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嘆敦煌(外一篇) 【木末之風】 2004-08-19
央視國際 2004年10月13日 15:24
敦煌,夢幻般的城市。
她雖實實在在,但卻又撲朔迷離;她雖置身荒漠,但卻包容萬千;她雖為彈丸小城,卻維繫著無數人無數的夢想……
去敦煌的時候,曾不知多少次為她沉思默想,為她自嘆絕妙,為她思接千載……
在敦煌,更有許多人慨嘆係之,悲歡係之,泣啼係之的故事。
王圓籙,當然是人們提及敦煌便不會放過的一個人,一個讓余秋雨先生稱之為“罪人”、“小丑”、“蠢人”的道士。我沒有詳細地研讀他的歷史,因為他原本就沒有多少可以讓我們研讀的歷史,並不是因為他的作為人們摒棄了他,而是在當時,就沒有多少人對他有過應有的重視——誰曾意識到他掌管的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粹,誰曾想到過他所從事的工作是在靠愚昧甚至可以説是混沌的學識、迂腐可笑的做法支配著一個無法估量的文化寶庫,誰曾認識到一介腐道竟然可以隨心所欲地撕扯、削減著中華文化瑰寶史冊中最璀璨奪目的章節……這難道僅僅是王道士的悲劇嗎?這難道僅僅應是他一個人承擔起的責任嗎?在意識到敦煌無與倫比的文化地位與美侖美奐的藝術成就的今天,誰能説清我們究竟比王道士做得能好多少?
王圓籙,一個地位卑微的清貧道士,在不恰當的時間不恰當地發現並且又不恰當地處置了這些價值不能被他認知的東西——應該説,這才是最公正、客觀的事實。我們沒必要也沒資格過多地指責他,讓他掌管敦煌,無異於讓一個身體殘弱的愚人去守護價值連城的珠寶,即使他意識到且是清清楚楚地明了自己的責任重大,又與誰能保證他能抵抗兇悍的強盜的窺視與襲掠呢?發現,是他的首功;處置,是他的惡極。辨證地看待、處置,冷靜地思考、分析這種奇特但主要是讓人傷心的“王道士現象”,引發我們正確地對待敦煌以及相關、相似的問題的重視程度,才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這當然也好似使命和職責。
還有一個常書鴻,一個讓人一提起便肅然起敬而又為其經歷感慨萬端的文藝才俊,文化碩儒。
他以及他的家人,為保護敦煌,弘揚敦煌,究竟做了多少充滿辛酸、充滿淚水、充滿傷痛的工作,誰能説得清?他們所做的這些工作,對敦煌的今天,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誰又能講得明?他的經歷、身世,他的悲歡離合,他以及家人的進退榮辱,其真正動人心魄處是什麼,誰又可解得透?
“塞納河畔風華絕代的才子佳人,因敦煌而勞燕分飛”;“一代名媛,法國巴黎新潮的女雕塑家,因敦煌而沉落閭巷,抱憾而終”;名門之子因敦煌而回歸平淡平靜,演繹出一幕返樸歸真、拒絕尊貴的具有警醒、昭示意義的人間話劇。
説來淒楚傷感,寫來催人淚下的故事,難道僅僅能引流我們一點點傷感的淚水嗎?難道常書鴻的悲劇僅僅屬於他以及他的家人嗎?
有誰為他們夫妻的白頭偕老而做過努力,提供過保障?有誰為陳秀芝的出走及後半生而做過跟蹤與關懷,以圖其能破鏡重圓?又有誰能讓這一代敦煌學大師的後人能以父親為驕傲且樂意獻身於敦煌學而做過一點點必要的工作?
王圓籙,常書鴻,是兩個不可同日而語但又都同敦煌命運相係的人物。一個是國人眼中的卑微道士,一個是世人心中的敦煌學大師;一個是已有定論的千古罪人,一個是備受推崇的赫赫功臣。但是,兩人的命運,卻都給了我們一個驚人相似的發現——他們的命運起伏,他們的或卑或尊,除了有個人文化素養、人生志趣的不同外,更主要的原由並不在他們自身,是時代,是社會,或自覺或不自覺地將他們推到了一個極其相似的尷尬境地。這才是我們應該反思,應該探究,應該解決的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誰也不敢説誰不去做王圓籙,誰也不敢説誰樂意做常書鴻。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以你犧牲多少來評價你的貢獻甚至人品的環境與氛圍中,從來不主張社會應該為你提供些什麼——這似乎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標準。
於是,小人,在身後留下罵名,但生前可以耀武揚威;偉人,在身後流芳千古,但生前只能委曲求全。
1998.11.20 初稿于敦煌
2001.2.26 二稿于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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