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説:這次風波之後,更多的艾滋病感染者成了桂希恩的朋友,許多人定期來醫院見他,除了治療藥物,他們還從桂希恩這裡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但是周圍一些人對艾滋感染者的歧視,還是讓桂希恩深感擔憂。
桂希恩:武漢市有一個小偷,他現在基本上兩個月來找我一次,所以也是我的朋友了。他是被公安局抓了,他説他有艾滋病,查出來真的有,就把他釋放了。釋放了以後他還是在做這些事,
大家對他的看法,我的同事對他的看法很不好。第一,他是小偷,第二,他還有艾滋病,這種人還值得同情嘛。但是我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的,他曾經是一個孤兒,他是孤兒的時候我們沒有給他足夠的幫助,沒有給他培養一個謀生的手段,他才走上這個路了,但是我覺得這個教訓啊,大家應該去思考的。現在艾滋病的孤兒很多,有一些已經學壞了,十一二歲抽煙,不好好上學的都有啊,我們如果不去幫助他,沒有盡到我們的人道主義。第二,如果我們不幫助他,他可能走,我剛才講,這個小偷同樣的道路,最後危害我們社會,也危害到我們自己。
記者:那在你的來説什麼樣的態度才是一個合適的態度,就是對待艾滋病的患者或者是病毒的攜帶者?
桂希恩:我們不應該歧視他們,現在歧視病人的現象還是很嚴重的。為什麼不要歧視呢?那些賣血的、輸血的是無辜的,那些兒童感染的也是無辜的,我們為什麼還要歧視他呢?我們應該做的是幫助他們啊。再另外,説是有一些行為我們不贊成的,而感染的,那古人講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已經感染了這個病,受到了疾病的懲罰,我們還要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這可能不好吧,應該也給他一個生存的機會,給他一定的同情吧。
我還願意講一個例子,有一個孕婦,我們查出她感染這個病了,她最後在醫院生了小孩,我問她,你告訴這個醫生了沒有,你有這個病,她説她沒有講,我説你為什麼不講?她説如果我跟醫生講了,他不允許我在那兒分娩,所以這又是一個例子。你不正確對待她,她也有對付你的手段。最後不利於疾病的控制,對醫生也沒有好處,醫生知道她的病,你可以採取相應的防護,你不知道那你感染的機會可能更大。
記者:但是對於正常人來説害怕也是一種正常的心理呀,你不能要求大家不害怕啊?
桂希恩:害怕是因為你們對這種疾病不理解,如果你了解這個疾病,你就會正確對待它。病人不可怕,這個疾病可怕。病人並不可怕。
記者:那您在做自己的工作的時候有沒有特殊的防護措施呢?
桂希恩:按照規矩的措施我們還是有,我還願意講這個例子,去年11月專家到我們醫院來看這個病人,我給他準備了工作服,他都不大準備穿的,後來他穿了。我給他準備了手套他不戴的,我説你怎麼不戴呢?他是個外國專家,他説戴了手套是歧視人家,這種接觸不會傳播的,除非你皮膚沒有破損,這個血掉到你手上也不會傳播的,他給病人做檢查不會傳播的。這是外國專家就是這樣的,他説你戴手套對病人是一個無形刺激。
記者:您第一次接觸艾滋病的時候,第一次去做這個調查的時候,你就對這些結論那麼肯定嗎?
桂希恩:我沒有戴手套,但是我跟病人抽了血做了以後用酒精擦擦手。後來做了檢查我沒病。
記者:但是畢竟這樣感染的幾率還是會增加,你只是為了照顧病人情緒,其實你戴手套,病人不一定會。
桂希恩:國外做的調查,就是醫源性感染,如果我給別人打針,又把自己錐了,他6000多例裏頭有20個人感染的,也就是説300多個裏有一個感染。幾率不很高,他們也做了調查,如果把這個血掉在完整的皮膚上,他統計了2700多例,沒有一個人感染的。所以你這個手沒有破損,你給病人看病,你不會受傳染的。
記者:但是你這個時候不戴手套的原因是你想著對方的情緒,對方病人的這種感受情緒對你當醫生來説有這麼重要嗎?
桂希恩:我願意跟他做朋友,我願意讓我和他之間沒有隔閡。他應該不必因為這個感覺到和我疏遠。沒有這個必要的,而且説老實話,我們覺得這個病人很好,你可能也去過這種高發區,他給你喝水他不會用這個杯子,他現在都有一次性的杯子給你喝水,他也照顧你的心理,這些病人,病人現在也在關心醫生。這是很小的事情,但你可以看出這種變化。
記者:你剛才講的,按你的説法,艾滋病沒有什麼危險。但是我知道,每一次做實驗的時候,每一次需要抽血的時候,你都抽,而不讓你的下屬抽。
桂希恩:是。
記者:這不是跟你的做法相矛盾嗎?
桂希恩:不矛盾,因為我剛才講,剛才你説錯了一點,不是每一次,在那兒抽血開始是我抽,以後一直到今天都是我抽,幾百個人都是我抽。但是有一次例外,有一次就是我們140份血,兩三天那次,我就分兩個組,因為時間很緊,要趕快抽了好走,不能在那兒多待,政府禁止的,結果另外一個組,我這個組,兩個人一個組,我抽,另外一個組就找了一個護士抽的,抽血比較好的,結果她把自己扎了,就非常緊張,結果我也緊張,我就説了一下安慰的話,但是我心裏也很害怕,要是她感染了,我怎麼跟她,跟她的家屬,跟醫院交代?我們回到武漢第一件事,就把那個病人的血拿來查了,是陰性的,所以她不可能感染。這是她抽血那個對象,我們回來做,他沒有HIV(艾滋病),所以她不會感染的。不過我可想到一個教訓了,這個事以後不能再來了,萬一發生在他們身上,我們怎麼跟醫院、家庭還有她──這個護士我怎麼交代呢?所以以後我出去,抽血都是我一個人抽,萬一要有了,我是個老頭子。
記者:你是個老頭子,老頭子怎麼了,老頭子的生命就不珍貴?
桂希恩:那當然了,不是不珍貴,就是假如一個年輕人死了,大家都很惋惜的,一個我屬牛的,你知道,我67了,這個也差不夠本了。
記者:但是讓艾滋病感染者來投票,你們這個結論可能不成立,大家不會贊同。
桂希恩:那我們不要説誰,我們不説具體的人,一個67歲的,一個30歲的,哪一個應該先死,老頭子,這個我相信他會投這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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