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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可憐驢程 

央視國際 (2005年04月26日 18:05)

  黑山,古代人稱為“喀朗圭塔克”,是崑崙山的主峰之一,高峰達7562米,群山險峻,冰雪蓋地。黑山乃找玉人必去之地,産玉地點為阿格居改山谷,是玉龍喀什河的支流之一,距喀什塔什鄉黑山大隊約30多公里,這裡有部分河段山坡崩塌,巨礫遍地,只能徒步上山,而雪線以上終年冰川覆蓋,海拔高達5000米以上。在冰山底部的河流中,經常可以發現和田玉礫,近十幾年來,這裡就曾發現兩塊大白玉。墨玉和史書中唐代高僧玄奘所謂的黳玉,也多産於此地。

  由於冰川的舌部高達數十米至百餘米,晴天時,在陽光的照射下,冰川下移至雪線附近逐漸融化並不斷崩裂,冰塊夾雜著玉礫瀉落而下,落入河中。因此可以斷定,這個地區就是玉龍喀什河中籽玉的主要來源,且應該有原生和田玉礦床。這裡盛産玉石,千百年來吸引著無數愛玉之人來此探寶。只可惜和田玉礦床處在冰山之上,四週為冰川覆蓋,人們可望而不可即。黑山是此次著重考察的地區之一,我們鉚足了勁,想要找出藏在其中的秘密。不過要到達終點,獲得勝利,我們知道,絕非易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被院子裏的驢叫、雞叫、人叫聲給吵醒了。從山裏來的人們很能吵,往往為了一件行李的擺放可以吵上半個小時。院子裏早聚集了一大群從黑山村下來的毛驢準備馱我們上山。我們這些從城裏來的人很少有騎乘驢馬的經驗,且個個身寬體胖,看著那一頭頭精瘦弱小的驢子,真不忍跨上去,聽説,我們要騎著它,至少走一天的路程,真懷疑驢子們四根鐵鍬把兒似的腿能否支撐得下來。出發前,鄉里給我們派了一位會講普通話的工作人員。他既是我們的保衛和嚮導,又是我們的翻譯,也是我們駕駛驢子的教練。他見我是科考隊裏帶隊的人,特地給我安排了一頭比較健壯的公驢,與我昨天晚上就已經混熟的那位鄉村武裝部長悄悄告訴我,這頭驢勁很大,而且還非常頑皮,一定要小心。


科考隊騎驢上路

  中午十一點,我們考察隊終於可以上路了。四十多頭毛驢排成長蛇陣,穿過鄉里高低不平的街道,一到村口毛驢都散開了。這些毛驢由著自己的性子滿坡地亂跑,驢子的性格在此得到了充分地展示。

  一路上,土丘起伏不平,驢子們還算聽話,和田地質勘探大隊的王工程師趁機給我們講了講關於玉石的許多知識。

  他説:“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都與玉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絡,這裡是和田玉的故鄉,和田玉就是從這輸送到全國各地,繼而進入皇家貴族,並作為中國文化的一種而世代流傳。和田玉的玉質優良,幾千年來在中華民族中形成了民族愛玉心理。玉是中華民族性格和精神的載體,是中華文明的精華所在,是中國人性格的體現。中國的玉文化,延續時間之長,內容之豐富,範圍之廣泛,影響之深遠,是許多其他文化難以比擬的。從古至今,玉就被賦予了它所獨特的力量,猶如儒家一向所標榜的“君子”風範。多少人想成為君子而不得,玉可以幫他得之。不要小看這一小塊一小塊的“石頭”,但是,它在我們中國所造就的輝煌絕不亞於長城和秦代兵馬俑。甚至可以説,中國玉文化的成就已遠遠超過了中國的絲綢文化、茶文化、瓷文化和酒文化。

  翻過第一個達坂(山嶺)進入了高原草場,從沙土荒丘轉變成一片青綠,驢子們再次開始撒歡,完全不聽指揮。各顧個的,低頭啃起草來,任憑你喊破了嗓子、打折了棍子就是不予理睬。趕驢的老鄉説,每次到了這裡,驢子都是這樣,索性讓它們吃飽再走。

  天降細雨,雨不大,卻很快浸透了軍大衣。驢子們開始向前跑去,由於速度突然加快,我們許多在驢背上煎熬的記者們紛紛跌落塵埃。在驢隊中,最為亢奮的還是那些公毛驢,它們每走幾步就要俯首聞聞前面驢子遺下的尿跡,然後舉頭向天,呲牙咧嘴,無聲的笑開了。趕驢的老鄉説這是它們想要“趴娃子”(交配)了。

  這些傢伙在如此崎嶇的山路上跋涉,身上還要馱上幾十公斤重的大活人,居然還有心思想入非非,真是驢性難改。

  從鄉政府通往黑山大隊的山路要翻過四五個達坂,山路險峻,有的地方只有一尺來寬,走慣了山路的驢子步伐十分嫻熟,四條腿踏成了一個“一”字,就仿佛是走臺的模特,我們稱之為“貓步”。長時間騎在驢背上絕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徒步走在這樣的山路,對我們這些長期待在城市的人來説,會更加痛苦。儘管我們雙腳失去知覺,大腿兩側磨出了血泡,腰被顛簸得幾乎要斷了,但是大家仍然死死地趴在驢背上不肯下來。然而,驢子們對背上沉重的負擔也不堪忍受,總是在想盡一切辦法彎腰擺腿把我們摔下背。有些驢非常聰明,它們專選懸崖邊上走,想把驢背上的人嚇下來。記者儘管被嚇得哇哇大叫,但仍然不肯下來。

