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葛劍雄）

車隊要由埃及進入蘇丹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在阿斯旺乘船至蘇丹的瓦迪哈勒法，每星期只有一班蘇丹船往返。4月28日清晨，我們的四輛車就駛往碼頭去辦理出境手續，其他人也在11點離開住地——面對著第一瀑布舊址的新瀑布旅館。下午1時半，我們和車輛設備都辦妥了出境手續。但當我們登上停泊在高壩碼頭的蘇丹西奈號客輪時，碼頭上待裝的貨物還堆積如山，這四輛車也還在等待停放的位置——這些貨物和車輛都裝在一艘挂在客輪旁的貨船上。原定3時開船，實際上直到晚上9時才啟航。

浮在納賽爾湖上的阿布辛拜勒神廟

全部航程都在阿斯旺高壩後的納賽爾湖上，平穩而單調。儘管這片水下曾經是努比亞人和他們的歷史文化精華所在，也曾有古埃及最重要的南界尼羅河第二瀑布，但而今已一無所見，只留下綿延數百公里的藍色水面和兩旁的濯濯童山。偶爾在無數金字塔般的山峰間見到一座建築，或許就是倖存的某座神廟。不過，第二天正午卻讓我們再次見到了阿布辛拜勒神廟，正嵌在兩座浮在水面的山間。

29日下午4時，西奈號停靠在瓦迪哈勒法的祖法爾碼頭。在我駐蘇丹使館文化專員李景方和蘇丹新聞部官員的陪同下，我們被迎進貴賓室休息，公關主任熱情接待。但碼頭和海關卻毫無通融的餘地，先聽説因水位低，貨船無法卸貨，我們的車自然不能上岸；再聽説海關已經下班，上了岸也出不了關。晚上9點，我們只能乘老李的車前往數公里外的營地，幸而那位意大利地陪皮埃羅已經備了晚餐，我們就在沙漠的星空下飽餐一頓，離開上一頓飯的時間已經整整12小時了。來蘇丹前準備最多的是防暑防蚊，想不到這第一個夜晚是如此冷，而我們的睡袋還在車上，大家只能在帳篷中和衣而臥，但至多只帶了一件外套，我只有一件襯衫。要不是11點多從旅館借來了毯子，最低12攝氏度的氣溫和陣陣大風真會受不了。

尼羅河第三瀑布

30日上午從營地撤往瓦迪哈勒法，黃海波與陪同帶著司機在海關辦理手續，我們只能在一家小餐館門前等候。氣溫越升越高，連狗也躲到車子底下去了。直到下午1點多，才見到我們的車駛來。廚師將早上做好的飯菜拿來，大家匆匆用了午餐就想出發，但新聞官的拍攝許可手續還沒有辦完，只能再等。到2點半，我們的車隊才駛出瓦迪哈勒法，皮埃羅的車在前面領路。這輛14年車齡的尼桑帕傑羅四驅越野車上裝著我們這幾天的宿營和生活用品，連車頂的行李架上都堆得高高的。車上再也沒有裝水瓶的地方，所以此後我們無法再喝瓶裝水。在這輛車旁挂著一個帆布口袋，底部裝了一層沙，皮埃羅將打來的井水倒入，放入一顆德國産的凈水片，從龍頭放出的水就供我們飲用。

所謂公路，原來只是沙漠中一片車轍，甚至與周圍毫無區別，司機完全得憑經驗自己選擇行車線，只有經過村落或上下山時才看得出道路。幸而皮埃羅與他的助手對這一帶非常熟悉，他的車上還配有GPS（全球定位儀），從未迷路。剛開出一個多小時，四號車的水箱就漏水，花了一個半小時才修好。此時天色已晚，只能在沙漠中找了一個較平坦的地方宿營。風很大，好不容易搭起的帳篷被吹得東倒西斜。五輛車圍成一個半圓，廚師又樹起三塊篷布，在大風中做出了晚餐。從塑料桶裏倒點水，草草洗了把臉就鑽進帳篷。儘管外面的風很大，但地面蒸騰的熱氣將帳篷內烤得像桑那浴室，我到半夜才打開睡袋。

沙漠營地之晨

5月1日的行程從拍攝壯麗的沙漠日出開始，皮埃羅裝車花了不少時間，到8時才出發。不久就經過一個努比亞村阿布裏（ABRI），遇到一位能講英語的村民，他告訴我村民原來住在下游，因為建高壩而遷來，現在以打魚為主。車隊沿尼羅河往前，10時左右經過一個市場。雖然貨物品種極少，只有一些水果蔬菜和幾種日用品，但人很多，還有一批人圍在麥克風周圍，似乎在開會。見得我們拍攝，周圍的人迅速聚集過來，組成一片密集的白色人墻（因蘇丹的男人一般都穿白袍）。沿尼羅河村落不絕，綿延數十公里。蘇丹人相當熱情友好，無論老幼見到我們的車隊都揮手致意，有的還高聲問候“HOW  ARE  YOU？”，甚至有小孩問“What’s your name?”連懷抱嬰兒的婦女也會站定招手，真讓人接應不暇。接著又進入沙漠，熱風夾著沙塵撲面而來，連眼睛和嘴巴也難避免。但由於氣溫太高，加上隨時得準備換檔加力，司機不敢一直用空調，又不得不經常開窗。下午1時多，皮埃羅在一個村旁的涼棚下安排午餐，廚師拿出早上準備好的飯菜，我發現色拉與米飯已有點變味。

2點多出發，熱不可耐，昏昏欲睡，又睡不著。在一座石山前拍攝了一些史前雕刻，4時余到達第三瀑布。踏在發燙的地面，熱氣從腳底傳遍全身，陽光灼人，氣溫近攝氏50度。由於尼羅河是南北向河流，受地球自轉引力的影響很小，河水對河下切有限，加上河床是花崗岩，瀑布的落差不足1米，不仔細看簡直不能感覺到瀑布的存在。

原定行程無法完成，至6時余停車，在凱爾瑪（KERMA）附近紮營住宿。傍晚多雲，晚霞絢爛，太陽沒入地平線後還在天空留下四射的紅光。8時余晚餐，因為沒有風，無數飛蟲聚集在燈光周圍。我們將氣燈移開，還是不斷有蟲子撞到臉上，鑽入嘴裏。一隻掉入飲料中的飛蟲到入口時才被發現，放在桌上還是活的，又飛走了。至於飯菜中是否有蟲子，只能眼不見為凈了。11時睡，帳篷中還很熱，整夜未用睡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