強，農民工在依法維權方面還存在相當多的困難，情況不容樂觀。

　　近日，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知情者向本報報料：外地的一些國家糧食儲備庫與大連一些大糧販沆瀣一氣，將國家糧食儲備庫中的陳化稻穀經過一番加工後非法運進大連，並在市面上銷售。這種按規定只能用於飼料、造酒行業的陳化糧正在大規模以極低的價格向大連的多家工地銷售。據稱，一些企業或工地的老闆為了省錢，把陳化糧當成他們的第一選擇，據初步調查，大連工地絕大多數民工都是食用這種陳化糧！而據知情者透露，目前市面上至少有近千噸陳化糧正在進行或明或暗的交易。本報記者對此進行了為期一週的深入調查。

　　知情者打來電話，大連一些糧食批發市場某些糧販大賺昧心錢

　　據記者了解：陳化糧是國家儲備糧和商品週轉糧中存儲時間較長、經過檢測確認不能食用的糧食。國家有關部門明確規定只限于本企業作為酒精、飼料生産自用，嚴禁轉手倒賣，但在大連的一些糧食批發市場裏，糧販子大肆倒販陳化糧以牟取非法利潤已成為公開的秘密。

　　在大連一家大型糧食批發市場幹裝卸工的老鄭向本報記者介紹：陳化糧是變質大米，臍部呈紅色或黃色，本不宜食用，卻賣給人吃。關於此米的來源，一種説法來自丹東，另一種説法來自黑龍江，不管怎麼説都屬於國庫定期淘汰下來的戰備糧，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流入大連糧食批發市場。因為過了保質期，所以進價很低，雖然售價在所有的大米中也最低，但利潤卻最高。

　　糧販們都心知肚明，這種大米通常都不擺在明處，往往是一些包工頭與糧油老闆悄悄談妥，然後連秤也不稱，直接從糧垛裏成袋裝上車。這種交易的利害關係，賣糧的知道，買糧的也知道，只有吃糧的不知道。這種過期變質的大米每年的銷售量都不小，大都被民工集中而又包吃包住的單位買走了。

　　據介紹，該批發市場裏有１００多業戶，最少有二三十家業戶在銷售陳化糧，每年春季民工進城，工地開工，外地大量的陳化糧就源源不斷地運進大連。記者立即感到此事雖然出在大連，可能遍及省內外。如果能自上而下地查明這種神秘糧的下落，可能會得到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見面地點一換再換，最後記者與知情者選在小飯店裏密談

　　為進一步調查事情真相，記者隨即與知情者聯絡。在２月２６日１８時，知情者惟恐被熟人發現，見面地點一換再換，最後約記者在大連甘井子區一家偏僻的小飯店裏秘密見面。

　　１８時３０分，知情者鄭先生露面了，老鄭自稱在大連糧食批發市場做裝卸工已經５年了。一談到這害人不淺的陳化糧，老鄭就非常氣憤：“我也是民工，看到一車皮一車皮的帶黃頭的糧食被卸下車，我就恨這些貪財黑心的老闆，這是坑民工們啊！”

　　其實老鄭早就注意這一現象：“在市場裏０．６元～０．７元／斤價格的糧食都不是好糧（指陳化糧），０．７元／斤的則是好糧和陳化糧對摻，越便宜的大米就越能看出來米都有黃頭，米質最差的都能看出紅頭！可工地老闆不管米的好壞，越便宜越好，反正這些糧都進了工地，主要是民工吃。” 老鄭説。

　　“這些糧都是從外地大糧庫成車皮運出來的，一車皮能裝６０多噸，大約一二角錢一斤就批發進來，三兩天就賣光！”老鄭神秘地説，其實這種利潤極大的買賣並不是每個糧販都能做，“年頭多、有關係的攤販才能搞到，有的攤販年頭少、關係少就搞不到。” 老鄭告訴記者，一般的大米銷售賺取的利潤其實只有一兩分，而在陳化糧的銷售上則是暴利。“賣糧賺一分錢利潤就了不得！賣１０斤正常糧不如賣１斤陳化糧！在大連的工地上，民工吃的大米絕大多數是陳化糧！”

　　據悉，這些運來的糧還不是大米，因為國家儲備的是帶殼的水稻，在糧庫裏“呆”了幾年後部分人通過關係，使其“流了”出來，按飼料的價格賣給糧販，之後糧販加工、磨光，就成為光亮如鮮的大米上市。據老鄭説，兩周前，他就看到市場裏的一個大買賣家進了兩車皮，大約１２０噸的陳化糧；之後三家分了這１００多噸的糧食。那這些糧是通過幾道手續才到了大連？據知情者説，這糧都得倒幾手！在糧食批發市場裏的大老闆是二道販子，其餘的多是三道販子。長期從事糧食交易的攤販都知道，糧食雖然微利，但因其銷售量大、不損耗而使經銷者獲利甚為豐厚。

　　一女攤主把記者帶到一垛大米袋後，壓低聲音説：來我這兒就對了

　　２月２７日８時，記者來到大連金三角糧食批發市場，實地探訪陳化糧銷售情況。一女攤販見到記者，立即問：“買什麼樣的米麵？”記者試探著説：“有沒有最便宜的大米，我是給工地食堂買的。”

