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再一次決定去西藏,應該是在02年冬季剛剛來臨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南方的冬有些陰冷、或許就是01年初夏裏,曾被高原陽光擁抱過的肌體需要重溫那份灼熱記憶的緣故吧....。於是,執著中的依戀慢慢驅散了盤繞在那個冬季的寒風,就如孤獨的孩子,歲月交替中含著清澈的淚水蹣跚著走進了03年春天的草地裏。
黑暗中,我喜歡挺著胸膛去面對未知的陷阱,那是壓抑我內心的恐懼;陽光下,我低下頭顱疾步奔向小溪,為的只是想擦拭我模糊已久了的雙眼。
“江湖”的概念一直是隨著年歲增長而逐漸清晰的。
“江湖”因水而成就,所以漂泊與動蕩;“江湖”因水而生,所以溫柔而含蓄。祖輩人為了生計常去外面的世界裏闖蕩,被稱之為“闖江湖”。“闖”,那是因為江湖裏的水會覆舟,也會淹沒舟上的人,所以必須要去“闖”。自己是個從小就不懂水性的人,所以根本談不上去“闖”和“江湖”相關的事物。和平的年代中,只想做個旅行者,去體驗“江湖”裏異樣的景致和雖短暫但卻十分迷人的溫馨。並不奢望一生都能在這溫馨中渡過,只渴求身心疲憊時能在心靈裏觸摸到它。
親情、朋友只是“江湖”岸邊一個小小的港灣。
內心很感激妻子,但在她面前始終只字未提,因為出門旅行對她來説只有擔心....。也許有一天感覺我們都快老的走不動時,我們會相互攙扶著去海邊、去山谷、去個只聽見鳥語的地方看日出與日落;去回憶年輕時一起走過的光陰,也很感激似懂非懂事的孩子,對於父親為什麼要常去那麼遙遠、那麼荒涼的地方,他不會理解。但有一點看得出:他在心裏一定會為自己的父親驕傲。每次父親回到家,他都會聽到許多書本上沒有寫到的有趣的人和事。
有時忘卻只不過是為了更多的懷念罷了。
旅行中經過的大大小小城市、田園相忘于...江湖;一切美好的、醜惡的相忘于...江湖;所有愛過的人和我愛過的人相忘于...江湖....。風兒吹過,我來過我喜歡的地方,除了被塵埃掩埋的腳印什麼也不曾留下。流星閃爍時,除了衣袋中一張返鄉的車票,我—什麼也不曾帶走。
清明過後的一段時期,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季節了:微風中飄浮著嫩綠的柳枝,漸綠的草地不知不覺的劃破了冬的沉寂...,而我卻要離開了。
4.16日
下午,我要出門的時間正好是孩子上學的時候。
因為不想讓孩子看見自己背著行囊離家的背影,於是等到孩子背上書包那一刻叫住了他,卻什麼也沒有説出來,只是彎下腰讓臉頰貼近孩子的唇邊....。
南京站目前正在擴建新的候車大廳,所以候車室是臨時性的。除了進門對面坐著幾個在向旅客宣傳關於非典防範措施的醫護人員外,就是墻壁上貼著的一些宣傳品,秩序井然的樣子。車票是幾天前在鼓樓售票處買的:南京--蘭州,當時查了下時刻表,正點到蘭州應該是17號17:44分,而網上看到的K427次蘭州--格爾木的車開點是21:10分,中間能有三個小時轉車時間。除了進出站買票外,還可以去吃碗正宗的蘭州拉麵吧。可事情有時卻不是這樣如自己所願的。臨走前一天,突然又在網上看見K427正點開出蘭州站時間是17:51分!那麼中間只留給我七分鐘機會,要是K427停在對面還好,如果停在相隔較遠的站臺上就慘了。後來打電話到蘭州鐵路問訊處,果然K427早就改點了...,那麼只能選擇停留蘭州一夜了。
蘭州,曾經只是路過,而不曾下車。已有兩千多年曆史的蘭州,古稱“金城”。因古代《漢書 地理志》應劭注曰:“初築城而得金,故曰金城”,直到隨開皇年間,因為城南有皋蘭山而改名蘭州至今,蘭州還是中國地理幾何上的中心。
蘭州市內最著名的景點是五泉山、黃河第一橋、白塔山等,如果時間允許,蘭州的南線上分佈的幾個景觀很值得一看:74年建成的,年發電量57億度,可供陜、甘、青三省用電的劉家峽水電站,乘遊船逆黃河而上兩小時就可見到右側峽谷中的有“十萬佛窟”之名的炳靈寺石窟了。石窟始建於十六國時的西秦,到元代改名成炳靈寺(炳靈是藏語,意即為“十萬佛”、“千佛”)。從213國道前行,距蘭州300公里的夏河有座“小布達拉”--拉樸楞寺,是格魯派六大宗主寺之一。寺建於公元1709年,每年農曆正月十三的曬大佛吸引了眾多的善男信女,場面十分壯觀,同時寺廟也是甘南地區最高學府。
乘南京到蘭州的火車並沒有買臥鋪。説真的出門中不喜歡過程是在睡夢裏渡過的。南京是始發站,所以車廂裏人不多,靠旁邊的座位上是一批南師大的學生,要去西安實習,上車後一座定,就開始甩起撲克來。
列車員走過來時,我便問起K427停靠的站臺,他笑笑告訴我,現在火車提速了,這趟車提前一小時就會進蘭州站的...。這下我上車前擔心的所有一下全沒了,看來我也是與蘭州無緣了。只是想想:網絡也許和現實一般,會讓人得到真實的一面,也同樣會給人虛假的東西。出門旅行,計劃再好,但還是不能貼近真實。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一路,火車駛過江南大地的時間很少,一路上田地間盛開著油菜花、小小的水塘一晃而過,微風掠過時起著小小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擴大開去,尚未變綠的水草、蘆葦等待著下一個陽光的照耀和來日春風的撫慰。南京--蘭州,火車一直往西的方向奔馳著,夕陽西去時,列車一直在追逐著。20:10分車停靠省內最後一個城市是徐州。火車轟轟隆隆的駛過許多城市的同時,自己的記憶也悄然滑過其間,陌生的、熟悉的,還有夾雜著的鄉村農舍,雖大部分不熟悉,但還是有種親切感。因為你無論來自地球那個角落,腳下的土地總是相連的。徐州是我經過的這條線上最熟悉的城市了,長大後第一次離別父母家人來到的就是這座“彭城”。徐州,建城始於帝堯時期,是江蘇境內最早出現的城邑,為漢文化發祥之地。楚漢相爭的遺跡名勝眾多,如劉邦起事前任亭長的泅水亭、衣錦還鄉時的大風歌碑、歌風亭;項羽檢閱部隊的戲馬臺;張良悲歌散楚兵的子房山;韓信十面埋伏打敗項王的古戰場九里山等。黃河故道斜穿彭城東西,京杭大運河橫貫南北...。已經過了二十年,夜色中籠罩的城市靜默而肅然,它不會知道燈火亮起時有人會在短暫的停泊中記起關於這古城多年前的往事。記不清太多,只知道那一年我獨自離家是十八歲;在城市的鐵路邊我學會了吸煙、喝酒;我學會了去周邊看喜歡的風景;也嘗到了孤獨的滋味。如今過往的一切都淹沒在了紅塵裏,也淡淡的掩藏在散盡了的那時風中了。列車停靠的時間,我沒有下車,只是依在緊閉的車窗前靜靜地看著近處的燈和遠處的燈,因為燈光中會隱藏著一座城市的氣息。
列車駛出徐州很快就進入了河南省境內。窗外會是另一種景致,黑暗中我努力著,卻什麼也看不清,夜幕沉沉我依然沒有倦意。鄰座的學生們牌興也正濃。
此時心情正如一首歌中所唱“打開窗、迎著風,讓寂寞來拜訪...”。
別人熟睡時,我會擁有整個黑夜和流淌過黑夜的記憶,只到黎明的來臨。
車離開徐州站臺的一瞬間,我見到了天空中的一輪明月。也許夜來臨時它就出現了,只不過剛剛被我收藏眼簾。不記得旅行坐車時是否看見過月光伴隨著列車奔走,但今晚我見到了。我在封閉且有些嘈雜的車廂中,而它卻在窗外,孤傲而讓人敬畏。隔著窗,卻似隔著兩重世界。記得兒時在星空裏看見月亮,常和夥伴們一同唱起:“月亮走,我也走..”的歌謠,今夜我看不見窗外的土地,這月光卻無比的溫暖,一直伴隨著離家的遊子一程又是一程。這段路列車似乎一直是運行在一條直線上,所以那高挂的月光也沒有改變過它的位置,只是列車輕微晃動時它也悠然地閃動著。
今夜,車路過徐州,路過我一晃二十年的青春,今晚,我的眼中只看見,姣潔的月光,在滄桑中高懸天上,夜幕籠罩,我曾經的過往;嘈雜的窗內,我只看見你的臉龐,卻聽不見你的歌唱...。
離家時似乎還沒感覺到非典會給出行和以後的日子帶來那麼些不便,出門連口罩也沒有帶上。也更沒想到在此趟列車上會與“非典”同行。
21:00,乘警來13號車廂開始查驗身份證。檢查到車廂中部時,就聽見傳來一些人大聲説話的聲音,也有很多人站起來往那邊張望,起先也沒在意,或許是旅客中有誰沒有票、或是身份證忘帶了什麼吧。一會就見有人提著行李往別的車廂走,問過後才知道車廂中部有位去天水的女子,從上車後就趴在座位上。列車員和乘警詢問時自述的症狀是:感冒、發熱、乏力、身上有疹...,難怪周圍人走了不少。這一下,離的較遠地方的人也開始忙碌起來:許多人戴起了口罩、喝起了板藍根之類的藥。乘警勸女子到下一站(鄭州)時去醫院診斷,女子不願説自己沒錢。可列車員用塑料袋在車廂裏募捐來的錢女子也不肯要...。一會,列車員嘴巴上捂著折疊了好幾層的毛巾走到女子面前把女子帶去了車廂連接處。也許是想想這樣也不是辦法,一會又進來將女子和攜帶的行李一起請進了列車員休息室。
23:40,列車停靠亞洲最大的火車站--鄭州站時,還沒停穩,就見站臺上120救護車、擔架、乘警和很多醫護人員在等著這趟車了。停穩後,上來一位醫護人員給女子戴上口罩,將女子和行李帶上120開走了,大家剛要鬆口氣的時候,幾個白大褂上有著“鄭局中心防疫站”字樣的醫護人員手裏拎著消毒液的桶進到了車廂。接著,車廂兩頭都被守住,進不來人,裏邊的人也不能出去。旅客先集中到一邊,等消毒後站過去,再對另一邊消毒。消毒結束後,便開始挨個登記個人資料了。(後來想想如果那女子真的是非典,我們一車廂人都走不脫,還談什麼旅行計劃?)
