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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嘎山札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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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開動,躁動了半年的閆洪林顯出一副滿足的神色。他是最操心這次計劃能否順利實施的人。“今年春節去那裏,該做準備了。”半年前接到他的電話,甚覺好笑。回道:“還早得很!一個星期做準備就夠了。”他仍然急切,和李智剛上山砍些細竹竿,由李智剛操縱縫紉機,做了50多面線路旗,“按能見度50m計算,能鋪2000多米。”他説。線路旗用於指示下山的路徑,沒説的,回家絕對重要。接著尋找6000m的高度計。貴陽有一款現貨,須2千多元,猶豫許久,終未舍得。後來問到一家儀錶商店,可代理到西安訂貨,1350元。兩星期後到貨,一看還是“西德”産品,出廠可能有十多年了,指針已顯輕微銹斑,看來這東西很少有人問津。高度計也算圓了閆洪林近年來的一個夢想,頭幾天終日將其挂在脖子上,尋訪貴陽最高的大樓,鑽進電梯欣賞指針的移動。談到上雪山的事,他就會捧著他的高度計説:“今年登到這個紅格(6000m刻度)就算了”。他在“兄弟”電腦公司工作,終日忙碌、充實,怎會象煩悶、無聊人等一般産生強烈的出行願望,也許“數字化”還不夠“生存”吧。 列車嚴重超員,擁擠不堪。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人們帶上這種辛苦得都希望儘快結束的旅行。乘客多數是重慶和川南回家過年的莊稼人,他們躲避著異地過節的淒涼,尋著親人的招喚,投向故鄉的懷抱。我們呢?我們去尋找什麼,我們曾得到什麼?這次會得到什麼?説不清楚。協會裏對活動目的從來就沒有過正式結論。沒有使命和使命感,是我們的主要缺陷。沒有人需要我們去登山,我們也沒有進行“考察”的能力。故而只能有限度地使用資源(儘管是屬自己支配的資源),滿足適度的願望。一個人的幸福感覺,一方面來自自己的相對滿意的生存狀態,還有便是他對自己人生哲學的實踐,登山就是部分人實踐的途徑之一。我們也常自嘲“情商”不足,喜歡與大自然相處,嚮往“地平線”,這也是協會使用該名的由來。 根據去年登四姑娘山至5200多米,攀登起、止點高差1800多米的能力和最多15天的假期,早先選定的是雲南5596m的玉龍雪山,後來聽説玉龍雪山無路,迄今無人登頂,就想到不高的山都上不了頂,還不如找一個更高的山峰旁的小山頭爬去,這樣視線會好一點,看到的景色更壯觀一些,便改成去貢嘎山。考慮到除夕乘車困難,這天之前應到達山腳,便將出發時間定在2月12日16時乘坐去成都的火車,路徑是貴陽、成都、康定、六巴、貢嘎山、六巴、康定、西昌、昆明、貴陽。時間分配為路上5天,山上10天,山上時間多為高海拔適應時間。經費預算為1000元/人。 準備工作包括體能訓練。有一次是從八公里繞著彎子一天走到龍裏馬狼坡草場,負重行走13小時,40多公里。那晚李智剛的傳呼機響個不停,是他的領導在呼叫,廠裏有急事。他在貴鋼三軋分廠工作,分廠運轉的是一條新軋線,其工控計算機網絡系統運行狀態還不甚穩定,部分故障只有他能處理,廠裏規定他的活動超出尋呼範圍,須經總調度室批准。春節期間要無生産計劃,他才能走。他不去,兩人不成序列。後來又了解到一些貢嘎山的情況:上此山是“費力不討好”,達到和其它山峰同樣的高度,須付出多得多的代價和冒更大的風險。因此,原計劃只得作了更改,改為“普及型”,參加條件大幅度放寬,“能上多高算多高吧”。前路線中的康定、六巴改為瀘定、磨西。許多人雖對雪山嚮往已久,無奈假時不夠,只得去了雲南“香格里拉”和黔東南,我們這邊最終7人,其中女生兩人。攜帶物資有:兩頂帳篷、七天食品、七天燃料(因4000m以上無柴,用於化雪取水)、10m保護繩、溫度計、望遠鏡、藥品、收音機、線路旗、高度計、指南針、地圖、爐具、針線包等。個人物品有:睡墊、睡袋(兩個)、電筒、餐具、墨鏡、打火機、明信片等。 13日11:25,經過967km的運行,列車到達成都車站。車站旁有一台人體稱,將揹包放上稱量,我和閆洪林的都是23kg。我開始擔憂,這個重量在成都的街上走走還可以,山上就難了。因二郎山口冬季對大客車關閉,須繞道漢源、石棉,里程增加了151km。