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調查] 拯救吸毒者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30日 17:41

　　相關：艾滋病專題—關愛生命

　　12月1日，就像一個警鐘般的日子，年復一年地提醒我們關注艾滋病。而中國的艾滋病疫情正處於由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擴散的臨界點。因此，如何有效地阻止疫情蔓延，已經成為一個不得不正視的嚴峻課題。目前，我國政府以積極態度，從實際出發，借鑒國際上的成功經驗，在一些地區開展了科學的新型防治模式。《新聞調查》前往四川省西昌市，就如何在吸毒者這一特殊人群中防治艾滋病進行了採訪。您將看到的是發生在一個吸毒者身上的真實故事：

　　警察：把你的證件拿出來。……你先下來……

　　警察：駕駛證呢？

　　王建剛：同志，我的證件在家裏，駕駛證正在辦。

　　警察：沒有的話，小夥子，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安全法》第99條的規定，未取得駕駛證駕駛機動車輛的，要處15天的拘留，兩百到兩千的罰款。你學過交通安全法沒有？

　　王建剛：我還沒學。

　　警察：車子放著，不能夠再騎了，把駕駛證辦了之後才能再騎，要對大家的生命財産負責的。

　　王建剛：車是才買的。

　　警察：才買的，新的也要辦。

　　解説：剛剛被執法人員批評教育的這個小夥子叫王建剛，今年33歲，有10多年的吸毒史，兩年前感染了HIV，王建剛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西昌市愛滋病防治項目的參與者，這個身份經常幫助他化險為夷。王建剛有一個同居的女友叫王宇，也是吸毒者。這會兒她剛起床，對於一個長期吸毒的人來説，早上即使起了床也很難清醒。我們的到來顯然打亂了她的生活習慣。

　　解説：王建剛沒有固定的職業，收入主要就靠騎摩托車載客這會兒，他打算換個地段繼續做生意。

　　記者：你一天大概要多少針？

　　王宇：有時候三針(注射海洛因)，有時候四針，不一定。

　　記者：那得花多少錢？

　　王宇：我一個人就是八十塊錢，兩個人要一百多塊錢。

　　解説：按照王宇多年的習慣，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注射毒品。

　　王宇：算了不拍了，我發藥癮了。

　　記者：一般發藥癮了你會怎麼辦？

　　王宇：我就找他，找王健剛。

　　記者：找他拿藥是吧？……(打電話)你跟他説……

　　王宇：喂，你在哪兒？……你有沒有買東西啊？……

　　解説：王建剛女友所説的買東西就是指買海洛因，但她沒想到，在她放下電話之後，王建剛還沒顧得上去買東西就又遇到了執法人員。對於王建剛的屢教不改，這幾位執法人員可不會像上一次那麼客氣了，憑他怎麼解釋，摩托車被收走了。

　　解説：沒了摩托車，王建剛只好先回家。

　　記者：城管的人怎麼説？

　　王建剛：他説要等到十點鐘叫我再去，另外一個警官處理。

　　記者：你以前也被罰過嗎？

　　王建剛：罰過。以前交警罰過很多回，有一百的，有七十的。

　　王宇：你們不要對著我，好醜呢，粧都沒有化。

　　王建剛：你化不好，我去取車去。

　　接近中午的時候，王建剛回來了。

　　記者：車怎麼樣？

　　王建剛：車拿回來了。

　　王宇：今天面子大，市長打電話幫你取的。

　　解説：由於王建剛是感染者，同時又是防治愛滋病項目的參與者，所以受到特別照顧，政府出面幫他拿回了車。

　　記者：你給她買了嗎？

　　王建剛：買了。

　　記者：要不我們出去？還是我們待在這兒嗎？

　　王建剛：你想待在這兒就待在這兒，沒事兒。

　　記者：你把藥放在哪兒了？

　　解説：王建剛他們正準備靜脈注射海洛因。在西昌市的吸毒者中，絕大部分人的吸毒方式像他們一樣，因此，針具成為他們時必不可少的工具。如果注射時與他人共用針具，就會造成艾滋病等其他血液疾病的傳播。以前，王建剛和王宇都曾有過與他人共用針具的經歷，那時他們並不了解這種行為的危險性，但是在參加項目之後，他們已經能夠做到各自使用清潔的一次性針具，避免愛滋病的交叉感染。

