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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我們能期望什麼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2月20日 19:36 來源:人民網

  

■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副院長 彭永捷

  近年來,“國學熱”正愈演愈烈。復興國學並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自上個世紀20年代至今,國學復興運動就斷斷續續在中華大地上演,如何看待國學沉浮難定的命運?國學對於當今自主創新的文化建設意義何在?國學如何走出一條多元化的發展道路?也許本文能給予讀者些許啟迪。

  ★ 80余載國學復興路:時起時落循環往復

  幾乎與新文化運動同時,國學復興運動也開始起步。從上世紀20年代劉師培、黃侃、陳漢章諸人倡“保存國粹”,胡適、顧頡剛諸人倡“整理國故”,至清華學校創立時只設有國學一門的研究院、廈門大學諸校設立國學研究院,再至上世紀90年代北大成立國學研究院和不久前人大成立國學院,時斷時續、時起時落的國學復興運動已走過了80餘年的歷程。在這80餘年中,歷史似乎是在循環與回溯,給人些許似曾相識的感覺。

  成立“國故社”、創辦《國故》月刊的劉師培等人,“慨然于國學淪夷”,故而“發起學報,以圖挽救”。清華學校成立研究院,主事者慨然中國教育對歐美教育之模倣抄襲,憂慮本國文化研究之忽視。今日國人再倡國學,與彼時的感慨與憂慮,何其相似!

  國故社諸人,明其宗旨為“欲以謀求中國學術之獨立”;四大導師之一的梁啟超,在研究院成立時,演講《學問獨立與清華第二期事業》,認為研究院的創立,標誌著清華完成了模倣階段而走向獨立創業階段。今日學術界深刻反思中國人文學科的合法性危機,反思人文學術的自主性和創造性危機,與彼時學術獨立的自覺,何其相似!

  清華學校研究院另一位導師吳宓,批評現代教育以分科為特徵,用文、史、哲的分科之學取代了對中國文化整體的研究。今日我們對文、史、哲分科研究之弊的反思,對拆除學科壁壘的呼喚,與彼時尋求對中國人文學術特性的尊重,何其相似!

  清華學校研究院之成立,不特以學術研究為指歸,還以尋求中國之國魂為目的。人大國學院之成立,也不特以培養文史哲通才為任務,還希冀于“脊續”中國之文脈,培育民族之精神。期待以國學、國故,以人文學術,來找尋和樹立我們的國魂、民族精神,此時與彼時,又何其相似!

  今日研究國學,倡導科學方法,這與胡適《研究國故的方法》提出的“歷史的觀念”、“疑古的態度”、“系統的研究、整理”,或清華學校研究院倡導的“科學的方法”,何其相似!

  今日反對國人重倡國學,勸説國人把本國文化當作“千年古董”,自覺地放進博物館裏,然後還要自覺歸化到“人類文化”、“世界文化”———這種不包括中國文化在內的“人類文化”、“世界文化”,説白了就是西方文化,更準確地説就是美國文化———的全盤西化(美國化)論調,和當年認為只有在人類歷史教科書中才有中國文化之地位,主張以“全盤西化”作為“中國文化之出路”的陳序經等人的論調,何其相似!

  今日部分國人以提倡國學為“復古”,以復興儒學為“逆流”。當年毛子水在《新潮》撰文批評《國故》,斷定“他們研究國故,就是‘抱殘守缺’。”將此一時和彼一時的論調對看,批評的理由和語氣,又是何其相似!