4.17號
00:47分
火車駛離鄭州站一小時左右(應該在鄭州和洛陽之間),車廂裏乘客正和醫護人員討論非典問題(他們也留下了電話號碼,有問題可以和他們醫院取得聯絡)時,列車長衝進來對大家説:剛鄭州方面來了電話,醫院已經對女子做了檢查,是麻疹....。這下車廂裏又熱鬧起來了,特別是那幫女生,剛還在談論命運什麼的,顯得過分的激動。看樣子國家對非典的確很重視,特別是在跨越省份多、人員流動性大的交通工具上。現在很多空調快客,車廂都是封閉的,空氣流通的確存在不少問題。車窗應該改進一下,應急時可以打開才比較合理些。
車到西安時天已經放亮了,學生們下了車,車廂裏也空了不少。
寶雞是沿途停靠時間最長的車站,列車在這裡駛出時,天空就開始陰了下來。路基兩旁的黃土地沒有了陽光的照耀更顯得有些平寂。西北的鐵路兩邊,常能看見一條條長長的小路通向離鐵軌很遙遠的村落,沒入一片林間或藏進山凹。遠處車馬走過,沒有太大的灰塵揚起,好像到了起風的季節就不一樣了。從寶雞到天水這一段山脈特別多,所以隧道一個接一個,有時車尾還沒有離開前一個山洞,車頭又進入了下一個新的洞口。山谷邊的黃河靜靜的流淌著,悄無聲息,和周圍黃土地的顏色一般,有些地方只能見到些涓涓的溪流,難以置信的是這樣子悠柔的河流,在壺口時卻能有那麼磅薄的氣勢。列車經過固川小站時,因為要避讓一列從格爾木煉油廠開過來的油罐車,臨時停了下來,而就在左邊的臨時道上,也停著一輛開往格爾木的油罐車,當時真想下去,坐上油罐車直接去格爾木。
寶蘭二線工程正在施工中。沿線能見到忙碌著的工人們,這些人每天都能面對過往的列車,可大部分並沒有見過車牌上所寫著的城市的模樣...。快到天水時,下起了雨,路面濕濕的,土地也滋潤了許多,幾乎變得和南方差不多的色澤,綠色的樹木在雨中變得格外讓人賞心悅目。
很喜歡這一帶民居的屋頂,小小的瓦片被精巧的排列成許多圖案,覆蓋在黃土砌成的四壁上,做工比南方要精緻許多。天水的站臺很簡陋,但卻掩蓋不住天水的知名度。作為羲皇故里又有著壟上江南之譽的天水,有著伏羲廟、麥積山、石門山、李廣墓等眾多人文風景名勝,其中麥積山為中國最著名的大型石窟群之一,被譽為“東方雕塑藝術館”。不知道今後的旅程裏會不會有機會走在這壟上,感受天水的雨。
列車停靠蘭州站時是17:08分,果然比時刻表上的時間提前了近四十分鐘。當初的七分鐘一下富餘了很多,心中很是坦然,拉麵是吃不了了。下了車就決定問清K427停靠的站臺,不出站了。可一念之差,或許是受了工作人員的誘惑吧。
剛下車就聽見蘭州站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對著人流喊著:往烏魯木齊、嘉峪關...方向的旅客來這邊買票,於是,上前問了格爾木是不是也在這買票?得到肯定後,需轉車的一行人就跟在工作人員屁股後面走出了站臺,進了候車室的補票窗口,結果卻讓我氣得差點吐血:往格爾木方向什麼票也沒有。而且我們進來後,通向站臺的門也被領我們進來的人給鎖上了。就是説連後路也給斷了!原本按自己的思路還能呆在站臺上,這樣我幾乎又要從終點回到了當初的起點了。沒辦法,只有到售票處去碰碰運氣,此時,已是17:20分了,好在窗口人不多,可一問,回答依然是去格爾木啥票也沒有,怎麼會這樣?01年在西寧不用出站就能買到去格爾木的票,什麼票都有的。大廳裏K427已經開始檢票進站了,趕緊在售站臺票的窗口花一元錢買了張站臺票,進去再説吧。一到停靠K427的列車前,才明白了為什麼沒有票的原因了,每節車廂門口都擠滿了背著大包小包的人流,大多是四川去青藏鐵路打工的人。青藏鐵路開工以後吸引了大批的外來民工。好不容易擠了上去,只能在靠近車廂外部的地方站立著,往裏卻怎麼也進不去了,過道、連接處被擠兌的滿滿的。
我站的座位邊,靠窗坐著位帶著個年約四歲左右小女孩的年輕母親,邊上座位放著個大包,車開動後,我把行囊放下,請那位母親照看一下,就去補票。結果擠過去後卻沒見著列車工作人員,回來時,年輕母親對我説:你把我這包放在座位底下,你就坐這吧。這真是意外,望著滿車廂的人,我幸運的想了又想。年輕母親是陜西漢中人,丈夫在西寧工作,這次是帶孩子來探望丈夫,也會在西寧呆到年關才會回家。本來提前買好了寶雞去西寧的火車票,結果因為漢中到寶雞的車晚了點,後來在寶雞上了我坐的那趟車,到蘭州時,因為帶著孩子,又背著個大包,給了站臺上人十塊錢,才提前上了這趟K427。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顏如玉。一説出來後,我才想起在來時的車上聽見過這位母親呼喚過的。孩子很乖巧,依在母親身邊一直不説話,懷裏緊抱著個絨布做成的小熊,或許是離開了故鄉的小夥伴怕自己寂寞吧。那位母親一直不喜歡西寧這座城市,來過幾次,總感覺風沙很大,一點沒有漢中好,而且過來呆一陣後就覺得什麼都變得遲鈍了,這次來這裡主要是自己父母的勸説才答應的。也許是這樣,一方水土養育了一方人,一個人走到一個氣候、環境、周圍人都不熟悉的地方,特別是一個女人可能真不能適應的。坐了一天的車,原本只是不停往漆黑的窗外眺望的孩子有些疲倦了,在母親懷裏淺淺的入睡著。見我掏出手機看時間,那位母親對我説: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因為晚點,本應該19點多到的,現在要遲兩個多小時,想告訴丈夫一下,不知道丈夫會不會耐心等在車站,我告訴她:你帶著孩子,又背了這麼大的包,他應該會不見不散的。她笑了笑:以前有過這事,他沒能等下去。不過,我來過好幾次,也認識路的,見不到我就自己過去。等我按照她説的號碼撥過去時,這才發現一個很大問題,手機只能接,而撥不出去了(後來從一地方去另一地方都會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神州行卡的問題,過一兩天就好,手機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應該有適應期的吧)。試了好幾次,還是撥不出,只好作罷。也希望那位母親不會認為我是故意的。言辭中,感覺女子的性格很直,心地很善良。她説等到孩子到了上學的年齡她不會這樣做出讓步了:丈夫常不在身邊,自己和孩子也一樣過的挺好。我不知道對年輕母親説些什麼,只是在心裏希望女子會慢慢習慣一個陌生的地方,也希望她丈夫也能理解妻子的願望。只是多從孩子的角度去考慮未來。
21:40分,車到了西寧,年輕母親帶著孩子要下車了,想幫她把大包送下車,可她看看周圍站著的人群後,對我笑了笑:一路我都自己走過來了,現在到地方了,自己可以的,幫忙把包托上肩就行了。臨走時,懂事的孩子和我道了再見。望著母女倆的背影隨著下車的人消失在車廂門口處,我才發現自己從坐下來只到告別竟沒有向孩子和她母親説聲謝謝。望著夜幕中的西寧站,驚喜的發現西寧的天空在飄著雪花,紛紛颺颺的閃爍在路燈下。下車的門在座位的另一側,人太多,所以看不見孩子的父親、女子的丈夫是不是還在等待著,年輕的母親需要、孩子也需要這份雖長久,但比起人生路上來説只是短暫的等待,有時等待是異常的重要!我想一定會有人看見他們一起笑著,相擁著回家。西寧,夜的站臺上不見不散!
西寧,這次是第二次路過,可沒能像第一次一樣有時間去停留了。從西寧站上這趟車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本來這車廂中就沒有多少空間,但車下的人還是拼命往上擠著。小時候年關前跟隨父親回老家時的情景又重現了,這一刻,仿佛歷史又返回到了七八十年代,女列車長磕磕碰碰的在車廂中來回往裏驅散著扎堆的人群,嗓子顯然有些嘶啞了...。K427晚點了一個小時才終於開動了,站臺上還能看見不少背著包裹返回候車室的旅客,看來只能等待下一個黎明來臨了。其實能上來也是受罪,有時不如去放棄--以給自己一些自由的空間才是明智的。還好,自己沒怎麼吃東西,現在連水也不敢多喝了。否則,不知要踩在誰的肩膀上出去了。站臺外的燈光有些暗淡,但仍能看見近處地上的一片銀白,今夜,我將去德令哈,那座戈壁荒原上的小城,今夜,我又將無眠。
4.18號
我將停泊在此次旅行的第一站--德令哈
7:30分,終於,我從擁擠不堪的車廂裏踏上了腳下這片還在沉睡、異乎尋常寧靜的土地。我知道那是屬於德令哈的寧靜,也屬於我這個孤獨的旅人。車站候車室正在維修,出站口,幾個女檢票員在瑟瑟的有些逼人的寒風裏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因為,蘭州開過來的這趟車停留的時間是惟一過往的車次中最好的時間,但對這城市來説還是算早了些(別的車次經過德令哈要麼是在更加冷清的淩晨,要不就是在將要入睡的深夜裏),這次車過了後,離她們接車的下次時間就是在夜裏十點左右了。站前廣場上空蕩蕩的,除了兩側立著的兩塊很大的有歡迎字樣的廣告牌外,就是幾間尚未開門營業的小吃店和小商鋪了。德令哈,是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首府,蒙古語意為“廣闊的金色草原”。位於柴達木盆地的東北邊緣,轄區面積3.24萬平方公里。海西州,這裡曾經是西羌的牧地、吐谷渾古國的中興之地、吐蕃政權的廣袤疆野...,萬山之宗的崑崙山脈、可可西裏、長江源頭、萬丈鹽橋、不凍泉...,以及諾木洪文化遺址都聚合這海西這塊神奇的土地上。市內惟一的1路中巴公交車上坐了許多早起上學的孩子們,沒人知道我來自哪,為什麼會在這麼早的清晨獨自浪跡這荒原小城。窗外灰黃的土地在眼前慢悠悠的閃過,忽然連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西行第一站會選擇德令哈了。是因為孩提時代的記憶,還是因為“海子”曾經的《日記》?:“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的盡頭我兩手空空/悲痛時握不住一顆眼淚/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讀海子的詩,我才知道有時停泊並不一定是為了美好的景致,一份曾被這字裏行間帶來的感動或許就是理由,《日記》中我能傾聽到詩人曾有的歡笑,感悟過詩人那顆淚滴和詩人曾經擁有過的愛。也許只有荒原上的空間才能盡顯淳樸和凝重的愛。
在路上的時候,朋友發短信給我:你還好嗎?德令哈昨天地震了。後來在招待所裏聽人説,的確17號上午這裡地震過,不過震中離這六十多公里,是個無人區,市裏感覺到了。對我來説,旅行中除非特別的問題讓我無法持續我的行程而外,我別無選擇!因為有時你錯過一程,恐怕會錯過一生。
在招待所放下行囊,收拾一下後,就出門找車去可魯克湖和托素湖以及湖邊的“外星人遺址”,大街上沒有見到一家旅行社,在新華書店買地圖時,營業員告訴我去隔壁的文體局試試,只有他們去過那個地方。結果卻令人失望:德令哈目前沒有旅行社,只有個旅遊局還是剛剛挂了個牌子,要去的那個地方除了上面來人考察,文體局人陪同去外,沒人去過那裏。而且一般車根本跑不了那條路...接待我的人又説:局裏的車剛巧不在,要不可以送你過去...。我沒再説什麼,道了謝離開了那裏。接下來,我便滿大街去問的士,可一聽要去那邊,搖著頭説:聽説過那地,但不認得路,車也跑不過去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北京吉普,開價最底250,但讓我去找個文體局人做嚮導;要不先開過去,找湖邊的人做嚮導...。呵呵,這是什麼事啊?磨蹭到了中午,最後留下的只是無奈。