　　記者：自己用自己的針具？

　　王宇：嗯。

　　王宇：你有多少歲？

　　記者：你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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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據當地衛生部門兩年前的調查顯示，西昌市68%靜脈注射吸毒者都曾共用針具。而這也是當地愛滋病感染的最主要的途徑。因此要阻斷吸毒人群中艾滋病的傳播，就必須採取行之有效的措施，減少、甚至避免注射吸毒和共用針具的情況繼續發生。

　　解説：十幾分鐘之後，王建剛他們注射完了毒品。

　　記者：打完了？

　　王建剛：打完了。

　　記者：聽説你在這裡安了一個什麼東西，在腿上安了一個什麼東西，把血管處理了一下？

　　王建剛：沒有，我已經打起血槽了。

　　記者：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王建剛：等於他開針的時候，你開得好的話它可以打很多年，你就是第一針打好了就可以打很久，但是它有時也會發炎，有時也會灌膿，但是你要會處理，如果不處理的話它就會繼續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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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剛：這種吸就是口吸。……

　　記者：打完以後你每次都留一點自己吸？

　　王建剛：對。

　　記者：為什麼要這樣？

　　王建剛：我不敢把量打大。

　　記者：王宇，你現在已經不口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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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説：正説著，王建剛的鄰居來了。

　　鄰居：開門。

　　王建剛：怎麼了，你胃疼啊？

　　鄰居：不知道吃了什麼好難受。

　　王建剛：你來換針啊，多少具？

　　鄰居：我沒數，你數吧。

　　解説：這位鄰居帶來的是她自己使用過的一次性針具，看來她也靜脈注射吸毒。

　　王建剛：七，八，九，十，十支。

　　鄰居：十具。

　　解説：王建剛拿出了一盒安全套和幾隻新的一次性針具，當面清點，並讓這位鄰居簽字登記。這是王建剛參加艾滋病防治項目要做的事情之一，他家裏也經常會有吸毒的朋友前來交換針具。

　　王建剛：記得針只能用一次，曉得不？還是以前説的，那你慢慢走。好。

　　鄰居：謝了。

　　王建剛：她是換針的，交換針具的。我是一個(吸毒者同伴教育)組長，皮防站發了我，我領了五十具或者一百具針具，新的，他們把舊的用過了，就拿來調換，我把數字總統計了，然後交到皮防站去。這個是預防他們每次打一針過後就不要再重復用這個針，不要讓他們一根針，三四個人打，循環著打。

　　(西昌市皮膚病性病防治站)

　　巫醫生：王健剛你來換針啊？你上去換吧。

　　王建剛：好，好。

　　記者：那是誰呀王健剛？

　　王建剛：他是巫醫生，他是這裡的醫生。。

　　記者：你認識他？

　　王建剛：認識，就是他第一個把我介紹到這裡來的，也是他第一個領皮防站的人到我家去。他當時是和我媽一起做生意的，所以他認識我，他也知道我在吸毒。

　　記者：他知道你在吸毒？

　　王建剛：所以他就領著皮防站的人到我家來，然後我才開始加入這個活動的。

　　記者：在哪兒換？

　　王建剛：就這裡。

　　解説：像王建剛這樣長年吸食海洛因的人，都有多次戒毒又多次復吸的經歷，很難徹底戒斷毒癮。為了避免他們在注射吸毒時感染艾滋病，阻斷艾滋病的蔓延，政府通過艾滋病防治項目為他們提供免費的一次性清潔針具。由於吸毒人群難以接近，因此衛生部門首先培訓像王建剛這樣的人，再由他負責到吸毒者中去開展針具交換。針具回收箱的鑰匙由皮防站的醫生保管，王建剛必須當著醫生的面打開鐵箱，裏面裝的是他從其他吸毒者那裏交換來的使用過的舊針具。