　　女攤主忙説：“我已沒有這樣的大米了，不過我可以領你到我姐姐的攤位去，她有給民工吃的大米。我們這裡賣糧的大多都有親戚。”説話間她招呼記者到另一攤位。

　　女攤主把記者帶到後面的一垛大米後，壓低聲音説：“到我這兒就對了，好幾個工地都到我這裡買大米，他們都要最便宜的。有一個工地１７０多人，還有一處是６０來人，吃完了就來這拉貨，有特殊情況時打個電話來，我們就把貨送去。”説話間，她把取米用的探子刺進米袋中，嘩地一聲，大米從袋裏滑出來。女攤主把大米放到記者手裏：“這是最便宜的，５０斤３３元，平均０．６６元，最便宜可以是０．６５元。大兄弟，我向你説實話，這大米是陳糧，有四五年吧，可吃起來絕對沒問題。”

　　記者看到這大米的質感、顏色果然與一般的大米不同，泛黃，顆粒小，基本是碎米，毫無光澤。 對糧的來源，她説：“這是從黑龍江的糧庫出來，本來是想發到廣州做酒，我家與火車站的人熟悉，把貨留了下來。”記者表示還想買更便宜的，再到別的攤位看看。

　　在另一攤位，姓李的攤主告訴記者：“這裡的大米都缺斤短兩，不缺兩的很少，０．７０元的大米一般是新舊大米對摻，別看有的大米便宜，它是在秤上找齊。只有在０．８０元以上的，才是好大米！”當聽説記者想買最便宜的大米，她向記者推薦袋子上標注“粒粒香”的大米；３８元／袋。據悉，這大米是從黑龍江進的。

　　而在另外的攤位，一姓吳的攤主見記者要便宜大米，告訴記者：“別到別家看了，我敢打包票，我家的大米是市場裏最低價，這市場裏３０％的人的大米是從我這進的，我是這個市場的大戶，我家在後面還有個倉庫。”

　　當聽記者説“要黃粒的”，他用探子取一點大米樣品，説：“這大米是從黑龍江省第二儲備糧庫進的，這米就是賣給工地吃的，不過絕對沒問題，你放心吧。”

　　對大米裏的紅粒，他説：“這其實很正常，病粒時間長，就變成紅粒，工地吃絕對沒問題，工地里民工能吃飽就行。”該攤主提出價錢是０．６４元／斤。此前，記者讓一位前來買米的老大媽藉口要買便宜的大米做盒飯，一米販則説，便宜的大米能做盒飯嗎？便宜大米只能給民工吃，不過做出來的飯什麼味都沒有。

　　而據另一攤販介紹，這裡有些人一次進貨就是一兩個車皮批進來，一車皮就是６０噸，在工地都開工時，每家都會囤積大量陳化糧，盯上這一獲取暴利的市場，保守估計，在這裡能有上千噸陳化糧在交易。

　　大連半島晨報首席記者葛運福工商雷霆萬鈞嚴查“問題糧”

　　本報獨家調查報道《千噸陳化糧流向民工飯碗》見報後，大連市工商局市場管理分局局長劉萬龍于昨日一大早率人來到本報了解採訪的具體情況，同時已派人在糧食市場方面大突擊全面檢查，當場封存4家問題糧販的存貨。

　　本報訊 首席記者于德強報道 昨日上午９時３０分，大連市工商局市場管理分局局長劉萬龍親自率兩名工作人員來到本報，在了解了記者採訪的具體情況後，他表示，大連市工商部門已經對該糧食批發市場進行重點檢查，一旦發現陳化糧，將立即查封，並對當事人從重處理。

　　在本報三樓編輯部，劉萬龍局長介紹説，對大連市糧食市場的管理是工商局市場管理分局今年工作重點，因為陳化糧是敏感的話題，它牽涉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工商管理部門非常重視此事。此前，工商部門一直對陳化糧流入大連市場進行跟蹤調查，他們也會同糧食批發市場進行不定期檢測。在記者採訪中，劉局長透露説，陳化糧曾一度流入過大連市場。就在去年，大連市工商部門在金三角糧食批發市場抓住了兩個販賣陳化糧的不法業戶，現場銷毀陳化糧２８噸，當時這一事件對一些不法糧販造成極大的震懾。

　　據劉萬龍介紹，陳化糧是國家儲備糧和商品週轉糧中存儲時間較長、經過檢測確認不能食用的糧食。國家有關部門明確規定只限于相關企業作為酒精、飼料生産自用，嚴禁轉手倒賣。按規定，國家每年對糧庫陳化糧都要淘汰一批，但國家每次都拿出一些補貼。大連曾搞過陳化糧的拍賣，工商部門也一直在跟蹤這批陳化糧的最終去向，現在懷疑有可能流進糧食批發市場。

　　劉局長同時認為，“陳化糧”與“陳糧”二者概念還需嚴格區分，目前，只有國家級部門才有資格認定陳化糧，而省及地方還不具備認定的資格。從報道的情況看，糧食批發市場上可能有一些糧販經營陳糧而非陳化糧，也有可能有糧販將陳化糧與陳糧摻在一起，還有可能是非法糧販打著經營陳糧的旗號趁機販賣陳化糧。

　　與記者的交談中，劉局長接了幾次電話，同時也打出幾個電話，指示相關人員要在金三角糧食批發市場嚴查陳化糧，發現有陳化糧傾向的，所有糧食要當場全部封存。劉局長告訴記者，相關人員現場已經查封了四家“問題糧”經營者，下午對有可疑的糧販還要大規模嚴查。

　　他最後強調，這是關係老百姓健康的大事，決不能含糊。我們會下大氣力將大連糧食市場管理整好，堅決打擊那些投機違法者，以維護百姓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