夕陽下,流淌過市區的巴音郭勒河清澈而靜默,岸邊樹木沒有一絲綠意,一兩個人蹲在裸露的河床上撿拾著被河水沖刷的光滑的石子,街上行人不多,這裡的集市和內地有很大區別,裏邊什麼都攏在一起,不像南方,分門別類顯得很整齊。不過,這樣也許會方便些吧。德令哈至今還是個軍事禁區,過往的外國人不允許在此停留,有一年青藏公路自行車拉力賽經過德令哈時,只有中國選手可以穿越市區。柴達木路要算城市裏最寬敞、最繁華的大道了,站在路中央望去,你的視線會被連綿的山巒隔斷,購物中心前的廣場有些冷清,到是對面路邊擺放的幾十張檯球桌旁人氣挺旺的,這裡有漢、臧、蒙、回等十多個民族,到了節日時,外來的人才會從各種服飾上找到屬於各個民族的顏色來。
招待所一位服務員的老公是地道的南京人,14歲時因為調皮被遠在芒崖油田的父母接到了青海,就這麼一直生活在了這塊土地上。他平靜地告訴我:已往習慣了,人在哪都一樣活,這兒是有些荒涼,可一切都還好。孩子現在九歲多了,可一家人還沒有一起回過南京。
4.19號
淩晨,服務員叫醒了我,他老公開著夏利停在招待所門口接我去車站。
到站臺時,清冷的月光早已挂在天邊,靜靜地俯視著這座荒原小城。月臺上空蕩蕩的,身影在月色下被投在漫長且泛著銀光的鐵軌上,夜風吹過,有些涼意。值班的工作人員緊裹著軍大衣一言不發的等待著將要停留的從西寧發過來的列車。04:25分,上了我前年坐過的5701次列車,但車廂裏仍沒有空著的座,但比起K427要算是寬敞的多了。在連結處放下背囊,點上支煙,默默地望著窗外,記起01年上這趟車,是從起點坐到了終點,停靠中途小站時,曾就著站臺上昏暗的燈光看著上下車的人們,如今自己也經過了這一幕。星光下,從陌生走向陌生,然後再去靠近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條線上火車從修青藏鐵路開始不久就再沒有“安寧”過,也許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戈壁灘,被巨大的黑夜包裹著連同一切生靈。上車時應該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不過,我知道,黎明很快就會來臨,只要見到一絲曙光我就不會覺得冷了。這夜,我一直倚著去守候陽光。
列車就這麼在黑暗中穿過了荒原和戈壁,到錫鐵山時天已經大亮了。窗外的景色和那一年的沒有多大區別。10:10分車停靠在了格爾木。蒙古語中格爾木是“河流密布的地方”。這是個世界上地理面積最大的城市。原本空曠的站前廣場現在變得十分熱鬧,一排排嶄新的臥鋪車停在廣場邊,都是去拉薩或過當金山口去敦煌的。前年可以説只是路過格爾木,只是在站前廣場附近呆了幾個小時。這次停留,一是想看看這座城市,二是想找同行的人包車去拉薩,這樣一路上可以有時間去沿途的景點。在從火車站坐上2路中巴去市區時,就發現滿車都是來自四川的民工們,後來知道,今年四月初,格市大大小小的旅館竟然全部爆滿了,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格爾木市的確是除了西寧外,城市規模最大的地方,也比較繁華。住宿的“建銀招待所”處在市中心地段,臨窗望去,崑崙路上大型商家、街道上的行人、車輛歷歷在目。十字路口很多綠色遮陽篷搭起的空間是人們餐飲、休憩的好去處,格爾木城市的道路修的也不錯,道邊樹陰下,常見一字排開的檯球桌、棋局和擦鞋攤。格爾木市本身並沒有什麼特色産品,之所以能在戈壁上成為青海大的城市,我想應該是政府的開明和大度的原因吧。在車上聽列車員説,六月份要開通成都至格爾木的一趟火車,那時,這裡真的會發展更快了。
4.20日
下午,格爾木市火車站邊的鑫苑賓館。
來前在網上見到帖,説這裡基本每天會有小車去拉薩。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裡果真是包車前往拉薩的散客集聚地,有不少桑塔納之類的小車,去拉薩,開價300,途中經過的景點可以下車拍照(但要湊齊四個人才發車)。人不難找,兩位來自上海的女孩(W和G)、還有一位是四川康定地區的藏族漢子。談路線時,W、G去和司機要求車到當雄時拐去納木措湖(當雄路口離納木錯扎西半島67公里)看看,司機笑笑沒説不行,只是讓我們去和那藏族漢子商量一下:因為人家是趕路,你們是來旅行的,目的不一樣。而且從當雄算去納木措來回一趟要耽擱三個多小時...。司機説的很在理,不過等去找到老藏一説,沒想到問題解決了,人家點了頭。這樣我們三人另加了司機150就可以去納木措了。
臨上車前,W和G又在嘀咕著買大衣、氧氣袋和葡萄糖,我和司機好説歹説還是一人買了個氧氣袋,説是路上不吸,但看著那鼓鼓的袋會給自己增加安慰和信心。老藏一早就坐進了司機邊上的位子,我只好讓W、G分坐兩邊,(吐起來也方便嘛)。現在想想,主要為了途中風景,而且這車要比臥鋪快大約七八個小時到拉薩。要不如果有下次,決不會選擇桑塔納之類的小車去走青藏線了,人窩在裏邊不是滋味的。
車還沒駛出市區,放在後面的一袋氧氣就被曬爆了,這下只能當枕巾用了。趕緊把另一袋拿到前面仔細照顧著。青藏公路目前也正在維修,所以很長一段路車要走便道,那灰塵大的讓你無法去想象。還好,青藏鐵路是順著公路邊上鋪的,一路上要比兩年前走時熱鬧很多。快到五道梁時,路左側有一條長約12KM的鐵路橋,這是專為藏羚羊們而設計的通道,路右邊就是可可西裏自然保護區的位置。青藏鐵路施工非常艱苦,一路上要穿越不少山脈,所以隧道也特別多,什麼“幹溝隧道”、“崑崙橋隧道”...。路上,W和G一有不妙的感覺就要吃藥,過五道梁時,W高原反應越來越大(還不停地説自己去過虎跳峽也沒什麼,呵呵),除了過崑崙山口時下來拍了相片,後面景點再沒有精神了。沱沱河是夜裏22:30分到的,我和G、司機、就在路邊的“蘭州登峰飯店”每人下了碗麵條,那可能是我嘗過的最難吃的食物了,只是勉強吃了一小半。老藏人也不知道去了那裏,W在飯店裏坐了幾分鐘就回車裏躺下了。離開沱沱河不遠,駛上長江源頭第一橋時,W就開始嘔吐起來,我和G勸她吸點氧氣,但不知是還能堅持還是要實踐自己説過的話的緣故,沒有伸手去拿氧氣袋。
車過唐古拉山口時,是
4.21號
淩晨3:00,為了給我們拍照,司機將車頭對著那塊碑石,然後打開前大燈照在上面。
到當雄是正午時分,下車時感覺風沙很大,路人也不多,過往中的人也都是把口鼻藏在圍巾裏匆匆趕著路,看上去當雄似乎和內地一個小村差不多少,109國道穿城而過,將當雄分成長長的兩邊。司機沒有去過納木措,車停在天湖飯店門口,吃了麵條後,問清了納木措的方向(其實,去納木措就是飯店門前的一條砂石路,不下雨時路況挺好)。
車一直開到扎西半島前的一片帳篷跟前才停了下來,帳篷是轉湖的藏民們搭起的,像個小小的居民點,有小吃店和小賣部。今年是羊年,是轉納木措的好年份,可我們去時的季節不好,四月底了,江南已是春暖花開,這湖面卻大部分還結著冰,環抱湖一半的念青唐古拉被積雪覆蓋著。其實旅行中,常會在不是最好的季節跑去看風景,我覺得沒什麼,因為每個季節都會有不同的景色去讓人感動。納木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聖湖(湖面海拔4718米),蒙古語中納木措叫“騰格裏湖”,是“天湖”的意思。虔誠的信徒們繞湖一圈往往要走上十多天,一路祈禱、一路風塵也會有一生的收穫。陽光時隱時現的湖邊,讓我最難忘的就是一群手牽著手走向天湖的藏族女孩子們,亮麗的色彩點綴在繞湖的塵土路上,佩飾發出悅耳的聲響濺在凝固的空氣中,丟在轉經路邊、丟在與雪山相擁的湖畔,也鑽進每個與她們擦肩而過的旅行者心中。或許在她們心中有些事並不太明白,只是按著祖輩教給的方式去做、去追隨,民族的傳統和信念就這樣會在遠離城市喧囂的土地上靜靜的延伸下去,千年、萬年!
當雄到拉薩大約120KM的距離,行至羊八井路段時,又在修路,01年就因為這段修路繞道林周,所以多花了三個小時,如今路居然還在修,但願修的不是同一段路。
快到納木措時W已開始把氧氣袋抱在懷裏,並且呼吸進了袋中憋了許久的氧氣。所以對於納木措,W只是下車走了幾步就呆在藏民的帳篷中守候我、G和老藏了。幾乎快到拉薩時,W做出了個令我和G吃驚的舉動來,先是抹著眼角的淚水,接著撥通了朋友的手機....。這情景讓我一下就想起了王小丫主持的“開心詞典”裏求助電話那一幕。W今年要畢業,不管是不是繼續學子生涯,但終要走向社會的,我不知道未來的路是不是如這青藏線那麼難走,希望也祝願她因此而成熟許多。
車一直開到了北京東路上的“吉日旅館”,這是我前年在拉薩歇腳的地方,有些依戀,特別是吉日那過道間沐浴著午後陽光的長條椅,01年我在這度過了不少快樂時光。門廳依舊,登記室內面孔似乎還有些熟悉,院中央的瘋牛餐廳外墻正在裝修,除此而外別的沒有多少改變。登記的房是206室,上樓路過發帖子的墻壁時,發現貼帖子的地方變了,而且內容也少了許多。房間裏今天比我早住進了兩位,一是廣州來的(讓我想起了非典,不過聊天時知道他已出來二十天了),另一位是合肥過來的,都在西藏呆了一段時間。得知合肥的過些日子也要去尼泊爾,而且簽證早辦好了,便請他第二天有空就陪自己去尼泊爾駐拉薩辦事處去辦簽證,結果他的回答讓我有些吃驚,並由此讓我對安徽人産生了不好的印象。(自己第一次出國,而且不怎麼懂英文和簽證的相關手續)當時,他正在樓下和幾位司機閒聊,我便問他:明天有空的話,能不能幫忙陪我去簽個證?他驚訝的問我:你不會英文,去尼泊爾幹什麼??....?當時我不知道説什麼好,在我看來,語言對旅行人來説不應該是最大的障礙,何況我去尼泊爾不是要去學術交流...。我不知道這位朋友是何公幹,我想來西藏、去尼泊爾也只是用雙眼感受、用心靈去記錄吧。很多事,在外國人眼中能理解,但在同胞中卻不能理會。我沒説什麼,也不會為這些言辭去生氣,出門在外,能得到幫助最好,但不要勉強別人,更不要勉強自己去低頭。出門受點傷又能怎樣...。
4月22號,
拉薩晴轉陰。
吉日旅館後面是條小巷,通向附近的大昭寺廣場,所以一大早,就被小巷中穿流的人聲吵醒了。於是,早早的出了旅館的門(其實在內地這時間起床已是很懶的人了,只不過,拉薩商場開門要比內地遲了兩小時左右)。第一個去的地方自然是離這不遠的八廓街。等走到近前時才發覺昔日寧靜的八廓街如今正在進行老城區改造,八廓街轉經的道上被冰冷的機械挖掘出了深深的溝壑,很粗大的水泥排水管被起重機吊起後埋在溝壑內,施工車輛停放在原本轉經的路中央,佔據了很大的空間,但這樣也沒能阻擋早起轉經的人群,因為來過高原,所以我明白只要信念不息,儀式就回永存。隨著人流很快走到了那座熟悉的黃房子面前,瑪吉阿米門窗緊閉,樓下入口處堆積著許多黃沙、石料等建。來拉薩前就想好再去這房子裏,坐在灑滿陽光的窗前,放鬆一下旅途間的疲憊,可現在這情景,不知道還能不能如願?離開黃房子不遠處有幾位在維持秩序的城管隊員,上前問後才知道,這老城改造工程要到六月底,完工後,整條轉經道要鋪上長長的石條。記得01年吉日旅館前的北京東路也在改造,原來的土路如今已變成了寬暢的水泥路,這樣的改變對居住在拉薩城區裏的居民來説應該是件很有益的事,可對選擇西藏的旅行者來説,似乎改變間少了份感覺。有些事始終無法去斷言孰是孰非。路很長,還需慢慢走,慢慢去品味,也不用追究它如何改變,美好的你就讓它永存心底深處吧。