　　王建剛：他們(吸毒者同伴教育)組員調了舊針，現在我拿來換，每次他都要清點，我拿多少舊針來，他拿多少新針給我。

　　記者：這一次拿了多少來？

　　王建剛：九十多根。

　　醫生：拿個袋子。

　　記者：醫生，這個針以後怎麼處理呀？

　　醫生：這個收集了以後拿去焚燒。你不要按，你不要拿手按。

　　解説：每次交換針具，王建剛可以領到安全套和與舊針同等數量的新針具。

　　醫生：這個是安全套。

　　記者：這個每次換的時候也發給他嗎？

　　醫生：也發給他。

　　記者：這個數量有什麼限制嗎？

　　醫生：有限制，六十個一次。

　　記者：也是免費的嗎？

　　醫生：對，免費的。

　　記者：這個是什麼呀？

　　醫生：這個是他的勞務費，這個禮拜的勞務費。

　　記者：多少錢？

　　醫生：二十塊錢。

　　根據國際成功經驗，通過像王建剛這樣的人在吸毒者中開展針具交換能達到非常好的效果。而他也有一個國際通用的稱呼 ——同伴教育者。兩年來，西昌市共發展同伴教育者12個，針具回收率達到90%，在實施針具交換的吸毒人群中已不再有共用針具現象。

　　醫生：你路上慢點。

　　王建剛：好。

　　陳康林：249個陽性(HIV抗體檢測)就有53個，251個，陽性就53個，哦，不得了。然後這個就是哨點監測的結果，251個人當中，你算一下有百分之十幾了，你算一下。

　　陳康林擔任了13年皮膚病性病防站的站長，這兩年他的主要職責就是在轄區內開展艾滋病防治工作。這天，他向政協的人介紹情況。

　　陳康林：我們西昌市有艾滋病感染者的是6個辦事處，13個鄉鎮。

　　政協的人：都有艾滋病啊。

　　陳康林：都有。政府採取了一套干預措施，清潔針具的發放，安全套的發放，健康教育搞了兩年，那麼再吃美沙酮。

　　政協的人：就是承認這種現實。

　　陳康林：政府的防治原則是這樣的，吸毒的人你最好不要吸，實在要吸你口吸，口吸你實在不可以就打針，你要打針沒錢買，那你到我們這裡來。通過他的同伴來交換空針，免費地給他提供使用。

　　政協的人：有沒有人來換啊？

　　陳康林：我們一個月的空針交換是兩千多具，馬主任就負責給他們進行空針交換。

　　解説：針具交換、安全套的發放是針對吸毒人群的行為干預措施。對於公眾，也要普及防治艾滋病的知識，醫生們定期走訪各個社區。國際上通行的經驗證明，及時、廣泛、深入地開展宣傳教育、在公眾當中樹立安全、科學的行為意識，是防治艾滋病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中英項目例會)

　　主持人：各位新朋老友相聚在一起，小李是新來的，大家認識一下，歡迎她的參與，還是照慣例請大家簽到。……

　　陳康林：這就是吸毒者的同伴教育例會，啥叫同伴呢？就是毒友，通過毒友教育毒友。

　　記者：教育什麼呢？

　　陳康林：健康教育，包括艾滋病、性病的傳播途徑、預防措施，同時通過他們再向他的同伴進行宣傳教育。王健剛也是吸毒人員當中的同伴教育者，2002年的5月份在初篩的時候，就是初次檢測查到他是HIV感染者。

　　王建剛：當時是陳站長把我叫到屋裏去，他跟我説……

　　陳康林：跟他説他是HIV感染者之後當時情緒比較低沉。

　　王建剛：我心裏很不舒服，想到自己這一生，唉呀，這個樣子……

　　陳康林：王健剛本身他的現狀、他的身體素質就比較差。他的CD4淋巴細胞才二百多，他的病毒載量也比較高，如果他不吃美沙酮繼續吸食海洛因，那就要加速王健剛的死亡。

　　解説：美沙酮是一種人工合成的化學藥品，維持治療就是讓海洛因成癮者通過服用美沙酮，不再注射海洛因。一些國家和地區採取這個辦法已經有效降低了吸毒者中艾滋病的感染率。我國對海洛因成癮者採用美沙酮維持治療的出發點和根本目的就是為了遏制艾滋病疫情的流行。對於受治者，國家規定的條件是：經多次戒毒仍未脫癮者；強制戒毒2次或勞教戒毒1次以上者；年齡在20周歲以上；及本市居民。王建剛符合服用美沙酮的條件，而王宇戶口不在西昌市，不符合現行規定。