  80餘年的歷史,説長不長,説短也不能算短,兩頭之間,竟然有這麼多的仿佛與相似。國學,竟然如此牽扯我們的神經,無論贊成還是反對,都使她遠遠超出人文學術,和人間治道、國魂民心緊密相聯。

  ★ 國學:人文學術與文化産業創新的根基

  如此多的相似,無非是表明,雖然時光荏苒,世道變遷,然而橫亙在中國人文學術和中國文化建設面前的一些問題沒有變,我們對於國學的理解沒有變,我們對復興或是拋棄國學的許多期待也沒有變。如何對待我們自己的歷史,對待我們自己的傳統,對待我們自己的文化,對待我們自己的人文學術,至今仍是未能從根本上給予破解的謎局。

  國家富強,是百年夢想。在經濟飛速發展的今天,我們突然發現,文化對於我們,竟然不覺間成了一個沉重話題。舉世公認,今日之中國,是政治大國,是經濟大國,是軍事大國。是否也是一個文化大國呢?這卻是成疑問的。中國文化産品的進口和出口比例是9:1,而在輸往國外的文化産品中,也主要是以傳統文化為主要內容。這意味著,中國當代文化在世界上缺乏影響力!怎麼會是這樣一種局面?原因很簡單,當代中國文化中具有原創性、自主性的産品太少了。我們反思一下,無論是人文學術,還是文化産業,究竟有多少是中國獨有的,多少是擁有獨立“知識産權”的,多少是可以拿到世界上去的!

  中國人口眾多,教育事業發達,高等教育在讀學生數,已超過了美國而躍居世界之首。在教育領域,無論是教育體制,還是教育理念,一味追逐西方國家,卻很少去考慮繼承和發揚中國傳統教育精華。近年國人多提素質教育,然而在一些人的觀念中,所謂素質教育就是美國式教育,對美國教育的弊端卻視而不見,一味照抄照搬。“和世界接軌”,成了全盤西化的藉口。假若我們睜眼看看世界,世界上是否存在著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的教育體制和教育模式讓你來“接軌”嗎?有哪個國家的教育體制和教育模式,可以不尊重本國的歷史、傳統和現實?

  中國從事人文學術研究和教育的知識分子隊伍規模龐大,學術成果眾多。然而,在這眾多成果之中,有多少是擺脫了對外國學術的模倣和套用,是屬於真正的學術創新?在今日最有影響力的中青年人文學者中,又有幾人不是憑藉著快速移植西方理論和西方話語的伎倆闖天下?表面的學術繁榮與內在的學術貧血相伴而生。在過去的哲學研究中,簡單套用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辯證法與形而上學的對立,産生了數以萬計的“鑒定”成果。這些成果,除了在鑒定過程中仍有整理史料之功用外,對於中國的哲學研究事業,究竟有多少幫助?今日我輩已不再去做這些鑒定工作了,轉而去模倣和套用更新的西方學術話語。例如,一個“隱喻”的觀念,被套用到分析一個個文學作品,産生了眾多的論文,也不知由此又評上了多少教授、博導。然而這大量的研究成果,對於中國的人文學術,究竟又有多少實質性的提高呢?針對今日中國人文學術之現實,假若梁任公在世,想必他仍會痛心疾首,不得不振臂高呼“吾國學術之第二期發展”了。

  “科學”的本義是“分科之學”。分科研究是西方學術的特徵,我們加以借鑒也未嘗不可,然而卻以此去取代中國固有之學術,使得我們最終難解分科研究與分科教育之弊。此種態勢愈演愈烈,以至於每一學科、每一領域內部都壁壘森嚴,彼此不通,不能對話。在此種情形下,國學成了對分科之學的一種補充。

  文化建設,是長期的課題,不會一蹴而就。國學的復興,背後是中國文化的復興。在這復興的路上,80多年前的問題仍然等著我們去探索和解決。國學的再次振興,引發的是又一次如何對待傳統文化的討論,是再一次的文化啟蒙,是對當代人文學術的深刻反省。

  ★ 國學復興的期待:從“一枝獨秀”到“山花爛漫”