  坐在驢背上,剛開始還感覺十分悠閒,儘管坐不穩,整個身子都失去平衡,但是驢步一顛一顛的,很有節奏。我想八仙之中的張果老也不過如此,可是很快,我就感到驢子的脊背有點像一把鈍刀,來回不斷地在我身下拉扯。

  我有點坐臥不安了,再往後,也就是一兩個小時以後,坐在驢背上,簡直如坐針氈,無論你怎麼擺布自己,也無法讓這種難受的勁減少,很難想象,兩條腿吊在半空中,一吊就是好幾個小時,到最後兩條腿乾脆麻木了,像是灌了鉛,不知是誰最早使用這個詞形容的,我想他一定是經歷過,而且走過很長的路,要不然不會有如此貼切的感受。儘管周邊美景無限,也全變得黯淡了,儘管雨過天晴,天放亮,一筆如洗;山色空靈,凹凸有致,空氣清爽,沁人心脾,然而這一切在我的感覺中,只是一種躁動的痛苦。

  我想下來走一走,可是腿腳不聽使喚,整個人已仿佛成了一根死木頭,突然,毛驢瘋狂地跑起來,任你怎麼喊叫也不聽,接著,驢子一斜身,把我摔到地上,我左腿先著的地,由於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全身重量都壓在這條腿上,只聽“咔”的一聲,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腿從膝蓋處反向著過去,本來小腿是向後彎的,可現在卻是向前彎,我一下坐到了地上,霎時,腿居然恢復了知覺,那是一股錐心刺骨的痛,我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腿摔斷了,我頭腦裏還很清楚知道這一點。見到人們圍上來,我咬緊牙關,想站起來,又是一陣疼痛,一陣發暈,最壞的事還是發生了。探險野營,最怕出現傷號,尤其是在荒郊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們又沒有醫護人員,更沒有治傷的藥,這次出來實在是太草率了一點,現在怎麼辦,大家都在用眼光問我,已經在山裏艱苦行進了十多個小時,回“火箭公社”,還得再走十幾個小時,前方離黑山大隊還有幾十里路,望山跑死驢,當然也能跑死人。走,向前走,我下決心,一切交給老天,受傷的身體失去了自控,變得十分沉重,五六個小夥子費了好大勁,才把我扶上驢背,可惡的毛驢,仰頭呲牙,它還在嘲笑我!

  我還是騎定了你!我咬牙切齒,趴在驢背上,太想念平時在家開的那輛越野車了,“親愛的,你真是我的溫暖之所在,我庇護之所在,坐在裏面就像在家中。”——痛苦不容我再繼續浪漫下去,回到現實,我感到前途漫漫、痛苦無止無休。

  隊伍由於出現了傷員,行進的速度慢了一倍還多,幾個記者乾脆步行在我左右,我認識到為什麼戰爭中常常要把傷員殺掉或是丟棄,原來傷員對整個隊伍太拖累了。

  據山裏人講,一頭毛驢平均能馱五十公斤的東西,而一個人最少也有六七十公斤。像我們有些記者體重可達到七八十公斤,差不多是毛驢所能承受重量的一倍,難怪毛驢子要想方設法把人甩下來。我們沒有騎驢之前很多人告誡:到了山上就要把自己的小命交給毛驢。因為只有它們知道如何在陡峭的山道上行走。把人的命交付在驢的手上,聽來很可笑,但是事實確實如此。在崎嶇險峻的山間小路上,我們都緊緊地把自己貼在毛驢子的背上,距四隻細小晃動的驢蹄子半尺處就是令人目眩的萬丈深淵。其實就是驢子也不能完全保證它們自己的安全,在一處幾乎是直上直下的山脊上,所有的驢子都在爭搶山上那條惟一的小道,小路上的石頭被來往行走的驢蹄子磨得閃閃發亮,突然驢隊中傳來一陣驚叫,一頭毛驢在搶道的過程中蹄子一滑,直直地從山脊上掉了下去,一股塵土從崖壁下冒了上來。趕驢的老鄉大聲吆喝著,片刻不停,只見幾隻山鷹和烏鴉從山崖的另一處飛了出來,盤旋著向出事地點落了下去。隊伍的行進突然地加快,很多人都沒有看清這一驚人的場面,事後老鄉告訴我們,如果當時停下來隊伍中一定會發生騷亂,後果不堪設想。

  不免想到《伊索寓言》其中的一篇,説從前有個商人,趕著一頭毛驢翻山越嶺,這頭毛驢倔強的很,不走平坦的山間小道,非要在懸崖峭壁上行走。商人幾次從峭壁邊緣給他牽回來,不一會兒毛驢又會自己走回去。結果沒多久,毛驢腳一滑,從懸崖摔了下去。商人望著崖下説:你終於勝利了。

  這是《伊索寓言》中很著名的一篇,寓意那些愚蠢而固執己見的人,他的勝利實際也就是他的滅亡。他們就是不愛走大路,偏愛走懸崖峭壁。從伊索寓言到今天跌下山崖的驢,看來驢子幾千年來確實一貫如此。可能驢子並非有“驢脾氣”,走懸崖只是它一種本性吧。以前始終認為有關毛驢的那篇寓言屬於對毛驢藝術上的誇大和諷刺。可今天,兩千六百多年前《伊索寓言》裏的毛驢還真被我們親眼看到了。

責編:陳玥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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