　　王建剛：現在我能夠服(美沙酮)她還不能夠服。

　　王宇：必須是本市戶口，不是本市戶口還要市長簽字才能服。

　　王建剛：所以我就拖著一直沒有服。

　　記者：你也拖著沒有服？

　　王建剛：嗯。

　　記者：為什麼不先服呢？

　　王宇：他先服，他看見我吃(海洛因)，他肯定想吃，那樣子就白服了。

　　陳康林：所以我有一個思路，有一個想法，就是力爭各級領導給她作為一個特批，使王宇吃上美沙酮。但是雖然我是站長，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要和搞美沙酮的副站長和搞關懷的副站長共同商量。

　　記者：當時為什麼要組織皮防站的工作人員開這個會呢？

　　陳康林：開這個會的目的就是形成一個共識，或者形成一個決議後向市長彙報，希望市長支持這項工作。

　　記者：那你在去找市長之前有沒有什麼擔心呢？

　　陳康林：有，有想法，也有擔心，為啥子呢？因為考慮到我們市長肯定她要按國家的現行政策來考慮，主要是擔心如果市長不批怎麼辦。其實市長對我們的工作是比較支持和關心的，給了大量的幫助，如果沒有市長的支持，我們西昌市的艾滋病防治情況沒有今天。但是王健剛的女朋友王宇，這個特批美沙酮的事情太為難她了。

　　戴瓊：給他們(國家項目組)請示，如果説允許，我們就馬上簽字同意。……

　　解説：西昌市是國家美沙酮維持治療的首批試點城市之一，但是，對於王宇這樣的特殊情況，只有國家項目組 才有最後的決定權。就在皮防站醫生向國家申請特別許可時，王建剛和王宇也在焦急地等待著。但是，在願望實現之前，他們還在想盡各種辦法，湊錢買海洛因。為了有效地阻斷艾滋病疫情由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擴散，政府採取了例如：針具交換、安全套發放、美沙酮維持治療等務實的措施，但這些措施與目前社會的論理道德有所衝突，引起了一些爭議。那麼究竟應該如何科學認識這些措施呢。

　　李崇行：艾滋病的流行它有一定的社會原因，應該把它上升到預防疾病的流行病學的三級預防理念來認識我們當前所採取的一些防治措施。這所謂的三級預防，那麼第一級預防就是我們防止它不要發生。對吸毒者來講，就是我們通過禁毒、戒毒和打擊販毒，這樣子從根本上來杜絕艾滋病的傳播，這是治本。

　　解説：據李崇行講，單純地實施一級預防不可能徹底阻斷艾滋病的傳播，因此還需要二級預防。它的內容是對全民和高危人群的健康教育，尤其是要教育青少年，遠離毒品，珍惜生命。三級預防則是現在西昌市正在試行的行為干預，具體的措施是針具交換，安全套的發放和美沙酮維持治療。只有一、二、三級預防同時開展才能標本兼治，遏制在吸毒人群中艾滋病的蔓延。

　　(字幕)：一級預防：依法打擊吸、販毒行為

　　二級預防：全民健康教育

　　三級預防：針對吸毒者開展行為干預

　　陳顯煌：關鍵要跟他講清楚，他在吃美沙酮的時候就不能吃海洛因了，不然他那個身體太差了。如果是吃美沙酮再吃海洛因的話就更危險。

　　陳康林：要到了吧？

　　陳顯煌：馬上，就在前邊。到了我們就按原來定的，把特批通知他，把知情同意書籤了。這次跟他講清楚，只要他配合得好，接下來給他爭取抗病毒藥物的治療。

　　陳康林：就你一個人在家？

　　王建剛：我一個人。

　　陳康林：王宇在哪兒？

　　王建剛：在上班。

　　陳康林：把她叫回來。在哪個地方上班？

　　王建剛：馬上喊回來，。

　　陳顯煌：回來以後把你們這個協議簽了。

　　王建剛：好，我馬上喊她回來。

　　陳顯煌：我跟你説王建剛，我們都是老熟人，關於吃美沙酮的事，你(替王宇)起碼申請了幾次了，那麼現在我們就是向北京請示了，你這個作為特殊情況特批照顧你，讓你們兩個都把美沙酮吃上。你們兩個一個人看一份，看一下這個協議書，如果沒有什麼意見就簽一個字。下面還要給你們專門辦一個卡。以後每天你就憑這個卡就可以服美沙酮。

