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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想揚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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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一個霞光微露的早上,我們去揚州踏春,遙想著那座萬種風情的古城,那片“秋盡而草不衰”的秀色,那些清麗通透的詞章字句。瘦西湖的水與揚子渡的波便漫過幹澀的時空,一漾一漾地涌進了心窩。 不知該不該感謝快捷的交通。它讓我們免卻了古人的舟馬勞頓,也不用興嘆杜甫“乘興欲東遊”卻不至的惆悵,但少了這番舟橋車馬的沿途鋪墊,我就那樣突兀地進到了揚州城,又那樣突兀地站在了寄魂已久的瘦西湖面前。似乎一抬腳,情致上就先落到了古人後面。三月的揚州,正是李后主所繪之“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的江南秀色。置身溫潤曲回的綠水柳道之間,朗朗白日之下,決意也要作一次這秀色的俘虜,讓神魂在千年曆史中出竅一回,讓心兒在影影綽綽之中與撫琴弄月的古人神交一番。 但,人太多了,而且我也是那“人多”中的一員。沸騰的人聲,雜沓的步調,輕輕一隔,就擋在了古今之間。 現世畢竟是不同的啊! 古人信奉“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理念,以天人合一為一種境界,他們或投入自然忘情地神遊一番,或于山水前詩酒助興,風月遣情。每每觥籌交錯,唱和應答,便傳給後世或“彩筆銀鉤入唱酬”,或“玉人何處教吹簫”的風流佳話。春風得意也好,失意潦倒也好,山水是他們在喧嘩與騷動的世象面前守緊的寧靜。“以自然為友”的心靈感悟,使得落筆處直把揚州萬物,寫了個氣韻生動。 歷史浩浩蕩蕩而去,現實跌跌撞撞而來。 同樣的山水前,不由感嘆、甚至渴慕古人這份情懷。但伸出手來企望一握時,卻依稀只覺長袍衣袂恍然撫動,留于掌中的不過是躁動的一絲莫名悵惘。 放眼望去,尋幽訪古的人們或乘電動船“突突突”地飛馳波心,或斜倚玉白的二十四橋展顏留相,或在堤邊的石凳翹腿而憩,或躋身餐館大啖果腹。 在一亭臺邊我領略到了江南的閒情逸致。一老者端坐于石階,頭髮花白,左手捏字帖一角置於曲起的雙膝之上,右手垂空捉一管狼毫尾部,悠然自得地練起“懸書”,求山水求明凈之心不言而喻。但最搭配這山水的圖畫,在匆匆的人流中,倒有種被湮沒之感。 休憩之時,翻開朋友新購的《揚州文化概觀》,書的扉頁上赫然著一方寬邊厚字的朱紅大印:大明寺印。我有點癡了。大明寺,作為揚州的又一名景曾屢現于古人的詞句之間。名是一樣的名,字是一樣的字,如今卻以厚重的朱紅姿態襲擊了我的視線,並於其中隱隱嗅到了一絲遠古文化的淡淡幽香。 翻開書來,一頭就扎進了文字之中,神遊其間不能自拔。恍惚時,眼前接踵摩肩的人群竟次第退去…… 原來城市是不能自己記錄自己的啊! 千古揚州,它的城,它的街,它的建築,它的河道,雖佈滿古人的遺跡,但更多的是今天人的佈局與構思。我們所見之揚州,與我們所到的許多千古名城一樣,已充滿了現代氣息。時易而勢變,要感受春秋的浩翰,漢隋的墾掘,唐宋的辭章,康乾的繁盛,不把自己沉入到歷史文化的源流中去體味內涵,單單寄情于一城一墻的抒懷,又怎能不心生惆悵呢? 揚州城凸現出來了。 豈止是詩詞歌賦,風月情懷,豈止是清輝玉宇,評彈清曲,那不過是揚州城繁華綺麗時的美好投影。千古揚州豈會如此單薄!翻開歷史的長卷,它所擁有的繁盛與輝煌,所經歷的慘烈與絕望,足以與它的文化盛名媲美,其間的風骨、血淚,甚至規律都無不是國家的縮影。 投影是美麗而脆弱的,而精神與風骨是歷史的。 我想讓懷想與歷史最好的契合是讓歷史的靈光去燭照現實。 我這樣懷想揚州!
| 責編:王卉 來源:雲南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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