找到尼泊爾辦事處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照在身上非常溫暖。拉薩就是這樣,有陽光時你會感覺有些燥熱,沒有陽光的地方你又會覺得撲面而來的涼意。
一本介紹西藏的書把尼泊爾辦事處寫成了羅布林卡路13號,可在這條路上尋找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在西藏博物館問了後才知道應該是在羅布林卡北路,也就在羅布林卡公園正門的右手邊。尼泊爾辦事處大門邊有座像是傳達室之類的建築,一個尼泊爾人坐在門口折疊椅上吸著煙,身後的防盜拉門只留下一個很窄的入口,只能容一個人進出,他把我遞到他手中的護照來回翻開了幾下,又要了我的一張一寸照片和護照複印件就起身進了屋,我跟進去後,他從一疊表格中拿出一張讓我填寫,我告訴他我不懂英文,他沒説話,問我要了支筆幫我填好,我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去窗口交錢、拿了收據就一切妥當了。
拉薩河就座落在羅布林卡公園的後面,繞過青藏、川藏公路紀念碑,站上水泥砌成的護坡就看見它了,拉薩城區的河水不算清澈。
拉薩河發源於念青唐古拉山南麓,一路流經那曲、當雄、林周、墨竹工卡、達孜、城關、堆龍德慶和曲水,是西藏最大、世界海拔最高的雅魯藏布江中游一條較大的支流,全長近500KM。
拉薩河流域右岸支流大都發源於冰川,而左岸支流則大部分源於湖泊。正午的陽光慢慢透射在平緩流淌著的拉薩河中,厚重的雲層壓的很底,似乎要努力去貼近這無聲無息的四月拉薩河,陽光也掙扎著想要把耀眼的金色塗抹在看不清底的河床上...。河對岸的山巒、樹叢魅影般的倒影卻深深沒入拉薩河的懷抱裏,撇開了陽光,也撇開了千年的酥油氣息。陽光穿不過這沉睡著的拉薩河。
拉薩,我已沒有別的要去的地方。午後的瑪吉阿米依舊如我早晨看到過的那般,靜靜地,二樓平臺和臨八廓街的窗口仍不見人影,門口被擠得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走進底層,沒有任何人跡,通往裏間的白藍相間的布幔垂著,掀開後卻見裏邊坐著兩位藏族婦女。當得知樓上還在營業時,真是喜出望外。沿著兩年前踏過的樓梯上了樓(樓道依然暗黑的很),屋內沒有一位客人,一位少女佇立窗前不知凝望著什麼,聽到推門聲才轉過身來。室內陳設和從前一模一樣,一如第一次來時的感覺:溫馨而恬靜。
這個午後,瑪吉阿米沒有陽光,只有我這過客。服務員告訴我:這裡老闆已經換了,是原先老闆的弟弟,原來的叫紐熱,現在老闆叫南熱。所有的東西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因為最近老城改造,加上內地的非典影響,生意一下清淡了許多,有時一天也沒有客人。寂寞應該是這裡真正主人的心願,因為吧臺裏那照片的眼神有的只是期盼,畫像中的瑪吉阿米依然端莊的目視著所有凝望過她的人。所有都會改變,但那種散在紅塵裏已半個世紀的讓人嘆息的往事卻會隨著歲月愈來愈淳厚,越清晰。坐在挂著黃色落地窗簾的窗前,看著已面目全非的轉經道:不見陽光、也不見了昔日的桑煙,的確有些蒼涼、有些心酸的感覺。一口清香的拉薩啤酒和著指間燃起的煙霧緩緩入了懷抱:一切都會改變,一切也終將改變的。和上次一樣,有客人來時,室內就會響起輕柔的音樂。起身走到吧臺,讓服務員放那盤“神秘園”的CD,因為第一次來瑪吉阿米聽的就是裏邊的曲子。結果女孩從吧台下抱出了一堆CD,找了很久,也沒有看見“神秘園”,不知道是不是主人換了,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也給帶走了。閉上眼,還能聆聽到逝去已久的那6月裏傳來的空靈與嘆息。
整個下午,沒有再來光臨的客人,陽光只是若即若離的照射進這幾扇窗,一個人的瑪吉阿米,我在這裡坐了很久。啤酒、香煙、飄浮在空氣中的CD聲...,就這麼度過了來拉薩的第一個午後時光。不知怎麼一種淡淡的失落繞過心頭,久久盤旋在室內,只到我起身離去。欣慰的是,那樣的眼神還在:傷感而迷人。
4.23號
今天照耀在拉薩上空的陽光十分充裕,似乎是要彌補昨日天空間的陰霾。
早早的就透過旅館的窗簾灑了進來。約定好今天中午去尼泊爾辦事處去取簽了證的護照,離約定的時間尚早,於是,決定先去娘熱路上“阿裏駐拉薩辦事處”去看一下發往阿裏班車的情況。今年這季節來西藏,的確不是好時候:主要是非典的影響,所以來西藏的遊客非常少,往年此時,幾家有名氣的自助旅館裏人氣很旺了,進來的人面對最大的困難就是很難找到同行包車的人。一個人只能搭班車或貨車,時間上不好確定。娘熱路上尋了老半天,才在503路上票員指點下看見了辦事處,這裡離西藏體育館很近。辦事處外沿街的房間上挂著“藏羚羊公司拉薩至阿裏客運班車”的牌子,門口坐著工作人員在聊天。問了下時間,三天一班,票價讓我嚇了一跳:750~800元。印象裏前年深圳一同住吉日旅館的人就是坐班車去的阿裏,才三百多...,而且今年初我得知的價格也只是500左右啊。得到的解釋是:油價漲了。出來後又問了幾家阿裏貨運站,貨車的價格也在500元左右。反正自己是先去尼泊爾,回來後説不定能找到同伴包車。
簽證是去就拿到手了。甲科的車就停在簽證處對面的馬路邊(甲科是四川過來的藏族司機,昨晚在崗堅飯店旁的拉薩客運站找去樟木車時認識的,開了輛黑色的4500),説24號4:00要去樟木,每人400元。日喀則到是有班車去樟木,但因為不想中途再轉來轉去的,所以拿完簽證就在車旁先付了甲科50元定金,説好24號4:00把車開到吉日門口接我。
八廓街一圈人已經沒法走了,只有虔誠的信徒們還在繞著臨近的小巷低一腳高一步的堅持著。布達拉廣場上正在舉辦“西藏小松工程機械産品”展示會,兩台挖掘機安靜的停放在同樣靜寂的布達拉麵前。不知道布達拉麵對這鋼鐵傢伙有什麼思想,或許是感激:正因為它們,這千年的拉薩才會更快的改變,迅速發展;或許在心裏也有埋怨:是你們打攪了這千年的寧靜...。
回到吉日,陽光正灑在二樓的長廊上,這時,在格爾木鑫苑賓館遇見的幾位結伴要去登珠峰的朋友(後來知道五月央視將在那裏舉辦“慶祝人類征服珠峰五十週年”活動直播,所以吸引了不少登山愛好者)也住在了吉日。來拉薩,坐在旅館長椅上感受陽光的確是件很開心的事。將一切思慮丟棄,讓高原的陽光穿透靈魂和肌體,你會發現自己讓陽光融化,只剩下胸膛裏那顆跳動著的心。樓下空地上停放著幾輛等著生意的各式吉普車,幾位北京來的年輕人站在一輛北京吉普前和司機説價,要包車去後藏、珠峰那條線,待行程、價格談妥後,其中一位對司機提出要試一下車況(大概是想在高原上體驗駕車的滋味吧)。結果,出旅館大門時(其實門挺寬的)車右側碰壞了墻邊的塑料下水管,這下人和車都被攔住了,爭執許久也沒有定論。或許問題本身就不大,或許今年旅館的生意也不太好的緣故,人和車一會就被放出了大門,不過,那試車的小夥只能是坐在了后座的位置(估計司機會將車開到空曠些的地方再讓出駕駛室的位吧)。
在拉薩辦簽證的這兩天,感覺要比前年輕鬆很多。前年因為第一次來,有些興奮,同時來回奔波的也挺累。現在,覺得像在天堂,一個人自在的在大街上、在布達拉廣場、在大昭寺門前、在羅布林卡的院墻外、在拉薩河邊閒散的走著,累了就靜靜的找個路邊臺階,在高原的陽光下看看過往的車輛和搖著轉經筒的行人,或是去隔著窗就能看見街燈的路邊店舖中喝兩杯啤酒...。可畢竟這樣的日子只能是短暫的,我停留拉薩,是為了離開;我路過拉薩,更是為了和拉薩告別。拉薩是座不屬於我的城市。但卻是座能讓過客、至少讓我感動許久的高原城市。如果拉薩是天堂,那麼我註定要返航回到現實的港灣,對於拉薩的種種變化,就我內心來説不是很期望的,但我會喜歡它只到永遠。
拉薩:一座旅行者與乞討者並存的天堂;一個信念和失落相依賴的地方;生存在這裡的和所有路過的人們都會在每天的陽光下各自期盼著、守候著什麼,在這裡沒有太多的喧嘩,沒有壓抑。因為靈魂只會是在靜寂中尋覓到屬於自己的天堂,或許某一天這種寧靜、和諧會被一種窺視已久的存在打破,我會慶倖,自己曾在拉薩見到過它變化前的樣子,這種樣子會銘記在內心最深最深的地方。
4.24號
三點剛過的樣子,睡夢中聽見有人敲擊旅館的大門,接著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從空蕩蕩的樓梯上傳來,很快就停在了房間門口。話音剛響起,我就知道是甲科了,趕緊起床,打開了房門。“快走吧...”甲科急急地説,便進來提我的揹包,原來他那原定的出發時間提前了。看他這個樣子,我連襪子也沒顧得上穿,外套敞著就跟在甲科的身後出了旅館的大門,模樣一定很狼狽。藏族人有時就是如此,性急的很,一旦決定了的事得馬上做好。三點剛過的拉薩睡的很沉也很深,那熟睡中的人們也才進入夢幻的開始,星光籠罩著拉薩的街燈和將要走向下一個行程的旅人。此時的天涯會在何處的角落裏等著我、期盼著我,在被黑夜流戀著的街道上我不知道。3:30分車開動了,車上除我一個過客外,其于五人都是地道的藏族同胞:一位拉薩旅遊汽車公司退了休的,要去尼泊爾走親戚的婦女;兩位分別在大昭寺和昌都地區的生意人,要去尼泊爾進貨;還有兩位小夥子只是去樟木鎮採購東西的。車內有些擠,可甲科説:以前都是這樣坐的。也許藏族人和漢族人會在一些方面有不同理念,但對藏族和漢族的司機來説基本觀點應該相同,就是多拉快跑。從拉薩到日喀則的路還是不錯的,出了日喀則基本上全是土路了,比起青藏線來,灰塵還要大些,但4500的確還是長途旅行中很好的選擇。過曲水河橋時,天放亮了,路兩旁及遠處的景致在朦朧中變得清晰起來,山口處的經幡、積著雪的峰頂、散落在坡地上的牛羊和在車窗外劃過的一排排木制電桿...,讓我明白:我還浪跡在西藏的土地上。車到拉孜時,又加滿了一箱油,從拉孜縣開始,往南沿318國道去定日、珠峰和樟木口岸;往西去薩嘎,又分南線和北線去往獅泉河、新疆的葉城。因為自己決定回程時在這裡搭車去阿裏,所以甲科借加油機會幫我問了下過往車輛的情況後告訴我:就在這裡等車,肯定會有去阿裏方向的貨車和不定期的客車。下午1:30分,車到了彭曲橋邊防檢查站,這是我上次去珠峰大本營時必經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要下車去站內登記證件和去向。和第一次的印象比較,邊檢站內整潔清爽了許多,從寬大的鋁合金窗內可以看見遠處靜謐的雪山和草地間尋覓著的羊群,燦爛的陽光下盡顯一份自在和灑脫。耽誤了約莫半小時,車駛過了邊檢站。318國道從上海延伸到這裡,幾乎又是個新的開始:珠峰、口岸都從這裡作為起點,都是讓旅行者極想要靠近的地方。剛開出十分鐘的車在一片開闊地的中央爆了左後胎,於是就在這寂靜高原上的一條寂靜路上、在遠山的注視中更換了備胎,左側有條通往珠峰新修的路,而我們坐的車沿著的是條老路往定日方向駛去,路上見到一輛裝載登山物資的卡車,車後廂貼著“祝中國登山隊登頂成功”和“中國國家地理”的字樣,估計是運送登珠峰的必要裝備。車快行至老定日時,在過了一個山口,便能遙望見百公里開外的珠穆朗瑪在陽光下的那份從容和安詳,這是我上次沒有能看見的。今天的天氣不錯,珠峰上空的雲層遠遠地離開峰頂,始終也無法遮蔽神女的面龐。甲科把車停在定日的車鋪去補路上爆了的胎,於是我乘這機會趕緊往能看見珠峰的地方跑去。