　　陳康林：陳宇。

　　王宇：我們兩個一個姓。

　　陳康林：那你怎麼早跟我報王宇，這個名字才是真名字是吧。

　　陳顯煌：如果哪個再偷吸海洛因，你們兩個要互相監督。偷吸海洛因一個是經濟承受不了，還有一個，你在吃美沙酮的時候再吸海洛因的話容易死人容易出問題。

　　王建剛：麻煩你和陳站長兩個人關心，多謝你們了，你是特批的，謝謝你們，麻煩你們了，再見，好。

　　王建剛：哎呀，這下對了，你接下來把電話問到，明天把肝功查了吧，我先出去一下。

　　王宇：你去先買東西吧，你搞快點兒，這時正是安全的時候。

　　王建剛：好。

　　解説：這個下午，王建剛和王宇又注射了海洛因，他們説這是最後一次。傍晚，王建剛的外婆來了。

　　記者：外婆，你常過來嗎？

　　外婆：我經常來看他，沒有米給他們拿米，沒有油給他們拿油，沒有錢給他們拿錢，給他們維持生活，多了沒有，吃那個東西(海洛因)是沒有錢的。你們不吃毒的話，哎喲，説老實話，我房子都買多寬了，大房，大屋的，現在還是破破爛爛的，你們再這樣下去怎麼辦？

　　王建剛：我外婆 一個年輕人都趕不上她，做事情，真的。我外婆的手，你看。

　　外婆：不説這些，説戒毒的問題，這個不説，你規規矩矩給我戒掉。

　　王建剛：這次真的我要好好下決心了，下決心，那怎麼辦呢？我和王宇每天交20塊錢，到那兒去按時服用美沙酮，按時服藥。

　　外婆：我承認你是要服藥，但服了回來又吃怎麼辦？

　　王建剛：不會了。

　　外婆：要下決心。王宇呢，現在國家也重視，挽救你們回頭轉來，就不能吃了(海洛因)，政府的話你要聽。

　　(西昌市美沙酮門診)

　　醫生：因為你吃了這麼長時間的毒了，不存在早一天晚一天的問題，你現在跟我説老實話，家裏還有沒有海洛因？

　　王建剛：我家沒有海洛因。

　　醫生：如果還有，你去把它整完了再説。因為美沙酮如果加上海洛因的話，你可能出現中毒死亡。雖然説這麼多年來證明了美沙酮確實安全有效，但是如果加上了海洛因以後，可以出現中毒死亡的事。十二娃你曉得吧，他就是吃了美沙酮又去吃海洛因，要不是我們搶救的話他已經那個了。

　　解説：在美沙酮門診，王建剛和王宇辦好了各項手續，先後喝上了美沙酮。

　　醫生：治療卡還有劑量卡，這個卡要自己保存，喝慢點兒。

　　解説：由於他們長期吸毒，每天的注射次數都在三次以上，所以就在服用美沙酮前，兩個人又犯了毒癮，精神狀態不好，行動也有些遲緩。但在喝下美沙酮半個小時之後，王建剛開始與醫生聊天，因毒癮引起的身體上的不適逐漸消失了。王宇以為因為以往注射海洛因的劑量比王建剛要大，她還要再忍耐一會兒。

　　解説：2004年的九月，我們在一家化粧品店裏見到了王宇，她正在向顧客推銷化粧品，這份工作是親戚幫她找的，雖然掙錢不多，但王宇還算滿意。王建剛還沒有找新的工作，仍舊騎著摩托車載客，但因為一直沒有去考駕照，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在大街上拉客人，只能在小巷子裏轉悠，生意並不太好。

