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藏第二天，我們前往羊卓雍湖，她是西藏第二大湖，位於被稱作生命禁區的崗巴拉山脈之巔，被當地藏民稱作神湖，美麗的傳説給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興奮的旅途剛開始，我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越來越厲害，最後竟要裂開，胃裏也是翻江倒海，一會兒便冷汗淋漓，高原反應終於夢魘般地降臨了。車子突然剎住，司機達嘎遞來一小瓶藏藥，説也奇怪，服下藥後，我竟能很有興致地東張西望了。天空那麼湛藍，那麼清朗，離我那麼近，偶爾有一團絲光棉色澤的雲朵飛過。初秋時節，這兒的白楊樹已經盡染金黃，腳邊雅魯藏布江靜靜地流淌，原本的華貴色澤褪盡鉛華，純凈無邪得不食人間煙火，我竟從空氣中嗅出芬芳的味道。

　　當盤山公路不斷攀升，霧氣越來越濃，遮住了萬丈深淵，一個接著一個的近180度的急劇轉彎，讓一車人的心都懸了起來，蜿蜒的山路不足5米寬，兩車相會時，一車須靠峭壁停下，另一車則緊貼著該車緩緩挪動，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場面極為驚險。看出了我們的恐懼，達嘎風趣地安慰我們：“放心吧，沒事的。這個月我已經來了8次了，崗巴拉山是我的好兄弟。”他熟練地換擋，方向把握得恰到好處，遊刃有餘地與每輛汽車擦身而過，駛過急轉彎時車輪劃出的弧線流暢優美，臉上透出的神情安詳而平靜。不知不覺我也受了他的影響，全然忘了這生死線上的行進，愜意地享受著崗巴拉山間蜿蜒盤旋的輪迴。車窗外，牛乳般均勻純凈的雲絲在空氣中輕柔地流動，忍不住伸出手去，指間滑過溫涼如玉的感覺，難道這就是神湖的氣息？

　　拐過最後一個山角，我們一眼就看見了嘛尼堆，還有飄揚在風中的彩色經幡。山谷間隱約傳來粗獷高亢的歌聲，忽遠忽近，卻怎麼也找不到歌者，莫非是穿越時空而來。山間的雲霧還沒有散去，順著嚮導指的方向，美麗的羊卓雍湖雖然近在咫尺，卻依然沉寂在一片雲海之下。約莫11點的時候，太陽才極不情願在從雲層後緩緩探出，周圍的雲霧逐漸散去，可神湖的面紗卻遲遲不肯掀起，就在我們將要失去希望之時，仿佛從天外射來一支金箭，直插湖心，頃刻間所有的陰翳煙消雲散，神湖儀態萬方地對我們微笑了，那一笑直笑得冰雪消融，春花怒放，世界上一切形容水的形容詞在這裡都相形見絀。此時我寧願相信她只是珠穆朗瑪女神落下的一滴眼淚，一滴足矣！

　　下山的路上，沒有了雲霧的繚繞，我發現山邊及深澗中竟長著一大叢一大叢明艷動人、清新脫俗的格桑花，讓人忍不住要一親芳澤。過足了眼癮後，我猶豫再三，還是不忍心採摘，剛準備戀戀不捨地離開，一個剛學會走路的藏族小娃娃跌跌撞撞地舉著一朵格桑花向我跑來，當他把花遞給我的時候，紅撲撲的小臉分明洋溢著幸福與自豪。在他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藏族小姑娘捧著一大束鮮花，羞澀地笑著，操著結結巴巴的漢語説：“這個，給你。”我驚喜而又虔誠地接過格桑花，剛要道謝，我發現不遠處一位藏族婦女在對我們慈祥地微笑，只那麼驚鴻一瞥，她已轉身走出很遠，兩個孩子也歡呼著追了過去，不一會兒，便消失了。她們會是珠穆朗瑪女神給我派來的使者嗎？應該只有崗巴拉山的主人才有資格送出聖潔的格桑花吧！

　　臨走的時候，我問達嘎藏民怎麼會生活得如此自在安詳，他説：藏民已經將自己的生生世世都獻給了神，還有什麼可怕的呢？這句話也許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但是只要他們生活得幸福寧靜就夠了，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

責編：王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