定日的街道完全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一條筆直的柏油路將小城分開,走過時,欣喜的發現了上次住過的旅店(老定日呼蘭旅館和吃過飯的天府餐廳)依舊還在,拍攝照片後進了餐廳,居然男主人對我還有印象!幾年了,歲月會不經意抹平記憶,能想起曾停留過的和過往的人,的確不容易。感嘆之際,又坐下聊了很久,只不過這次只是我一個人(上次同行珠峰的四位朋友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15:30分,又上路了,從這裡到樟木還有四個小時的行程。路況一直不好,每到一個有著飄揚的經幡和瑪尼堆前的山口、河谷時,甲科總要問我或停下車讓我去拍照,不知道同車人的想法,也許這也是他們熟悉並熱愛的土地,所以不是很在意。越接近聶拉木,山勢就變得越陡峭,車是一直沿著山路盤旋而行,轉過山口,聶拉木縣城的面貌就呈現在了眼前:這是個佔據了山腳的城市,一座小橋是318國道通向縣城惟一的途徑。橋下則是深深的溝壑,沒見到多少溪水在流淌。過了橋,甲科就將車停住,讓我們都下車跟著他去檢查站登記。橋左側一排平房外墻上用紅色顏料涂刷上了箭頭和“登記、住宿”的字跡,聽到人聲,一位手中拿著撲克牌的士兵從第一間屋內探出頭來看了看後,讓我們進了屋子。這是一間靠墻豎放著兩張行軍床,床中間臨窗的位置一寫字桌,進門靠右窗口也有張同樣大小寫字桌的小屋,進門的這張顯然是做辦公用的,因為士兵見我們進來後便放下撲克一臉嚴肅的坐在了這桌前,挨個登記起了我們遞過去的證件。乘著先給他們登記的機會,我細細的打量著室內,一張行軍床上佈置的很整齊,另一張上則豎放起幾行撲克,似乎是來之前,士兵正在給自己算著命運。屋中央有一2000W左右的電爐空燒著,大概是士兵一人呆在屋內有些冷的緣故吧,這山間的小城,陽光在這午後的確照不到這城內的平房。縣城離樟木37KM,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了,全是盤山土路,有些地方還能見到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塊散亂在路中央。路上見到過一對歐洲的旅行者徒步在走這山路。這季節不是屬於樟木河谷最棒的時候,雖然車在行進中,兩岸深不見底的峽谷一直相伴而行,有樹木掠過,但並不顯得鬱鬱蔥蔥,從高坡上滑落的整片冰塊堆積在山腳邊,山谷底處裊裊升上半空的瘴氣給人有些陰冷、無助的感觸,蔓延中,不時遮蔽住山路,行車這裡,有些似南方的山區。如果六月來這裡,一定會很美。趕到樟木已經是19:40分了,依舊能見到高原上殘余著的陽光。這是座類似重慶的山城,走完這小鎮,人要拐上兩三個之字形的彎,比起縣城聶拉木,這裡要熱鬧許多,商鋪、飯館、旅店鱗次櫛比,有一兩個超市規模還挺大的。一位藏族小姑娘在一間名為“拉薩旅館”的二樓(樓下挂著招牌,只有上面才能住宿)為我們打開屋門,要走了身份證後就不見了蹤影。和這裡大多數旅店一樣,這裡也有一個可以站在上面遙望四面的平臺,樟木的山谷懷抱著各式樣的建築,外墻色彩很鮮,邊境小鎮上已看不出誰在影響誰:藏式民居、內地生意人帶進來的風格以及尼泊爾的建築摻雜為一起。目光隨著盤旋著的小道能見到谷底處友誼橋附近的一些房屋。在一家四川人開的店內吃了碗米線,天色也已暗了下來。在離旅館不遠的藏式餐廳裏,我見到了坐一輛車來的那位藏族婦女,坐定後才發現這裡的女主人也是“拉薩旅館”的老闆,那藏族小姑娘也在餐廳裏幫忙。提起兌換盧比的事,女主人告訴我現在比價大概是1:9.26左右,如果要換明早走之前就來這裡,她會打電話讓換錢的人過來的。一會,甲科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進來了,一起聊了一會,出門時,天下起了小雨,空氣異常清新,小鎮上的路在燈光的反射下呈現一種淡雅的潔凈,來時一路的風塵似乎讓這飄忽而至的細雨帶進了深深的谷底。這裡網吧每小時五元,網速也不快,來這裡基本都是些外國遊客,對旅行者來説,停留的每個驛站,網絡是和家人、朋友短暫溝通最好的地方。回到旅館,雨也不下了。房內坐車同來的一樣要去尼泊爾的藏胞正相對的坐在各自床邊念著佛經:一位手裏掐著佛珠,一位面前則攤開一疊長條型的經文。兩人不時的把頭湊在一起看著桌上的經文,一臉虔誠。見我進來,其中一位懂些漢語的人和我間斷的聊了會內地佛教的一些事,我告訴他我計劃去尼印邊境的藍毗尼時,他一臉羨慕表情。對於佛教徒們來説:無論是藏傳佛教也好還是內地佛教也罷,能去佛祖誕生的地方,一定是件很渴望過的事。我不是什麼教徒,去只是希望感受一種氛圍。
4.25號
一場小雨過後的樟木有著不錯的天氣。
登上旅館的平臺,看著低低的雲層和繞過山間樹木的霧氣,有種朦朧而迷離的感覺,八點多鐘(尼泊爾時間,臨睡前我已將手機調了一下,北京時間要比這裡早了二小時多一些),陽光還沒有升到能照射進小鎮的地方。走出旅店,沿著之字形窄窄的水泥路往來時的方向慢慢走著,小小的山城建築被分在路的兩邊,一邊高一邊低,往回的路是個上坡,鎮上尚能見到幾座很有年代的但已在風雨中有些敗落的老屋,大都基本上翻新或重建過了。之字形上端有一個小鎮的農貿市場,處在二層建築的底層,光線很暗,七、八個水泥砌成的簡陋的石板做賣菜的案子,一台年代已久的黑白電視機被挂在高處播放著節目。不過,鎮上很多賣雜貨的門口竹編的筐內也盛放著一些蔬菜,不時還會有肩挑著蔬菜和豆製品的小販在沿街叫賣著。從街邊惟一的一座有著轉經筒的房子裏還能看出宗教對這裡的影響,但有些沉悶寂寞。離這對面的臺階上有一座烈士陵園,透過沒有打開的門內可以見到參天的松樹圍攏著的墓碑,對於小鎮,這裡有著另一種虔誠和敬仰或許清明節的鮮花已經開過了,只是我沒趕上吧。三五成群的藏族姑娘和小夥聚集在將要開門的超市前,等待中觀望著過往身邊的車輛和路人。去往口岸的車並不多,基本是些駕駛室內置滿花環的尼泊爾貨車從小街上穿過。樟木鎮的早晨,將會從這裡翻開新的一天。一直到十點多,太陽才終於爬過山尖將溫暖拋給了小鎮地勢高出的一面。等換好盧比出來,昨晚約好一起租車去友誼橋的藏胞已不見了蹤影,那位藏族小姑娘告訴我他們已經坐車去了。
從樟木到友誼橋,先要過中方的海關檢查站,在這裡就過來一位尼泊爾的士司機問我去不去加德滿都了。等到友誼橋口時已是11點多了,剛下車,又圍過來許多拉客的司機們,開價很高:150元人民幣。友誼橋看起來只有四十多米長,橋下樟木河谷的溪流在亂石中穿梭著,從中方流淌進尼泊爾境內。出關、進關手需都很簡便,前後只用了十分鐘。站在尼泊爾境內時差不多12:00的時候,穿過尼泊爾邊境有些簡陋的小鎮科達裏,鎮的一端有發往加德滿都或是先去巴得比西再轉去加都的車,大概只需160Rs左右。不過,考慮到公共汽車要開較長時間的原因(科達裏到加都90KM,卻會開上七、八小時),還是決定找人租小車過去。很巧,這裡又遇見了同車去樟木的一位藏族生意人,又找了位湖北過來,現在加都郊區開了家“天瑞中國城餐廳”的劉先生,於是,三人每人付給司機500Rs。司機不甘心,把我們晾在車上,想去再找個人,就又去尼方邊檢站門口找生意去了。離邊檢站出口約100米處有一商店,門口有一小塊空地,左邊一群年輕人圍在一類似國內兒童們玩的跳棋面前,四個人玩,輪番坐莊,一個人置點,然後按照置出的點數走棋;右手邊一木桌上放著一部可撥國際長途的話機,看起來收入不錯,眼前的街道上等待驗關的貨車擺成了一條長龍,使原本不寬的路上顯得很擁擠。司機終於一臉失望的返了回來,這時,出門的國內人的確不會很多。劉人挺不錯,一路上向我介紹沿途的風景,從科達裏出來到巴得比西這一路的風景挺好,但30KM的路不好走,這路原本是中國人幫助援建的,建好的路相當不錯,後來尼政府把管理權交給了瑞士,結果就越來越差了。尼泊爾這邊的山路兩岸常能見到飛瀑、溪流從蔥鬱的叢林間穿過,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就藏在坡地的綠色之際,很是醉人。在西藏這一路過來只是到樟木才能見到大片的綠,不過,因為這裡海拔很低,所以天空的色彩沒西藏那般有強烈的對比度了,讓我又懷念起了西藏。車路過巴德比西時,左手邊有一座鐵橋,劉告訴我,這橋是通向珠峰南坡的必經之地。巴得比西路邊停泊了不少公共巴士,車廂頂上都坐了不少人,包括一些少年。車開動時,車門上下客的地方都能見到一兩位抓住欄杆探出半個身子的人,山路上也是如此。尼泊爾車的方向盤都在右側,所以是靠左行車。尼泊爾國徽上有一行字是這樣寫的:祖國比天堂更寶貴。在這個89%信仰印度教的國度裏,他們懂得祖國比什麼都重要。從科達裏邊檢站,一路還要經過好多檢查站才能到加都。士兵們斜挎著衝鋒槍,對國外旅行者,遞上護照,一般只是端詳一下就會放行。而本國的公共大巴被檢查的次數嚴格程度要遠遠高於的士,巴士上人常要全部下車,徒步走過檢查人員面前,然後待車被檢查後,才能在前面再次上車。據説是因為:坐的士的和外國旅行者應該是有錢的人,有錢人不會給政府添亂子;而窮人出門大都做公共巴士,因為窮困什麼都可能去做的。這是我從科達裏去加都不願坐公共巴士的原因之一(路上“麻煩”多些),還有就是,公共巴士在路上遇到休息區、茶館之類的地方,司機會把車停下來,進去吃些東西、喝杯茶或稍事歇息片刻再開,一路上多的會停下三、四次。路上在山區見到不少尼泊爾的學校,學生們都穿著統一的校服。快進入加都時,看見了執勤的交警,穿著和國內差不多,只是腳踝處都套著個像是綁腿之類的東西。加都機場就在城郊,長長的鐵絲網將之與繁華隔了開來。車一直開到了加都的塔美爾區。這裡是來加都的外國旅行者喜歡的地方,賣尼泊爾手工藝品的商店很多,而且整個加都就這裡夜幕中的色彩最亮麗。
加得滿都鄰近巴格馬締河和維什馬締河的交匯處,723年由古納卡馬德瓦國王建立,1768年開始成為廓爾喀族統治者沙阿家族的駐地。沙阿王朝延續至今。加都海拔1300米,四週高山環抱。谷地裏田園景色是分迷人。
中國華龍餐廳位於塔美爾區最繁華的地方,之前以為是餐飲和住宿一起。等進去後才知道餐廳的確是來自國內的一位東北人開的,而旅館則是尼泊爾人的。下了車進了旅館門廳,接待我的剛好是旅店老闆,開價頂層的一單間(沒有電視、只有一張床,有公用的淋浴,150Rs一天。我還價到100,他搖搖頭把我領到了隔壁的華龍餐廳裏,裏間出來一位女士,看見我便用中文和我打了招呼。女士姓劉,地道的東北人,原來是位老師,幾年前隨夫來尼後一直閒著,後來丈夫忙著打點國內另外生意時,便常來此照看這家餐廳,忙時也親自下廚。見到我遞過去的一張這家餐廳的名片時(在拉薩曾去西藏揹包客餐廳打聽去樟木方向的車況時,意外拿到的),女士非常驚喜...,轉過身用尼泊爾語和旅館老闆説了一會,然後告訴我:我和你上去看房間吧,100Rs。第一次一個人去國外,能遇上中國人是件開心的事,能得到幫助更值得慶倖。雖然只是少了大約5元錢。
