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滋病房
央視國際 2003年11月18日 11:12
説來慚愧,儘管1998年北京佑安醫院成立“愛心家園”時記者就申請做了志願者,可幾次去艾滋病房都是來去匆匆。這天,聽説又一批新志願者前去接受服務培訓,我決定搭上這班車。
一個星期六下午,我走進北京佑安醫院。沿著長長的走廊前行,盡頭拐彎處便是居住著艾滋病人的感染科病房區。病區內潔凈而安謐,病人們正在午休。來到病人活動室時,幾位青年志願者已經到了。他們是首都醫科大學今年剛入校的5名新生。
北京佑安醫院是我國最早收治艾滋病患者的醫院之一。醫生護士們不僅為病人解除身體病痛,還特別關心他們的心理問題,注重排憂解難,緩解其精神和心理壓力,深得艾滋病人的信任和愛戴。而隨著“愛心家園”成立,社會上一大批志願者走進“愛心家園”,與這裡的醫生護士一起關愛艾滋病人,幫助艾滋病人。與北京佑安醫院相鄰的首都醫科大學,就有許許多多的志願者。今年9月剛入校的新生報名更為踴躍。護理專業的學生,80%報了名。公共衛生與家庭醫學系學生共39人,全部報名做了志願者。
與我一起坐在護士長福燕面前的學生,4位來自公共衛生衛生與家庭醫學系,一位來自護理專業。看得出,他們對即將開始的工作既激動又有一點不安。“艾滋病人肯見我們嗎?”“他們需要我們做什麼?”“見了艾滋病人我們該怎麼説?”學生們七嘴八舌。
微笑溢滿福燕的臉。北京佑安醫院專門開闢艾滋病房已經5年了。5年來,她和護士們為艾滋病患者打針、輸液、吸痰、清潔破損的皮膚……多少個日日夜夜守候在病人身旁,迄今經她精心護理過的艾滋病人已不下200位。
“做志願者,我們首先要找到自己的定位,就是必須要清楚我們為什麼做志願者。”福燕説,“艾滋病人有身體的病痛,有精神的痛苦,有生活的重壓。他們與一般的病人沒什麼不同,如果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們比一般病人心理壓力更大,內心也格外孤獨。”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緣于病人的需要。只要病人需要,哪怕是再小的事,我們也要做好。要盡力讓他們知道社會上很多很多的人都在關心著他們。”
這個下午,5名學生第一次走進艾滋病房,介紹自己,嘗試與病人溝通。我則意外地在病區遇到了一位曾經採訪過的病人小魏。小魏是第二次來北京佑安醫院住院治療了。這位29歲的青年婦女,來自中部某省農村,因前些年賣血而染病。今年6月中旬,她初入艾滋病房時,心事重重,福燕就和她談心。小魏説,她每天想的最多的是丈夫有沒有被她傳染,這是她最大的心病。為什麼不讓他查一查呢?小魏説,她害怕,因為他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福燕和她談了很久,鼓勵她勇敢面對現實。於是,小魏打電話讓丈夫去當地衛生防疫站做艾滋病毒抗體檢測。電話打出後,小魏、福燕,連同當時病區同住的十幾位患者都開始焦急地等待。幾天后,檢測結果出來了,小魏的丈夫沒有被感染。接到這個電話,小魏高興得哭了,整個病區裏的人則全為她歡呼起來。
與小魏相對而坐,令我特別安慰的是她發自心底的笑。第一次的住院治療,她低燒、咳嗽的症狀消失了。此次她因皮膚瘙癢再度入院。她挽起褲腿,讓我看她腿上佈滿的抓傷。她説她相信這兒的醫生護士,他們是最好的好人,會繼續全力幫助她治好病痛。她告訴我,她是個官兒,管10多個人的官兒———“頭一次住院,護士長福燕讓大夥兒選我做病區的區長,為病友服務,組織病友治療之餘一起娛樂。昨天我剛到,護士長又提議病友選我做了區長。能為病友們幹事,我真高興。”
與小魏同病房居住的是和她同村的孟姐。兩年前,孟姐的丈夫因艾滋病去世。如今孟姐也發病了,頭痛、肝區痛,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已幹不動田裏的農活。聽説小魏要二次進京治病,她賣了家裏的麥子,和小魏結伴而來。在我與小魏談笑時,她一直用力按住自己的肝區,木然地看著我們。孟姐説,村上得這病的人可不少。以前人們都説這病治不了,全世界都沒辦法。有人嚇得上吊、喝農藥。小魏和村裏在這兒治過病的人回去都説,這裡的醫生護士好。她也看到了他們治病回去後又能幹活了。這些都點燃了她治病的希望。她説:“我要把病治好,我不能倒下,我還有孩子。”令孟姐最揪心的是她的兩個女兒,一個13歲,一個9歲,現在都輟學在家。
這時,歡快的歌聲打斷了我們。歌聲是從小魏對面的病房裏傳出的。循聲而去,是幾位青年志願者和一個患兒在一起唱歌。擁被而坐的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她聲音甜美,正與圍著她的大哥哥大姐姐們擊掌而唱。孩子的父母站立一旁,臉上在笑,眼睛卻在流淚。
在病房,這可是個受寵的小公主。大家都喊她妞妞。妞妞今年5歲多了,3個月前被查出患了艾滋病。從此,再也不能到幼兒園和她親愛的老師、小朋友一起玩了,只是每天都唱著在幼兒園裏學會的歌。
晚上6點多鐘,告別艾滋病房出來,暮色已經降臨。回望艾滋病房的燈光,不禁想起福燕對我説過的一句話:“對艾滋病人,我們的醫療是有限的,可是我們的關愛是無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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