  問題種種,也帶來期望種種。由此,也就有對國學的不同要求和辦國學院的不同思路。

  或曰興國學的目的,主要在於解文史哲分科之弊。如果只是如此,那麼把文史哲合併在一起,不就解決問題了嘛。學術界也有人質疑,與其辦一個國學院,疊床架屋,何不把文史哲合併成一個人文學院,以發揮各家之長,綜合匯通。然而,分科研究恰是文史哲三個一級學科的優勢,強行把它們合在一起,並不能改變其根深蒂固的學術體制,也對發揮他們的優勢沒有多大幫助,正像人大曾經把文史哲各係合併為人文學院,宣稱打造“人文學科航空母艦”而未克其功一樣,這“航空母艦”最終還是解體了。

  或曰研究國學的方法,是以借鑒西方學術,用科學的方法來研究和整理國學。試問,現行的文史哲等學科對傳統文化的整理和研究,又有哪一個不是在借鑒西方學術,用科學的方法?如果一味強調借鑒西方學術,那麼中國人對傳統文化的研究,又和外國人研究中國文化的洋漢學,有什麼區別?難道國學院是要培養又一代身居中國本土的“洋漢學家”嗎?清華學校研究院諸人所關心的學術獨立,又何以去找尋和體現呢?再説所謂“科學的方法”,究竟是西方的方法,還是中國的方法?沒有方法的獨立,又何來學術的獨立?

  或曰國學即是儒學,國學即是國魂。人們對於國學的期待,有超出單純學術研究的地方。一些國人希望國學不僅只是純粹的學術研究,而且還要提供民族精神,提供安頓精神的文化家園。國學自然應當具備這種功能,有重樹國魂之責。儒學是中國文化的主幹,傳達著國人生活的常道,代表著最基本最穩定的日常生活倫理和價值觀。然而,無論是從正面要求一個大學的國學院應當變成一所儒學院,還是從反面強加給一所大學的國學院以懷有“特定宗教使命”、“培養儒教徒”的“罪名”,都是一廂情願和缺乏根據的見解。儒學是中國文化的主幹,但並不是全部,也不是惟一的主幹,至少佛教和道教文化,在中國文化中也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僅以儒學作為中華民族之國魂,乃屬片面。僅以繼承儒家文化為任務而不去繼承中國文化之整體,未免狹隘。國學,也並非只是義理之學、辭章之學、訓詁之學,也是應有內容。國學,也並非僅是與文史哲相應的人文學術,其內容幾乎涉及一切學科門類。《四庫全書》———經史子集的四部之學,就比我們通常所理解的國學要廣博得多。

  或曰復興國學即是經典教育,或謂創辦學院不如開展經典教育。國學教育,包含兩個層次,一是培養專業人才的教育,一是普及國學基本知識的素質教育或啟蒙教育。兩者都包含經典教育,但對於專業人才培養而言,僅有經典教育是不夠的。為國民開展經典教育,得有高水平的師資才行,而為了培養高水平的師資,專業人才的培養就是必要的。因此,以經典教育反對專門的國學教育和國學人才的培養,並不恰當。

  針對以上種種對復興國學的主張,是否屬於正與誤的對立呢?是否只能這樣而不能那樣呢?其實又不然。我們的時代,是一個倡導多元和諧的時代,這和過去非此即彼流行的時代,在思維方式上大大不同。在80餘年前,一批青年倡導自由、民主、科學,並以此去打倒傳統和反對別人繼承傳統。這樣一種態度,本身恰恰成為自身所倡自由、民主、科學的反面。我引入西方文化,要允許別人去繼承傳統文化;我崇拜西方文化,要允許人家去欣賞中國文化;我關心政治文化,要允許別人去關心宗教與倫理;我要以科學的方法去整理國故,要允許別人以欣賞和崇敬的方式去信奉傳統,以溫情和敬意去對待傳統。對國學的期待不同,對國學的理解不同,對辦國學院的思路不同,可以各抒己見,也可以各自試驗,不必強求一致。如果有朝一日,國學院或國學專業能夠在不同的大學出現,能夠在民間也有試驗,能夠有不同的辦學理念和辦學風格,從“一枝獨秀”到“山花爛漫”,這才是國學復興的大好景象。(《人民論壇》2006年 第四期)

責編:李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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