年內二郎山公路改造工程完工,下一個冬季就不會繞行了。 14日6:30到達瀘定。下車後沿河邊走300多米,到了瀘定橋。天還未亮,我們在橋上不停地跳動、搖晃,想象著下面大渡河清澈、湍急的河水,尋找鐵索上清代鐵匠的章印,感受歷史的沉澱。這是當時漢、藏交流的重要通道。清朝政府在這地廣人稀、經濟活動微弱的地方,架設這麼大的一座橋(可以通過當時所有的陸上交通工具),一定在很大程度上出於政治需要;走出瀘定橋,在街上吃完早餐,便找車去磨西。到磨西里程60km,班車票價10元,但是等車要到中午時分,我們就包了一輛雙排座微型車,費用80元。車沿大渡河向南行駛,直到德威橋過河,這條路是我們今晨自成都的來路,偶爾可以看見河谷西岸的高山背後貢嘎山方向被朝陽映照成金色的雪山。河面海拔約1000m,眼前的景象有4000m以上的相對高差,適應新的視覺比例很費勁,想象著200多米的黔靈山放上去是多大一塊。河灘上有許多擱淺的圓木,等待夏季的洪水將其帶到下游收集。山上植被稀疏,低處有很多滑坡形成的扇型礫岩堆積區。伐木和淘金,曾是這裡重要的經濟來源,但也改變了這裡的地貌,影響了長江對我們的態度。不僅是當地人,還有對此資源持落後態度的消費者的責任。車過貓子坪,這裡正在修建一座大橋,和對岸到石棉的公路聯接,同到海螺溝的公路改造一樣,是開發海螺溝風景區的配套工程。今晨我們如在對岸下車,從這裡的人行索橋過河,去磨西就近多了。 到了磨西,才知離海螺溝末端的三號營地還有23km。這裡設有公園售票處,票價57元,外來車輛要交通行費30元,收據上註明到一號營地。購票後邀車繼續前進。車到離二號營地一公里處,公路正在修整,路太爛,司機以其車底盤低為由,不願再走。我們下車,付車費,從瀘定到此,共150元。這裡開始看到我們所見過的最密集高大的冷杉林。二號營地是一個溫泉浴室,離三號營地還有7公里,都是上坡。天上飄著細雨,霧色迷惘,大家都顯疲憊。過來一輛專用於公園內遊客交通的“通工”吉普車,磋商價格,120元。 三號營地,2940m,地上結著冰淩。平時和磨西之間的兩種代步方式,騎馬和乘“通工”,要價都是70元。營地裏的遊客除我們以外,還有兩個我們在成都新南門就認識的重慶人和六個廣東人。這裡商品較貴,“一桶”方便麵10元,“紅山茶”10元,羊肉燉蘿蔔20元,床位40元。不通電話和移動電話(年內將接通),管理部門有一台出租車上用的那種電臺,用於與磨西聯絡。我們要來開水,將自己帶來的方便麵泡了吃完,便將行李放在重慶人的房間裏,和他倆一起出去溜溜,也尋找我們搭設帳篷的地方。這裡很乾淨,少有遊客丟棄的垃圾。踏著積雪,沿林中小路向西面冰川方向走了約一公里,眼前忽然開闊。一片石灘地,迷霧中簇立著一些高大的枯樹,好似亙古荒原,歷經災變。後來打聽到這裡叫幹河壩,是泥石流遺跡。 幹河壩讓陳老師感慨不已,好像旅行到此為止也足以滿足了。陳老師叫陳啟基,是一個協會會員的父親,“老師”是為了便於稱呼。他是一個“老年冬泳隊”的成員,所以報名時未予阻攔。陳老師退休前在單位上從事宣傳工作,繪畫攝影功力不淺,近來熱衷於用紅濾鏡拍黑白風光片,“搞點好片”是他的主要目的。不過他到此也被嘲弄,兩三天后常訴説:“昨天真是浪費膠卷”,“見到啥都手忙腳亂”。 沒有找到能搭帳篷的平地,只好走進位於三號營地上方四合院式的“中科院貢嘎高山生態觀測試驗站”,和主人商量,使用裏面的院壩。主人叫白靈,20多歲:“這麼冷,外面不能住嘛,我開個房間你們用。”除了閆洪林趨向於住在外面適應氣候,其它人都不想拒絕。謝過主人,取來行李,在餐廳裏安頓下來。餐廳約有50m2,只放幾個凳子。整理好帳篷,就去白靈的寢室烤火。兩位女士真厲害,不多久就開始用訓導的口氣和他説話了。白靈只是微笑,講著他得意的生意經和買部微型車的打算。他是磨西人,曾任過“最佳導遊”,講起貢嘎景致,他象背書一樣,抑揚頓挫,娓娓道來,不時賦上自編的詩句。貢嘎山,就是一個出生卑微的求婚者捧著一隻公主的父親交給他的吹不響的石螺號。這裡常駐人員只有三個,每人輪值一個月。主要工作是每天17:00記錄一次氣象數據。春季以後才有冰川、生物、大氣等院所的課題組來此工作。外面下起了細粒狀的小雪,用手一抹,象粉末。根據掌握情況,我們決定,明天在此“輕輕鬆鬆”過個年,後天一早過冰川,到長春壩。 (中華行知網)
| 責編:東子 來源:央視國際網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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