加都的塔美爾區真的可以説是旅行在這裡人們的樂園,夜幕降臨時,整個區內人流不息,各式膚色的人都有,人力車停放在街口巷內,等待著;乞討者們蜷縮在店舖門前,期盼著;燈紅酒綠下聽不見喧嚷的聲音,這裡還有許多經營戶外用品的小店。尼泊爾屬農業國,是聯合國公佈的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主要農作物有水稻、小麥、玉米、馬鈴薯等等,畜牧業只是集中在山區。工業基礎很薄弱,整個國家鐵路全長只有52KM..。尼泊爾主要是靠旅遊業和當地的手工業來吸引外來的旅行者們,我在尼泊爾期間,感受最深的就是非常安全,旅行途中,有人會上來向你乞討、要做你的嚮導,但沒有人硬纏著(如果這樣很令人頭痛),不過,後來也聽到這樣的話--什麼都在改變,尼泊爾也如此,而促使這個山國改變的最主要因素有兩個:一是印度人;再就是中國人...。真誠希望促成改變的這種因素好的方面多些。尼泊爾國內大部分商品都不標上價格,你看中了,就看你自己還價的本事,走在塔美爾街上,你可以無拘無束的四處觀望,這裡人們大都會友好的和你“拿馬思爹”(你好的意思)打著招呼,即使很晚,你也不必擔心在街上會遇到麻煩,除非你不認識了回旅館的路。區內道路很窄,走上去有些高低不平,但帶來一種閒散、寧靜的感覺。整個加都的娛樂場所到夜間只有這個區可以延緩到很晚的時候,這裡網吧不少,也有帶中文的,25Rs/小時,在西藏八廓街上,見到的很多有藏族特色的手工藝品大都源自這裡,且質量較好、做工也不錯。
晚飯是回華龍餐廳吃的,這裡菜的口味很適合中國人,因為主人是東北人,所以分量也挺多,在尼泊爾的許多中國人都常來此用餐。不過,在加都包括後來去的其他地方,最讓我喜歡的還是這裡的啤酒,口味特別純正,記得多年前在國內看過嘉士伯的廣告詞: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啤酒,我想可能就是指這裡的嘉士伯吧。不過,有些貴,一般餐廳裏要賣100~120Rs/每瓶(相當於10~12元左右人民幣,也相當於我在加都一天的房費啊!),後來在遠離加都的一小城派勒瓦路邊小店裏零買了一瓶,75Rs。
4.26號
昨天夜裏睡得不是太好,不是因為在加都過第一夜興奮的原因,而是蚊子太多。夜裏起來趕了幾次仍無濟於事。尼泊爾氣候分為三季:四~六月為熱季,七~十月為雨季,十一~翌年的三月則為冷季。早晨的陽光讓我很快拋棄了被蚊子騷擾的不快,沿著塔美爾區一條通往舊皇宮的路慢慢地走去。途經一個小寺廟,從路邊的側門走了進去,寺廟裏兩三個孩童在喂食一群鴿子,幾個早起的信徒圍著寺廟繞行一圈,將手指放進供著神像的小孔中,搖響鈴鐺,接受著祝福,然後將指尖沾上的紅色顏料塗抹在額頭中間的地方。這種禮儀無疑是信徒們迎來新一天的最好方式。舊皇宮是個不定時開放的大院,比蘭德拉國王1975年在此加冕(01年6月的皇室血案卻讓這個家族遭到慘痛經歷),對於旅行者,只能登上建於十六世紀的六層塔,在九層高的巴桑塔普爾(春城的意思,加都的別稱)塔,可以遙望加都北部的山脈。不過,塔萊菊塔最高,裏邊供奉的是神秘的馬拉王朝的保護神,尼泊爾人每年可以登塔參拜一次,任何外賓都不能進入。杜巴爾廣場,在曾輪番成為過首都的加都、帕坦和巴德岡都有。加都的規模最小,但也最漂亮。寺廟和通往廣場的小巷內,穿行著自行車、人力三輪車和沿街叫賣的小販,信徒們在每個神像和佛龕前停步、祈禱著。在毗鄰著的哈努曼.多卡廣場上的賈卡納特廟周圍的檐下,有著許多精美的色情木雕,這是建於十七世紀時最古老的廟宇。靠近廣場的幾條小巷很有特色,仿佛中世紀的街道上保留著精緻的木窗,二樓敞開的窗內常會見到注目凝望的眼神、街頭上孩子們燦爛的笑容、商鋪門口放置的手工敲打出的銅製品、自行車後馱著不少貨物的印度人和用一根結實的布帶繞過前額就能背起沉甸甸物品的夏爾巴人的身影...都在這個正午的時分把你一步一步領向遠古的時光,這裡的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自己的天堂中。喜歡這裡的寧靜,也喜歡透射出的久遠氣息。帕坦是加都河谷中最古老的城市,離首都只有5KM,這是座世上惟一一座自始至終被佛教儀式包裹著的城市,古老的帕坦門上用尼瓦爾語寫著歡迎光臨帕坦的字樣。帕坦的杜巴爾廣場的廟、塔林立,這裡見到的石雕尤其壯觀,比姆神廟是商人的保護神,面對皇宮的地方,有一個石柱上立著17世紀一個國王的青銅像,和加都的杜巴爾一樣,這裡有川流的人群 也有著眾多四方重檐的寺頂,一樣的輝煌。不少寺廟頂上都鑲有金色飾物,所以帕坦除了有藝術之城之稱外還有個“一千個金屋頂之城”一説。剛進入廣場,便被一和我孩子一般年紀的少年叫住了,讓我跟他先去窗口買票,從皮夾裏取盧比時,少年看見裏邊我兒子的照片,要過去看了會,然後對我説:你孩子挺漂亮。接下來,男孩一直陪著我,並用我不懂的尼泊爾語向我介紹廣場上的一些景點,併為我拍了張我在尼泊爾惟一的一張有我自己模樣的照片。後來有些後悔,應該幫這孩子照上一張的,這是個有著大大眼睛的尼泊爾男孩,不知他在這裡是玩耍還這就是他今後的職業,但願今天學校放假。後面的路我沒有讓男孩陪,而是一個人在廣場上逛著,看噴水池赤著腳用銅水罐接水的婦人,看廣場廟宇頂上被陽光籠罩著的鴿子,看祭壇裏供奉的神像....。離開廣場臨上的士前,突然那男孩一邊喊著“中國”,一邊跑了過來,拿過我手中的遊覽圖,指著離這不遠處的馬臣德拉納特廟讓我去那邊看看,裏面供奉的是帕坦最有人緣的神,這是佛教徒與印度教徒共同信奉的,專管雨水和收成。司機帶我去之前,男孩在車門邊用中文和我説了聲:再見。如果能有機會再去帕坦,我會在茫茫人群裏去留意那張笑臉。
斯瓦揚布納特寺位於加都西北的一個山岡上。登上坡地高處,可以俯瞰加都的城區。在印度教之前,這裡祭祀著大自然和五行。在加都去的最後一個地方就是帕舒帕蒂納特廟,這裡的廟宇是禁止非印度教人進入的,整個區域被一座橋分開,過了橋,對岸的廟宇可以進入觀看,橋下巴格馬蒂河,屬於恒河的一條支流,幾隻猴子在河灘上覓著食物。橋右邊平臺是皇室的火葬區,左手則是平民的火葬區,現在你可以靜靜地坐在河對岸伸向河床的石階上,在陽光下或就站在距離那場面六、七米的上方俯身去觀看整個過程,也可以拍照。去的時候,剛剛燒完兩具,木炭上殘存著點點星火,一壯年站在平臺上用木棍撥弄著灰燼,風飄過,煙塵帶著靈魂裊裊盤旋升起到半空,第三堆木架上放置了具白色緞織裹緊了的遺體,胸前撒落了些鮮花,一老者走過去點燃了下面的木材和和灑在胸前處的油類,火焰中,又開始了新的葬禮。這時,河岸中的幾隻猴子也跳到了火堆前,蹲在木材前不知看著什麼。老人不時上前去撥弄幾下底層的火,據説:整個過程從開始到燃盡要三個多小時,最後這些灰燼全部都將落入恒河之中。我沒有去看完,一個生命告別這世間會有很多方式,無論哪一種,都會是徹底的結束。這時候看人生,其實很簡單:出生-成長-成熟-衰老-死亡。無一能逃脫,而宗教所期待著的靈魂是否能隨著這縷青煙去進入另一個世界呢?天知道...。
因為數碼相機特別耗電,所以傍晚回旅館時,就想辦法如何給機子充上電,來之前帶了一接線板,只是加都墻上的插座和國內不一樣,是圓眼而且孔很細。在塔美爾超市裏沒見到有轉換器賣,進華龍時,劉正坐在靠墻的一張桌前看著書。見了我,合上看著的書走了過來,並在吧臺裏拿出一本介紹關於印度和尼泊爾的書遞給我:昨天忘了讓你看看,這書也許會有幫助的。店內的尼泊爾夥計和我也熟悉了,沏了壺茶端了過來,知道晚上有蚊子,劉便讓我把錢交給夥計,讓他們幫我去超市裏買了盒蚊香。聊了會,便上了樓,臨走時,劉讓我去三樓住在這裡五個多月的幾對安徽來的夫妻房裏問問,他們來這做些小生意,平時都是自己買來菜在屋裏吃,應該有轉換器的。走到樓道時,正好一間屋門開著,女的躺在床上,男的正用烙鐵不知在焊接著什麼,一聽我的來意,男的馬上起身走到墻角紙箱上拿過一個用塑料袋包裝好的接線板對我説:你就買這個用吧(這時我看清了紙箱上有一堆這玩藝)...。我聽完半天説不出話來,又是安徽人。説起來在國內安徽、江蘇也是近鄰啊。出國怎麼會這樣呢?沒辦法,又去街上轉了,可始終沒見到轉換器。在長城飯店,落實下了明早去博克拉的車票,剛出門,那人告訴我:你得在博克拉呆上三天。問及原因才知道,28、29這兩天尼泊爾國內要舉行全國性的罷工,所有商店、車站都會關門。
回旅館後,一直讓充電的事給攪亂著,不解決無論如何是不行的,後來在曬臺一個燈頭上發現了一截護套線,於是取下後一分為二,兩頭用創可貼分別纏在接線板的扁插頭上,另一端插進了墻上的圓眼,非常好用。心中由安徽人帶來的一絲不快也散去了(也許對安徽人了解不多,希望自己對安徽人的感覺不要引起任何不愉快,我只對事)。快七點才下樓,先和尼泊爾人結了兩晚的房錢(因為明天六點要出門),然後去了華龍,今天客人似乎不多,剛座定不久,窗外忽然颳起了狂風,坐在屋裏,能聽見玻璃被撞碎的聲音,接著電閃雷鳴後下起了傾盆大雨,風帶著雨絲打進了室內,一種泥土的氣息闖了進來,夥計趕緊把店門插上,就在這時,整個加都停電了,窗外塔美爾區僅存的一絲溫暖、一點喧囂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風雨帶進了黑暗。點上蠟燭,劉告訴我,加都供電狀況和水質一樣不太好,雷雨季常會停電。整個餐廳讓黑暗圍攏著,也讓這燭光籠罩著,CD機裏那英的歌聲也中斷在這風雨裏,劉應該比較喜歡那英唱的歌,因為在這裡吃飯的時候,聽見的都是那英的歌。吃完飯後,雨還在下著,考慮到沒有人會來了,劉和廚師、夥計坐在吧臺邊的桌旁開始了今天的晚餐,我則喝著沏好的茶水,燭光閃動中指間的煙霧緩緩上升,尼泊爾捲煙最好的牌子是:SURYA,外殼圖案和英國的很相似,50Rs/包。窗外不時會閃過一兩道很亮的閃電,劃破夜的沉寂,這樣的黑夜,什麼都會讓人想起,又會令人忘記許多,明天的陽光將會出現在哪,此刻又隱藏到了哪?而我,不管如何,又將會停泊在另一個地方,陌生但不會傷感。電一直沒來,雨也一直下著,異國的雨夜裏,覺得還是一個人呆著比較好,於是告辭了劉和夥計們,穿過黑暗和滴落的雨聲,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才發現,因為靠陽臺走廊上一扇窗沒關,雨透了進來,打濕了靠墻一側的被褥,沒有去找旅館老闆,收拾了下床舖,取出行囊中的睡袋(這也是整個行程中惟一一次使用了這東西的夜晚)躺了進去,但願一覺醒來又會是陽光燦爛的一天。
4.27號
昨晚的一場雨沒有能延伸到今天。窗外又響起了鳥鳴聲,六點不到,陽光已溫和的照射到遠處屋頂上,鳥兒在晴朗的天空飛著、盤旋著,樹木花草被雨水沖刷的潔凈不少。這裡和長城飯店只隔著一條街,去了後,昨天接待我的人把車票和博克拉一家旅館的名片遞給我,然後讓店內一服務生把我送到了乘車的地方。原來旅遊大巴都集中在舊皇宮對面的一條街上,從加都發往各地,每輛車邊都站了不少揹包旅行者,再加上叫賣食品、飲用水的小販,所以這裡一早很是熱鬧。上了車,座的位置是駕駛室內左邊靠窗的地方,看起來沒有正座位舒適,但我還是挺喜歡的,視野很開闊(如果不是路程有些長,我到希望能和尼泊爾人一樣坐車頂或吊車門),駕駛室和車廂有一門隔了開來。車牌照是綠色的,這是區分公共大巴和旅行大巴的,所以一車基本都是來自國外的旅行者。尼泊爾人對“非典”好像沒有多少緊張,除了電視節目裏每天也是頭條播發關於SARS的新聞外,別的也沒什麼,只是在街頭售報紙雜誌的攤上,看見過封面印著毛澤東戴著口罩的一本雜誌。加都到博克拉200KM的路不好走,但崎嶇的山路兩邊有著迷人的風光,公路邊許多茶館、休息區都掩映在綠陰和花草中,環境挺幽雅,幾乎每個這樣的地方都有幾輛車停靠著。和國內高速上的休息區比較這裡有些隨意,也多了些清新。山腳邊的田地間有著和國內一樣的作物,也能見到身著民族服飾的女人彎腰鋤著草,高大的竹林間偶爾會冒出一兩株棕櫚,讓人想起南方熱帶雨林的情景;牛在尼泊爾公路上是最悠然自得的傢伙,高興時,它會佔據大部分行車道在路中央發呆,因為在尼泊爾人眼裏,牛是神物。山裏的天氣多變,一路遇到過兩次落雨的時候,但不一會又是艷陽天了。5個多小時車到了博克拉,叫了輛的士直接去了名片上的旅館。博克拉是個大的河谷,海拔只有900M,是尼泊爾第三大城市。城北部的安納布爾納峰(海拔8078M)在1950年作為第一個被登頂的海拔八千米以上的山峰而聞名於世。