　　記者：這兩個月來他們服用美沙酮的情況怎麼樣？

　　謝聯智：王宇和王健剛從7月13號開始來服用美沙酮以後，到現在為止每天都按時來。

　　記者：能做到每天嗎？

　　謝聯智：能做到每天來。8月15號我們給他做尿檢的時候，兩個尿檢結果都是陰性。

　　記者：那就是他們沒有偷吸？

　　謝聯智：沒有偷吸。

　　記者：服用(美沙酮)到現在有兩個月了，自己感覺你的身體狀況、精神狀況怎麼樣了？

　　王建剛：我覺得身體要長好了點兒，要比以前吃的多一些，精神要比吃海洛因的時候好得多了。

　　記者：王宇，你喝了美沙酮之後你覺得自己有沒有什麼變化？

　　王宇：我喝了美沙酮我倒是精神好得多了，不像以前那麼那個，一天都是懶洋洋的，對啥都提不起勁來，現在精神要好點兒了。認得我的人看到我都説我精神要好點兒了。我自己也覺得好些了。

　　王建剛：以前一天兩個人一百七八(買海洛因)，現在你看每天才二十塊錢。

　　王宇：以前一天到晚想的最多的就是怎麼找錢。因為以前天天都是為海洛因奔波，吃了這一頓要想到下一頓哪兒找錢，哪兒去買，成天腦殼裏都是想的這些。沒有想説是以後怎麼辦，或者是最起碼都沒有想到下午的飯錢從哪兒來，只是想到下午的藥錢從哪兒來，每天都是想的這些，根本就沒有閒心關心一下別人。

　　王建剛：我們想可以好好地存點錢了，我自己可以去學一下手藝，我的車子在家裏，我給別人送點貨，以前給人家固定接一下人，每天自己辛苦點嘛。王宇也很辛苦，有時候她沒有事的時候她就去推銷這樣推銷那樣，衛生紙啊，只要人家門市要，打電話，我們就馬上給人家送去，最好是能夠自己掙錢自食其力，不靠國家。

　　解説：打算自食其力的王建剛決心要考到駕駛證，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回家和外婆、母親商量，湊點錢去考試。

　　王建剛：逮到你曉得意思，罰款，罰一百、兩百，這種事情經常，或者是五十，罰了好多回了，你還是把駕照給我辦了吧。

　　母親：我也是很想幫你，只不過我現在這种家庭確實沒有辦法，我也無法幫你，不是我不幫。外婆：你媽媽現在也沒做生意，一無所有，怎麼辦呢？

　　王建剛：是啊，我就是在想看怎麼辦？

　　母親：我不是不願意，沒辦法。

　　王建剛：必須要考(駕駛證)，如果不考每回逮到都要罰款。

　　外婆：考啦。

　　母親：按照國家法律來説，你們到18歲我們就沒有責任了，我們已經把你們拉到30多歲了，確實我們也夠意思了。

　　王宇：不管怎麼説這個駕照始終還是要辦，遭罰了幾回款，罰款的錢現在都夠辦兩個駕照了。好多回了，是啊。我們這兒掙了錢就還，再去找我哥借50塊錢，再添一點，還差一點兒，看哪兒再想點辦法，給他辦了。

　　王建剛：是呀，每回被逮到罰的也差不多了。

　　外婆：那你這樣吧，我拿兩百塊錢出來給你辦，多的我拿不出。現在你身體狀況也不好要掙錢吃飯，大家都吃一點兒，一塊兒出嘛，我出兩百塊錢，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了。

　　王建剛：這個我們也沒有辦法。

　　解説：錢終於湊齊了，考試的時間也到了。

　　考官：好了，接下來你還要練一下，你要多多練習才行。你不練的話，像你今天這種身體狀況也比較差，我們看得出來，好好休息一下再來考，再來練。你等你的身體狀況恢復了過後，自己在駕校多練習一下，然後再來考。你的身體感覺可以了你再過來找我們。

　　王建剛：好，謝謝。

　　醫生：王健剛，好久沒看見你了。這兩天你喝藥了沒有？

　　王建剛：來喝了，天天都在喝。

　　醫生：喝多少劑量？(開始)少喝一點，注意要休息一下。

　　王建剛：好。

　　醫生：那你慢慢走。……

　　醫生：哎，王健剛，你的駕照考取了沒有沒有？

　　王建剛：沒有。還沒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