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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玉蘭巴丹(向幼姝)
獨愛玉蘭。
晉陶淵明愛菊,詩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宋周敦頤愛蓮,文稱“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林和靖是北宋隱逸詩人,愛梅如癡,一生不娶不仕,以梅為“妻”;鄭板橋愛竹,其《竹詩》雲:“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詩言志,借竹表其心志。
我獨愛玉蘭。上個星期天,3月24日,去西長街看玉蘭,花苞還在枝頭未開。轉眼又是一週,可是,今天要上課。想著花期不等人呀,於是,上午逃課去賞花。
把車存在公安部的停車處,然後從天安門徒步向西走。從南池子向西,大紅墻下,玉蘭花盛開。從花色花形上看,大紅墻下的玉蘭應該有兩種,一種是二喬玉蘭,又名珠砂玉蘭。花白色,形似玉蘭而稍小,表面有玫瑰色紅暈。另一種是荷花玉蘭,又名大花玉蘭、廣玉蘭。花朵碩大,形似荷花。花白色。
愛玉蘭者不可謂少。京城除了許多單位院裏種了玉蘭,還有許多賞玉蘭的好去處,比如大覺寺,四宜堂前的玉蘭樹是在清乾隆年中間種植的,距今已有300多年,是北京的“玉蘭之最”。北京市植物園專有木蘭園,其中21個品種百餘棵玉蘭樹,除常見的白玉蘭外,還有紫玉蘭、二喬玉蘭、武當玉蘭、小花玉蘭、三瓣玉蘭等名貴品種。潭柘寺,四月下旬是觀賞玉蘭的最佳時節,寺內栽種的21株玉蘭,花色有白、黃、紫三種顏色。其中最負盛名的是毗戶閣前的紫玉蘭,樹齡已有200多年。頤和園樂壽堂前的玉蘭樹齡都在200年以上。
但我還是最愛西長安街的玉蘭。那不是深宅院落中婀娜的嬌娘,而是在大紅墻外、天安門邊、沿中國最寬闊的大路栽種的,是動感的玉蘭,風姿綽約又英姿颯爽。
與美麗相約,攝影師們來了。新華門西側的第二株,樹姿優美,花朵盛茂,專業攝影師們高架著相機拍攝。
一個男孩子正在為一位少女拍照。少女和玉蘭,一樣的美麗清純。
也有父親給活潑的女兒留影。那小小的女孩子歡喜地看著花瓣飄落下來,歡喜地跑上去拾起,然後放在鼻子下邊努力地嗅著。
也有偶然路過此地,情不自禁駐足觀賞的戀人。
有如我這般的觀花人麼?專程地,專心地看花。我也學著小小女孩子的模樣,一邊走,一邊從地上拾起剛剛落下的花瓣,集合著花瓣的香氣。
我尋香而來。
一位年輕的攝影師,把鏡頭對著地上的殘花。他想捕捉什麼?極美而衰,香消玉殞,美在何處?魂香猶在,卻知花夢?
有一位母親,對只有十來歲的男孩子説:兒子,你聞聞花的香味,聞一聞,兒子。但那男孩子只是漫不經心地把一片花瓣放在鼻子底下。是呀,花香是易聞的,而靈魂的幽香如何嗅得?
這玉蘭,寄寓了多少我對生命意義的感悟和解讀?年復一年,玉蘭開了又落,而我的夢也在花裏一次次重開。花瓣裏,隱秘的思想終於幽然盛開。然而,只顧欣賞花朵的人們,是否聞到了花香?聞到花香的人們,又是否感知了心香?在這心香之空靈處,飄著聖潔之魂。
玉蘭質厚的花瓣,美麗著並香著。我將它們從地上拾起的片刻,含香成媚。
攝影師者以相片記錄著美麗,而我甚至沒有帶相機。我知道有許多美麗,照片不會重現,只是,這美麗一點點疊化在記憶中,而美麗之魂,融入我的身體,在歲月中凝華為永恒的醇香。
西行到了六部口,大紅墻圍起的拐角處,墻內也有幾株玉蘭,頎長,樹冠高出五六米高的大墻,向著院外招搖。哈,這被深院幽禁的花朵,怎耐得住春天的柔情和陽光的愛撫!和墻外的花朵裏應外合,並享著春光。忽然想起蘇軾的《蝶戀花》:“墻裏鞦韆墻外道,墻外行人,墻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想這深宮之內,早已沒有佳人的喜怒悲歡,離合情仇,倒是墻裏的玉蘭,仍多情如前!
還是十幾年前養成的習慣,每年記得一定來看此處的玉蘭。
那時候,流連在花樹中,感覺自己也如同花一般。面若玉蘭,凝脂欲滴。以輕快的腳步,穿行在花樹下,沐香浴花,其喜洋洋。
花夢靨般地開著。如醉如癡地開著。初開的花朵,仿佛新粧的嬌娘,美在嬌柔;盛開的花朵,如同成熟的少婦,美在韻致;而那飄逝的花瓣,如同睡去的貴婦,美在靜謐清幽。
玉蘭呀,其實更像在每一個春天與我幽會的情人!如斯之香,玉蘭,如斯之多情,玉蘭,這香與情,便是玉蘭之美,玉蘭之媚。
而今,片片落花,如同片片時光的虛墟,我試著一片片拾起飄落的花瓣,一點點從記憶中找回當年的心情。
樹下,盛極而衰的殘花,猶香。
多少年過去了呀,韶華之心如玉蘭般,年年重開,歲歲添香。
寫于2003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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