4.28號
早晨在服務台前要了張博克拉的地圖後就出了門。住的旅館處於費娃湖的最南邊,這裡有一道節制閘,可以算是費娃南部的盡頭了。關於費娃湖,曾經有部年代很久的美國愛情片就是在這裡拍的,據稱:畫面景色異常淒美動人。從住地處湖的南端放眼望過去,那是怎樣的一個被翠綠的山巒、高聳的雪山抱緊著的湖啊。水天一色,岸上的景靜靜地躺在碧綠的湖中,環湖路邊婆娑的樹影、低垂的藤蔓填補著費娃的邊緣,被漆成各色的小船點綴著湖面,陽光在湖中塗抹上道道金色的余暉。穿過環湖小路右岸的商鋪、帶花園的旅店、橙色頂的咖啡屋,就會見到片片紅與白,很小很小的花朵交錯著開放于湖畔邊開闊的草地和田壟間,岸邊高大的樹陰下隨處可見無憂的人們聚攏在簡易的臺前打乒乓球,孩子們奔跑在盛開著鮮花的草地上,環湖小路整潔而清爽,路中央常成為少年們練習壘球的場所,不時有騎著山地車的旅行者小心的穿過玩耍的孩童們及自得的牛群間....如果説加都是喧嚷的地方,那麼費娃湖邊則是個世外桃源。早晨,你可以坐在湖畔旅館的露臺上迎接安納布爾納峰的日出,晚霞裏,你的身體會被被漸紅的湖面擁著,而你的心卻隨那落日片刻去了天堂。乘著小舟飄逸湖中,微風吹過,湖面陣陣漣漪,淡淡的藍天下,綿延著喜馬拉雅山脈,你會看見國王的冬宮就掩映在許多白鷺鳥兒棲息的樹叢間,湖心島上,一印度教的小廟前燃著旺盛的香火。無風時的費娃湖就如梵高筆下的油畫,不過,景在眼前,畫卻被帶進了記憶裏。從湖的最南端開始,我用了六小時,這六小時間一直被費娃上空的陽光簇擁著,在一處沒有多少樹木的山坡拐角的地方,見到了靜默極了的費娃湖盡頭:費娃湖在這裡被草地沼澤留住了步伐,讓我感動的不是白雲下草地上成群的牛羊,而是這盡頭處的一汪嫩綠的浮萍...。無法知曉它們是原本就生長在這裡,還是隨波逐流的飄零到這裡。只是,它們已在這裡靜靜的守候著我的到來了,異國他鄉的浮萍和記憶中家園的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漂泊、一樣的色調,離浮萍不遠處有一隻被遺棄的小船,一頭在岸上,一頭浮在水面,在這午後的陽光下,我不知道如何將它們定格,定格在我的機器內;無法將它們裝載,裝載進我快要丟失的心中。因為自己不清楚,在我轉身離別的剎那,浮萍又會漂向哪...,一切都將隨風而遠去,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傷痕和所有的快樂,現實中的我、這被棄的小船、這默默不語的浮萍...會各有各的歸宿。
很喜歡費娃湖盡頭那片靜的讓人心碎的浮萍。過往歲月中,我會用我蒼老的記憶記住它們。
這一夜,原本聚集在博克拉上空的繁星不知去了哪,費娃湖畔只聽見雨聲。
博克拉住地老闆是地道的尼泊爾人,年紀與我相倣,除了經營這家旅館外,在環湖路上還有家專供旅行者休閒的場所,在我臨走前的那天晚餐後,他把我領去了那個地方。這是有著一座裝飾的完美、豪華的廳堂和有著偌大花園、草地的地方。因為已很晚,所以沒有別的遊客,我們就坐在廳堂外的桌前,邊喝著威士忌邊聆聽著園內樹林間晚歸鳥兒的啼唱,一直聊到只有蛙鳴的深夜。
4.29號
是我在博克拉度過的最後一天,也是告別這座"亞洲瑞士"之城的一天。昨晚的大雨到了淩晨就已停歇了下來,但湖面始終就籠罩在一片烏雲盤踞的天空下。撐到中午時分,那陰雲的空中終於又落滿了極細雨絲,可費娃湖中的小舟依舊;流連的人群依舊。湖畔被一夜雨打沉了的小舟只在水中露出淺淺的輪廓,沒有到影的湖,最讓人癡迷。船槳兒劃起,漿間凝集著沒有陽光費洼湖的一份纏綿。坐在面對湖面的一個叫“蘭花飯店”的二層圍欄前,看著雨霧中似薄紗罩起的費娃湖,耳邊聽著店舖內傳出的一曲曲思鄉的中文老歌改編的薩克斯聲,一種説不出的思緒、惆悵隨著音樂聲飄向遠處的費娃湖,來尼泊爾,又一次聆聽了熟悉的曲調。飯店老闆是位上了年紀的華僑,祖籍廣東梅縣,很小就隨父輩漂泊在外了。或許是不喜歡和外人交談,或許是因為這雨中又添了份濃郁的思鄉情的緣故吧,老者並沒有陪我坐多久,便告辭下了樓,直到自己離開時也沒見到他的身影,只是簡單的言辭裏讓我體會到永遠漂泊在外的人們的那種複雜的心情。人活一生,會有很多幸福可以去追尋,也會漂泊過許多異土他鄉;選擇停留,一定是因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也許只是無奈...。少小離家老大還會回嗎?!再藍的天空也總會有雨落下。
細雨無聲中,我見到了費娃湖的那份輕盈,那般寧靜而幽遠。
4.30號
旅店老闆送給我一頂漂亮的尼泊爾帽,這是著名的不對稱圓帽,是尼泊爾民族服裝的組成部分,説是給我的孩子。擁抱著彼此告了別,服務生就用車把我送到去往派勒瓦的車站。這裡沒有直接到藍毗尼的車,只能先去派勒瓦,再座15KM的車程轉去藍毗尼。車上仍不見別的中國人的身影,到是有幾位膚色相近的日本人。車開動後,安納布爾納峰一直在車的身後,冷靜的默默注視著我離別的背影,那種神態,就如一位倚著門框送別的老人。這條路一直是往南延伸,博克拉平原離印度邊界只有160KM,沿途可看見一座座古老的城堡、一層層傍山的梯田,翻過一道山梁,一條岔路通向丹森,這裡是完全的手工業製作的城市:青銅做的家用器皿、細的羊絨披肩,也是圓帽的原産地。這條路間的服務區,比起以前經過的要簡陋許多,光線不足的餐廳,佈置的如國內食堂模式。在餐廳外的小店門口椅子上坐了下來,要了一袋快餐面和一個雞蛋,店主就用桌子上一小氣爐煮了起來,很快,三分鐘就弄好了。水放的很少,面也掰的碎碎的,不過還不算難吃。車到派勒瓦時,一車人頃刻散了精光,除了我,旅行者們最終目的地是去奇旺特國家公園,這裡曾是古老的狩獵場所在,處於泰拉伊平原上,徒步、騎大象穿越、乘獨木舟、觀鳥和老虎...是最具特色的項目。派勒瓦算是一個大的城鎮了,以製作蔗糖業為主。開往藍毗尼的車停在一個三岔路口,除了一些破舊的大巴外,其餘都是吉普改裝的,和國內私營車一樣,需等乘客坐滿了才會開。我是座在駕駛室中的第二排,這車開動時,方向盤基本是在駕駛員和一位乘客之間,年輕的駕駛員被擠得雙手已不在身體正前方了,不過也許是習以為常了,車開得還挺穩當。後廂坐的滿滿,車後腳踏板上還吊著票員和另一位乘客。
藍毗尼園,現在已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公佈為世界文化遺産。1895年時,一位研究中國朝聖者年鑒的德國人最先發現了佛祖的誕生地--魯潘德希縣。古代,這裡屬於薩吉亞斯王國,藍毗尼周圍留存古都的許多遺跡。偌大的藍毗尼園內古樹參天,鬱鬱蔥蔥,佔地約有7、8平方千米。僅存的遺址很少,一個公元前三世紀由阿育王親手建起的石柱被半人高的鐵欄圍著,身後一白色建築裏保留著佛祖當初向弟子們布道的鹿野苑中的一段殘墻斷壁,傳説中讓釋迦牟尼覺悟的蓽缽羅樹(菩提樹)就在一水池邊上,那是棵園內長得最盛的樹木,樹根部位凹陷進去的地方,供奉著一神龕,香火裊繞著。此外,園內還有佛祖生母廟,當時其母摩耶夫人因為按照當地風俗回娘家分娩時,路過藍毗尼園時生下了釋迦牟尼,七天后,摩耶夫人不幸去世。西藏、斯裏蘭卡的寺廟都在這裡開設了佛教學校。臨別時,一位戴著眼鏡打扮有些學者風度的人攔住我,買了一張藍毗尼園的門票(票印刷的很簡單,票價1美元)後,又讓我在一本厚厚的簽名簿上留下了自己來過這裡的證明。釋迦牟尼的年代離現在已久遠的不能再久遠了(公元前565~~公元前486),基本和孔子生活的年代相同。那是個空氣如何潔凈的年代,我可以想象,只是為何先人們留下和創造的許多能一直傳播到現在這如此先進如此文明的社會,又是如何影響了這麼眾多的佛門弟子...?當初的一切都是簡單的,也許正是因為當初的簡單才會造詣出最純粹的理念吧。藍毗尼園,一個走過漫長歲月,如今落上塵埃,略有些冷清的地方;藍毗尼園,一座曾誕生了佛教始祖、創立了佛教最初信念的地方。園外,一群孩子手裏拿著竹竿,一頭綁上十字架形狀的木棍,利索地爬上結滿青果的樹木(中間還有不少小女孩),去敲打青橄欖果,樹下的孩子則手裏提著布口袋仰首等待著。從藍毗尼園大門前經過在向右拐一個彎,前行不遠就會到達蘇諾裏,就是這城市與印度連接著。尼、印兩國一直是友好交往的,民眾出境都不需要護照之類的證件,所以從派勒瓦來藍毗尼的路上常能見到騎著自行車匆匆來去的印度人。
搭上了最後一班回派勒瓦的大巴,一路,田地因為剛收割結束,所以呈現眼前的是片空曠的淡淡的黃色,牛群和馬匹漫步其間尋覓著,幾株高大的樹木孤零零的矗立著,在夕陽的余暉下煞是美麗。車到派勒瓦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在靠近車站的地方找到了家旅館,小城夜晚有些悶熱,關上燈躺下,能聽見池塘傳出來的蛙鳴聲,感覺就如江南盛夏的夜。
5.1號
往年這日子應該是人們利用假期出行的好時候,而今年因為非典的原因所以各地的旅行者都不會很多了。昨晚登記住宿時老闆説今天早晨送我去車站,可起來結賬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了。把房錢交給了服務生,到車站時,離發往加都的車開車時間只有十分鐘了,我去窗口買到了票。車裏沒有別的旅行者,都是地道的尼泊爾人,尼泊爾人乘車時,車內見不到有人吸煙,只是到休息區停頓中才見到,車廂前部備有嘔吐袋和藥箱。這一路因為要經過森林公園,所以車窗外能見到很多似熱帶雨林般的風光。車進入加都郊區時堵塞了近一個小時,本不寬的路邊擺設了不少攤點阻礙了過往的交通。等到塔美爾區華龍餐廳裏坐下已是晚上八點多了,下著小雨的塔美爾燈火依舊,只是行人少了。劉和服務生看見我非常高興,吃飯的時候,知道我明天要從科達裏出境後,鄰桌一位今天剛進來的河南人給了我兩個尼泊爾電話號碼,説:這是他來尼泊爾時常坐的的士司機的,司機人不錯。這時,劉又請正在吃飯的幾位四川人幫忙找車輛,於是,其中一位我見過的四川人打電話幫我叫了輛的士,約好了2號早晨來旅館叫我。在科達裏找同行的人租車過來不是很難,可從加都過去找同伴就不是容易的事了。大巴實在太慢,趕到口岸最早也要到下午兩點左右。因為還準備著走阿裏,所以儘快的趕去樟木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5.2號
司機又提前敲門喊醒了我。一夜的雨早晨還在下,把加都馬路沖洗的光亮起來,直到快接近山區的時候,才不見了蹤跡。也許是雨的原因,山路上見到好幾輛車翻在路邊。司機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一會在路旁小店買藥,一會又停下車,用流過的山泉沖洗一下面孔,過彎道時常用手指划動以示禱告。
科達裏還和我來時一樣,安靜的很,過關很簡便,填張出境表,貼上簽就可以了。等走到友誼橋中央時,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回望著不可以再返回的尼泊爾,山巒、屋頂、人群...,熟悉了,卻將要離別;陌生的,卻不知能不能再來;再見了,友好善良的尼泊爾人;再見了,充滿宗教神秘與迷人風景的尼泊爾王國。
