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次門，有如讀一本書，又如聽一首音樂。不管是辛苦還是快樂，都會得到一些收穫，積累點滴經驗。年深日久，有些細節可能漸漸淡忘。但其間有的章節、音段卻能給人的記憶烙下深深的印痕，以至卻話當初時成為有趣的回味。

　　●驢鈴叮噹

　　有一句常聽到的話：“杜康造酒劉伶醉”，説的是“竹林七賢”之一劉伶在洛陽城南喝了杜康的酒一醉三年。其實在河北徐水縣，也有一種酒引得劉伶北上會友，也是一醉如初，最後終老于當地。現在徐水還有一個“酒德亭”和一種叫做“劉伶醉”的酒。

　　多年前去徐水，下了火車後的交通還不似現在的方便。除了坐“二等”（人家騎車馱著你），就是很少的驢車。因為有行李，我們猶豫地坐上了一輛驢車。主要是怕只有一米來高的小黑驢兒能不能經受得重壓，走得動路。憨厚的車老闆是個老農，説：“你們就放心吧！”説著，一尺長的小鞭桿一晃，白鼻梁的小黑驢兒就得得地跑起來。這時才注意到它脖子下有一串鈴鐺，鈴聲在高粱地的小道上回蕩。下坡時小驢兒一溜小跑衝下去，車把式看出我們的擔心，説：“沒事！”問他為什麼叫小驢拉車？説：“大牲口養不起！老牛太慢，幹農活還行。馬嬌氣，不好喂，草要鍘細，還要篩乾淨。”

　　下車後給車老闆付錢，回頭望小黑驢也正眨著眼看我們。天下的驢長相似乎都像笑，那神氣好似在説：“你看我到底行不行！”

　　●影院兩晝夜

　　去北京的次數已經多得記不起來了，惟有一次難忘。火紅的年代，冰冷的小雨。在先農壇體育場集中的我們，傍晚時分乘車來到一座影院門口，等待分配住處。上面大字：交道口影院。起先，大家以為稍等幾十分鐘即可。晚飯發了麵包，有開水。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坐的疲憊的孩子們仍不敢遠離遊蕩，怕隨時分配，繼續在有扶手而不能躺下的椅子上幹坐。

　　銀幕上忽然亮了，演起了一部新聞記錄片，大家歡呼。這一天裏又有足夠的麵包開水、開水麵包，每隔兩三個小時銀幕上重復地放一次相同的影片，人們已索然無味，喊著：“換一個！”依然故我地進入第二夜。

　　第三天的下午，我們離開了那裏。我們都成為在一個影院裏連續呆時間最長的人之一，不敢説破記錄。

　　●我們是老鄉

　　從打洛口岸進入緬甸，是對方的一個特區。參觀完大金塔、禁毒展覽和一些表演後，來到了一處凈是中國人開的珠寶玉器商場。主人客氣地引我們到一個休息室，問我們是從哪來的？而後驚嘆道：“啊！和我們經理是老鄉哦！”須臾，經理到來，寒暄一陣：“離家日久，口音都變了！我是•••”不久，説有事纏身，叫小姐引領大家自由轉轉。

　　幸虧我們來時對這樣的“老鄉”早有耳聞，君居哪他亦來自何方。只當又看了一個小節目。

　　●夜走大渡河

　　看了瀘定鐵索橋已是黃昏，大家上車還要趕一段不短的路程到磨西鎮。車行不遠，忽然被一條紅繩攔住。手執小旗者説：前方修路，等待！等之再三再四仍不得過，卻見有和值勤者熟悉的各色人等説笑而過。全車人下而問之，最終得過。這時夜色已深，駛出瀘定不久四面一片漆黑。對面許久不見來車，孤獨的我們在沿河的路上疾馳，大概司機是跑熟了的路。咆哮的河水在腳下深深的谷底，岩壁在窗側飛速閃過，大家恨不得讓司機放慢點兒，因為這條路上經常有落下的山石擋在路面。

　　側眼看旁邊的一對旅友，正閉眼默默在胸前畫著十字。一路上逢寺必拜的他們，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大家又何嘗不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兒呢？終於，磨西飯店門口明亮的燈光使大家懸著的心一下放到肚裏。

　　●精明的旅店老闆

　　蒸蒸夏日，剛走出無錫汽車站，就有一位中年婦女笑盈盈地走上來：“住我們的旅館吧，又乾淨又便宜，有空調，離車站又近！”雖是公共洗澡間，但也確實方便，於是欣然而往。

　　一間約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被一層拐角的墻隔成大小兩間屋子。隔墻的上方一個不大的方洞，一個空調機通過這個洞橫跨兩室，更值稱道的是空調的啟動和溫度由旅店統一掌握，妙哉此法！無怪人們經常説及有些地區的人“傻”。

　　第二天早上還未起床，漸覺室內燥熱起來。原來空調已經關了，看時間剛剛五點。於是急急穿上衣服，逃也似的到外面去吃早點。

　　●酸甜辣喚醒半睡人

　　西去烏魯木齊的高等級公路上，車子輕快地走著。筆直的路面和平展的曠野使一路興奮的人們不少漸生困意。這時有人小聲説：“司機睏了！”從車內反光鏡看，司機惺忪的雙眼確實在不時地一閉一閉。忽然想起導遊上車時説的司機師傅昨天開了一天車，晚上兩點才睡，今早五點又來接我們。

　　這時路邊有一個小賣部，大家特意提出下車休息一下，司機也下車拿涼水衝了個頭。再上車不久司機朋友又打起了瞌睡，頭向前竟然一點一點的。有人拿出口香糖給師傅，過會兒又有人拿出山楂果品，師傅道謝。這樣又走一程，等師傅又略有困意時，有人又從包裏拿出東西：“師傅嘗嘗我這個辣的！”

　　漸漸，車裏的説笑多起來。我們終於平安地到達目的地。

　　●樹下茶語

　　夏日，騎車到易縣城郊，在大樹陰下茶攤兒休息，看攤兒的老漢七十二歲。當聽説我們是從老遠的地方騎車來的時，連説：“不容易！不容易！”還説他年輕時，常走著去上百里的地方，現在是不行了。問他家裏新蓋了寬敞的房子還開了旅店，為什麼還不享享清福？説：“孩子們勸我歇著我不歇，人一呆下來就懶了，病也來了。”

　　臨走，我們的壺裏又灌滿了茶水，一定不要錢，説已經給了錢。還説：“下次來一定住我們家的店呀，離這不遠。我叫張採和。”

　　這老漢或許已經不在了。他的名字我記的清楚，是因為八仙裏有一個蘭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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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陳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