等到了橋這邊中方檢查站時,才感覺到內地非典發展形勢的嚴峻性了。按要求讓日喀則地區的防疫人員量了體溫,登記去向,正常後才允許踏上中國的土地。而來的時候氣氛沒有這樣緊張。回到樟木鎮是下午一點左右(北京時間),計劃從這裡坐去日喀則的車,在拉孜等待找車去阿裏。因為一般發往日喀則的車都是一大早才有,所以準備在樟木歇上一宿。路過一飯店門口時,見到一男孩在給一輛車門上貼有“站在地球第三極攝製組”字樣的4500洗車,便問男孩這車要去哪。男孩讓我稍等,便跑去找來了司機,原來車從日喀則送國外一旅行團,上午剛到樟木,明天早晨往回趕,如果要跟去拉孜的話150元,就在我要去邊上旅館登記房間時,司機和同行的導遊商量後走過來對我説:馬上就走,你先去吃個飯。對於我來説,出門旅行,在到目的地之前應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停留。
車出聶拉木縣城時又一次被量了體溫和登記,車輛也被消毒一次。(後來幾天的旅途中,內心也比較擔心,不是擔心自己身體,而是如果同行人中只要有一人有發燒症狀,也要“殃及”別人,所以這時,旅途命運也要掌握在別人手裏)
拉孜的夜,被滿天的星辰覆蓋著。翻閱登記住宿人員的名冊時,看見有三位旅客後面註明是阿裏地區的,於是趕緊跑去了他們的房間,結果大失所望,原來他們是開車從阿裏地區過來,明早要去拉薩,而且他們告訴我,半個月內古格遺址、扎達土林那條路車進不了,因為被雪水衝了。新藏線目前在修路,對過往的車輛通行有限制--十天放行兩天...。這些消息無疑給了我沉重的打擊,本來想好不管如何,一切等去到阿裏再説,房間是賓館裏最便宜的,有些像司機們的驛站。10元一晚,有著五張床舖的屋內吊了張昏暗的小燈(這裡還是靠發電機供電),夯實了的泥土地有些不平,門裏邊沒有插銷,只有臨睡前把屋內的一個盛了大半桶水的水桶拎過去抵住了房門...。在外邊,睏了的話,只要有個讓我能躺下的地方就可以了。這一夜,我夢見了家鄉的星光,同樣閃爍,但有些遙遠。誰知道第二天的一個電話讓我去阿裏的夢想斷在了拉孜。
5.3號
一早就被院內司機發動汽車的聲音給吵醒了,而且好像是發動後,司機又睡著似的,二十分鐘沒有聽見這車開走。往阿裏等車的方向就在賓館這一邊,我不知道藏羚羊公司的班車是哪一天過去的,如果剛好錯過,則還要等上三天。就在路對面一四川人開的飯店吃早餐時,手機響了...(其實,我出來後的第三天,單位就開始到處找我了,所有人員的一切假全部取消,在外地的人員儘快返回,並隔離十來天后,拿著醫院出具的健康證明和本人在外地的行程才能進單位)。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也是一臉的無奈放下了電話。要知道我計劃好的行程剛剛過去一半...。早知如此,不如在尼泊爾再呆上幾天,然後從尼泊爾直接回去了。因為“非典”,改變了我的方向。站到了往拉薩方向的路邊,正巧,昨晚在賓館看見的幾位從阿裏去拉薩人的車就停在前面飯店門口,沒費口舌,給了80元,他們讓我搭上了車。這也是輛4500沙漠王子,不過前避震快不行了,所以路上開得不快,到日喀則時去一修理廠換了兩個前避震器,後面一段路跑起來很爽。見到布達拉宮時已是17:30分了,先去了娘熱路上的拉薩民航獸票處,一問才知道,還是因為非典,拉薩直飛上海的航班取消了。目前,只有拉薩飛成都的航班還算正常。短短的幾天,有了許多改變。可改變還不止這些。背著包走進吉日旅館大門時,已察覺一絲“不祥”,原本熱鬧的院內、走廊都空蕩蕩的,房門緊閉,果然,服務台人“客氣”的告訴我,接到通知,早就不接待散客了,呵呵,不接待就不接待,什麼散客,團隊?(難道還有旅行社在此時組團進藏?)見我愣在那邊,裏面的人又説:目前拉薩只有兩家還可以接待散客,一家就是附近的雪域旅館...,可去了後,沒説不接待,而是説被開會的人包了。到了這時,我才明白,自己這次出行趕上了個“好日子”。最終還算好,在雪域的斜對面,住進了“龍達覺薩家庭旅館”,這裡老闆是從廣東過來的,聽別人喊她“黃姐”。一年前,青年路上的夜市已經不開了,這次在拉薩每當路過那條街,心裏總會想起前年的那個夜晚,幾位同去珠峰、同住吉日的陌生的朋友曾在這裡開懷暢飲時的情景,如今逝去的光陰和情懷去了哪...。在朵森北格路上,我找到了西藏軍區第二招待所,在門衛那裏登記預訂了一張七號飛成都的軍航客機票。連手續費一千整,沒有機場建設費用。民航飛成都要一千三百多,不是因為便宜,而只是想嘗試一下乘軍機的樂趣,如果你不怕的話,還可以只花八百多去坐一下軍用貨機。
5.4號
一大早,把背囊存放在旅館登記室,讓服務員開了大門後,就去了大昭寺廣場。在這裡的幾輛客車前找開往山南的車,這時,一輛藍色的中客開了過來,前擋風玻璃上寫著拉薩—桑耶寺,趕忙跳了上去。車輛繞過大昭寺後開進了一汽車站內,在這裡汽車內外被消了毒。車沿著拉薩河開到貢嘎機場的岔路口時,被設在這裡的一非典檢查站攔了下來,上來一位防疫人員,一車人,可只讓我下車去量體溫(這時候查的就是外鄉人)。山南地區首府所在地澤當鎮是一個熱鬧的地方,鎮上有不少幢四五層的高樓。車停在這裡吃了午飯後,才沿著一座盤旋著的山路往位於扎囊縣的桑耶寺方向開去,其實去桑耶寺,也可以在桑耶渡口下車,乘機帆船過雅魯藏布江,上岸後再乘中巴就可以到桑耶寺了。開進桑耶寺大門後,車就停在寺內旅館門口。明早,車再往拉薩開,一共兩班,8:00和14:00。
桑耶寺是藏傳佛教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廟,建於公元762年,寺基由蓮花生大師測定。歷史上著名的印度佛教和漢地佛教教義之爭就發生在這裡。整個寺廟佈局是按照大千世界來的:最大的殿堂烏策大殿代表了世界中心須彌山,其餘各殿、佛塔分別象徵著日、月、四大天王、四大洲...,鎮寺之寶是一口大銅鐘,據記載,這是西藏地區所鑄的第一口鐘,史書上曾這樣稱讚桑耶寺:難以想象之建築,無與倫比之寺廟。院內找到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司機叫“扎西”,談好60元送我去海拔4330米的納瑞山半腰的青樸。拖拉機在這條路上一直是跳躍似的開上去的,路很難走,中途望著邊上的深壑,心裏做好了隨時跳車的準備。青樸,是修行聖地,寂護、蓮花生、赤松德讚等吐蕃時期的著名歷史人物和許多高僧活佛都曾在此修行過。整個山體好像一位靜坐著的老人,遠遠看去,山腰間拉滿了飄動著的五彩經幡,紅白相間的廟宇點綴其間,環境幽靜典雅。返回桑耶的途中,風沙漫天,刮得我睜不開眼睛,撲面而來讓人窒息。烏策大殿門口幾位紅衣喇嘛見我回來,便向我招手,走過去,才見到一喇嘛身後藏著一消毒容器,原來他們與我開個玩笑,鬧著要把我消毒。寺廟墻上貼了不少關於非典預防的宣傳單。當晚桑耶寺旅館除了兩位老外、兩位來自澤當的青年外就我了。桑耶寺的夜,靜的聽不見風聲。
5.5號
掀開窗簾,四週山巒已看不見了昨天那種風沙。在旅館中央一口手壓的機井前洗了臉,便出了旅店的門,去拉薩的車上已經坐了不少附近的藏民,上車後才知道這車上藏民基本都是去朝拜的,從桑耶寺去拉薩途中,先去雍布拉康、昌珠寺讓藏民燒香後再去大昭寺。這倒是挺方便我的,因為上面兩個景點我原本打算到澤當後再找車去看看的。
雍布拉康是西藏最早的宮殿,距現在有2100多年曆史了,古堡聳立在扎西次日山上,異常的雄偉壯觀。而昌珠寺是西藏最早的佛殿,珍珠唐卡是鎮寺之寶,畫的是堅期木尼額松像(觀世音菩薩憩息圖),共有珍珠約29026顆,鑲嵌了鑽石、紅、藍、紫寶石、綠松石、珊瑚和黃金。回拉薩途中,和藏民們一起去朝拜、一起去感受寺廟不息的煙火,車上車下,大家對我這異鄉人都挺友善,沒有因為非典而出現冷漠的表情。一位長像清秀的女孩子對我説這也是她第一次跟隨母親去雍布拉康和昌珠寺裏點酥油火的。
回到龍達覺薩旅館時,“黃姐”告訴我昨天接到了通知,不能再登記入住了...。這是我再沒想到的事,因為在拉薩只要停留兩個晚上,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和“黃姐”商量了一會,就當作我沒退房。
第二天下午坐在旅館樓下的椅子上曬太陽時,一輛警車開了進來,讓旅館負責人隔日早晨去拉薩市政府開會,估計是要進一步加強非典期間的住宿管理吧。
5.6號
一直來回奔波的我終於讓心在這一天歸向了平靜,不再想任何的去向、停留和任何的景色。
因為乘軍機需要建康證明,所以十點鐘的光景我去了拉薩人民醫院,被掛號處的人指點去了一個專門的“近期出入西藏人員門診”,對醫生説明了來意,將一體溫計放在腋下近一刻鐘後終於拿到了“健康證明”(不知是和醫生聊天起了作用還是什麼原因,免去了花上一筆銀子全身檢查的過程),0.5元的病歷上,醫生是這樣寫的:體溫36.0度,目前沒有任何非典的症狀...。八廓街上轉經的人依然很多,大昭寺一週的轉經道上有一大半挖開的路面已經被填平了,比剛來時好走了不少,只是運卸土石的工程車過來過去的時候,要揚起些灰塵。瑪吉阿米酒館前的建築材料少了很多,上了樓,服務員認出了我,打了招呼後,便在窗口坐了下來,午後陽光若明若暗的投進室內,就要離開拉薩了,再一次來這裡或許是為了靜靜的告別的緣故,或許只是為了再來看看鏡框中瑪吉阿米那雙憂鬱的眼神吧。
臨別前的這一晚,我感受到了第一次來時的那種感覺,和一群剛從滇藏線上過來的男女在房裏聊到了淩晨,非典讓他們嘗到了無法盡興的滋味,他們只能在拉薩停留兩到三日就要各自返回家鄉和校園了。比起來,此刻我要算幸運的人了。他們口中説出的這一天在拉薩的遭遇卻讓我深思,説是在商店等場所購物時,有些藏族人要不把價格開得讓你無法接受,要不一見是內地人就用手掩住自己的口鼻...。這時候能來西藏對旅行者來説應該是件不容易的事,越來越緊的各項措施無疑只是針對有非典的病人,但對旅行者們的行動也有些負面影響。來自內地的旅行者不代表非典,他們大都是健康的,應該得到尊重。
5.7號
這是我返家的日子,一絲遺憾伴著我出了旅館的門。夜色還未完全離別拉薩城的上空,背著行囊穿過大昭寺的廣場,向乘車去機場的招待所走去。的士很多,川流在黎明前的拉薩。我是最後一位到乘車點的,被安排在一輛面的上,車上包括另兩輛桑塔納裏都是去貢嘎機場乘坐軍航的四川人。
這是我這次西藏、尼泊爾之行第五次途經拉薩河了,無論是陽光中,還是陰雨下,我都會記住拉薩河的,因為無論我以什麼樣的心情穿過它的面前,它總是報以我冷靜和寬容的目光,河流的深處卻掩藏著我始終讀不懂的溫柔和寒涼,深邃會將無知的我徹底埋葬...。
或許我去過的地方離天堂還遠,也許我正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灼熱的陽光、蔽日的風沙下我掙扎,我也歌唱,擺脫了困境的我卻又與孤獨相擁。
渴望接近我心目中的那個天堂,渴望我走的每一步都伴著陽光。
推開天國之門的一剎那,或許我已經無法去看清天使的模樣。
時光一逝不能回,往事只能回味。
二零零三年五月十八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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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陳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